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了一段,枝頭的梅花開得很美,今日卻無人有心欣賞,連帶著閑聊的興致都被破壞了。</br> 楚紅衣腳步微頓。</br> “怎么了?”南曦轉(zhuǎn)頭看她,唇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想揍她一頓?”</br> 的確想。</br> 楚紅衣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看著面上僵白卻猶不服的方嵐依:“此事本將軍自己解決也可以,只要最終導(dǎo)致的后果,鎮(zhèn)國公府能承擔(dān)得起就行。”</br> 相比起在大周時的冷硬狂傲,此時的楚紅衣分明已收斂了脾氣和行事風(fēng)格。</br> 不只是因為她肚子里懷著個孩子,也是因為她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家族因素,楚家和鎮(zhèn)國公府都是東陵大臣,家族與家族之間存在的利益矛盾跟個人不同,不是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的。</br> 方嵐依與之前在大周遇到的林寶珠自然也就不一樣,不能用同樣的方式來處理,所以楚紅衣已經(jīng)克制了自己的脾氣。</br> 然而倘若方嵐依繼續(xù)不依不饒,不知好歹,她壓抑的這點脾氣會很快爆發(fā),畢竟她從不是個會忍氣吞聲的性子。</br> 方嵐依抿唇,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br> “本將軍不屑與你玩弄閨閣里的那點小手段,但你若因此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本將軍也不介意讓你知道什么是自討苦吃。”楚紅衣說完,冷冷補(bǔ)充了一句:“軒轅祈是本將軍的人,誰敢打他的主意,本將軍讓她生不如死。”</br> 這已經(jīng)是宣告主權(quán)的一種警告。</br> 直面的,沒有半點遮掩,極為霸氣地告訴對方,這是我的丈夫,你這個小賤人滾遠(yuǎn)一點兒。</br> 南曦唇角微挑,想起自己以前在白蝶面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攝政王容毓是我的人,別癡心妄想,攝政王不是你配得上的。”</br> 嗯,所以說,兩個人性情相投是有原因的。</br> 方嵐依待不下去了,她想拂袖而去,可此時在宮里,在鳳公主的賞花宴上,沒有南曦發(fā)話,她根本沒膽子離開。</br> 所以被楚紅衣這句話警告之后,她臉色如何難看,也只能陰郁不發(fā)一語地跟在幾人身后,落后一小段距離,再也不敢多說什么。</br> “楚將軍威武霸氣。”軒轅雪菱小聲道,“對付這種人,就應(yīng)該給她點顏色。”</br> 楚紅衣沒說話。</br> 南曦偏頭看了眼身側(cè)的幾個女子,淡淡笑道:“丹丹和嘉嘉我之前都見過,墨姑娘和蘇姑娘今天都是第一次見。”</br> 墨蓮性子與尋常姑娘有些不太一樣,聞言福了福身,溫雅淺笑:“臣女尋常不太出門,喜歡待在府中看看書,侍弄花花草草,殿下若有吩咐,臣女必是隨叫隨到。”</br> 南曦挑眉:“墨姑娘看來還是個才女。”</br> 墨蓮謙遜道:“才女談不上,只是喜歡看書罷了。”</br> 南曦淡笑,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一旁的軒轅嘉,見她神色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開口:“嘉嘉怎么了?”</br> 軒轅嘉恍若未聞,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嘉嘉。”軒轅丹奇怪地抵了抵她的胳膊,“你怎么了?”</br> “啊。”軒轅嘉驀然回神,抬頭看著她,怔然道,“什……什么?”</br> “你在想什么?”軒轅丹奇怪,“殿下在問你話。”</br> 軒轅嘉這才注意到南曦和其他幾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時有些不安,唇角不由抿了抿,“對不起,方才不小心走神了,殿下問我什么?”</br> “本宮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南曦對她的反應(yīng)不以為意,溫和笑道,“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本宮說說。”</br> 軒轅嘉眉心鎖起,語氣遲疑:“的確有件事……”</br> 南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吩咐:“雪菱,丹丹,你們先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銀月和銀霜留下來就行。”</br> “是。”</br> 幾個小郡主極有眼色地散開,墨蓮和蘇蓁蓁也往另外一邊走去,至于方嵐依和季婉兒,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借著這個機(jī)會轉(zhuǎn)身去往別的地方。</br> 南曦淡笑:“現(xiàn)在可以說了?”</br> 軒轅嘉低頭跪了下來。</br> “這是干什么?”南曦眉目微凝,“起來說話。”</br> 軒轅嘉搖了搖頭:“奴婢所說之事逾越身份,也許會讓殿下感到為難,可奴婢不知道該去求助誰,今日也是受人之托,若殿下覺得奴婢所言之事是為不該,便只當(dāng)奴婢從未開過這個口,不知可否?”</br> “本宮做不到的事情就不會答應(yīng),只要你所求之事不是無理取鬧,就不算逾越了身份。”南曦伸手扶起了她,“不過若是你跟方嵐依一樣心存妄念,明知不可為卻非要破壞別人的姻緣,且還執(zhí)迷不悟,這種事情就不用說了,本宮肯定不會幫。”</br> 軒轅嘉低聲道:“殿下放心,奴婢不會做出那種事情。”</br> 南曦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向園中一座亭子:“之前我不是說了嗎,不用自稱‘奴婢’,雖然你是靖王府的庶女,但你的母親到底也是個側(cè)妃,我們也是表姐妹,別太貶低了自己。”</br> “可庶女庶子在皇族貴胄之家,其實就相當(dāng)于半個奴才,有時候連奴才都不如。”軒轅嘉唇角輕扯,表情有些蒼白,“有時候不是我們想貶低自己,而是生來注定了身不由己的命運(yùn),被踩在腳底也不能反抗,這才是最悲哀的。”</br> 南曦沉默片刻:“靖王妃虐待你?”</br> “不是我。”軒轅嘉輕聲搖頭,“母親雖然治家嚴(yán)厲了些,但并不會無故虐待我跟二哥,我們只要不做錯事,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的,可有的人卻一直活在水生火熱之中。”</br> 有的人?</br> 南曦在桌邊坐了下來,示意軒轅嘉也坐下:“你可以與我說說。”</br> 軒轅嘉卻沒坐,沉默地又跪了下來:“魏王府的二公子軒轅塵,常年受到皇太孫的虐待,魏王妃用他的生母來威脅他,塵公子就算奄奄一息都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境遇。自從沒了儲君之位,皇太孫性情更是暴躁殘酷,四日前用燒燙的鐵鞭把塵公子抽到昏迷,塵公子身上的傷還沒好,今日卻被皇太孫強(qiáng)逼進(jìn)宮,還讓他想辦法幫助蘇韓玉得到殿下青睞,若是做不到,回去之后只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