沐清歌將頭伸出車窗外,任憑著有著大的海風將她的頭發吹亂,一道將她的嘆息聲音帶走。
陳澤從后視鏡里,僅僅只能看到沐清歌的一個后腦勺。在他眼中,只覺得這個女人的動作多少有點奇怪,卻并不知道此時的沐清歌,正在享受她蛻變回來以后,難得的放松
陳澤將車子停在距離海灘不到七百米的地方,又從車子里拿出一條毛毯,這才走到車的后座為沐清歌拉開車門:“沐小姐,到了。”
沐清歌隨意地抓了抓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從陳澤的手里接過毯子,直接鋪在身上:“謝謝。”
海邊的風比沐清歌想象中要涼很多。她不禁裹了裹身上的裝備,仍然朝著沙灘里面走去。
為求效果逼真,沐清歌轉身問道:“我是在哪里被發現的?”
“那。”陳澤指著不遠處插起來的旗子。
“哦。”沐清歌點頭:“沒印象了。”
陳澤跟著沐清歌一直走到被潮水卷席過的潮濕處。再往里面,鞋子就要濕透了。
陳澤剛要提醒,沐清歌就及時收住了腳。
她眺望著遠處的海岸線,不知不覺間聲音也變得溫柔了不少:“其實選擇把我在這淹死的人挺高明的。因為在這個沙灘上,到處都有著離岸流。只有那么幾處是沒有的。如果當時我被卷進了離岸流里,那么大概率,我會直接被沙子底下的漩渦給咬住,無論如何都救不起來,可能直到退潮以后,你們才能找到我早就被泡爛的尸體。”
這話沐清歌說的平淡,但聽的人在她的形容之下,已經快要看到畫面了。
陳澤跟隨著沐清歌的神色眺望:“沐小姐對這一片海岸很了解。”
“當然。”沐清歌點頭:“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小時候我……”
話即將說完,沐清歌馬上閉了嘴。
不過缺德如陳澤,是肯定不會放過這么明顯的破綻的。
他上前一步,和沐清歌并排,舍去了所有的拐外抹角,直白說道:“沐小姐,你的大腦真的不同于常人。你想不起來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情,卻對小時候的經歷印象深刻。”
沐清歌干笑了兩聲:“大、大概是因為這攤海灘勾起了我的某種記憶吧。”
“嗯。”陳澤點點頭:“等一下我需要匯報給顧總,再和劉駿醫生溝通一下。或許沐小姐的癥狀會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好起來的快一點。”
沐清歌并不愚蠢。
陳澤這短短的兩三句,沐清歌已經聽出來,自己裝失憶的事情,大概率是在陳澤面前暴露了。
她恨不得讓時間馬上倒退回三分鐘以前,直接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樣就不會招來這么莫名其妙的禍事!
她心里咬牙切齒地想著,一側目,發現陳澤正用他那標準,且毫無感情的笑容,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沐清歌算是發現了,陳澤這個人的腹黑和惡心,沒有人能夠超越他,甚至連屬性差不多的顧知安都不可以。只有陳澤能自己超越自己,不然他怎么能每一次和自己獨處的時候,都能讓自己更討厭他一點?
也怪不得了,他居然能在顧知安身邊這么久。當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沐清歌沉下一口氣:“不用了吧。”
陳澤語氣平緩:“沐小姐,請你理解,這是我的工作。”
這短短的十五個字,差一點把沐清歌氣到吐血。胸口奔騰著的怒意幾乎都要壓制不住。沐清歌用大腦殘存的最后一點理智,對陳澤盡量如常說道:“我不想要知安擔心。”
來啊!不就是演戲!看咱們倆誰怕誰!
沐清歌在心中叫囂的同時,朝著陳澤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這完全是一個挑釁的動作。
而陳澤四兩撥千斤:“顧總不知道沐小姐病情的進度,才會擔心。”
兩個來回,沐清歌,完敗。
就連臉上的假笑都已經無法維持。沐清歌干脆收斂了全部的笑意,換上了一副她常有的冷冰冰的神色看著陳澤,聲音猶如現在在吹得海風一般冷了下來。“陳澤,別裝蒜了。”
“哦?沐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吧?”沐清歌道:“玩這種明知故問的游戲很有意思嗎?”
“原來沐小姐也覺得沒有意思。我還以為你是在享受其中呢。”陳澤點了點頭,語氣仍然是平淡的:“不然這么會接連幾天都在演戲,甚至如果沒有今天,沐小姐你一定會還有繼續往下演吧?”
沐清歌滿目震驚地看著陳澤——原來不是在剛剛。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然而,沐清歌搜索了這個大腦,都沒有找到自己在這幾天的任何破綻。她曾經是影后,這種失憶的伎倆對她而言手到擒來,且還有醫生的診斷,陳澤不可能聰明到這個地步,除非他有透視眼。
幾秒鐘的時間里,沐清歌的心里已經過了好幾個想法。她收斂了和陳澤對峙的神色,緩聲道:“什么時候?”
“是從后往前的順序嗎?”陳澤問道。
“隨便你,告訴我。”
“好。”陳澤點了點頭:“第三個破綻當然就是幾分鐘以前,你自己說漏了嘴。而第二個……”
陳澤頓了頓:“沐小姐的演技很好,不愧是百瑛獎的影后,這幾天的演技簡直是實至名歸。不過,也正因為你是影后,所以才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么?”
“還記得你控訴顧總的那一番話吧?如果我記得沒錯,那應該是沐小姐你之前演過的《山鬼》里面的女主臺詞。”
陳澤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當時沐清歌只是下意識地念出來那一大段獨白,她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竟然是之前她演過的某部電影的臺詞!
但陳澤沒有留給沐清歌多少震驚的空白時間,他繼續道:“第一個,就很簡單了,是我們剛回到顧家時。以你的性格,即便是失憶了也不會選擇那樣一件睡衣,而從你的表情來看,你也對自己的選擇毫不知情,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你進去不是為了拿睡衣,而是為了干別的事情。既然你記掛著別的事情,那么,你失憶這件事就完全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