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魏王都覺得東陵江山以后必是屬于軒轅琰的,軒轅琰是他的兒子,江山就等同于是魏王府的。</br> 在南曦和容毓沒來東陵之前,魏王府一直是儲君的府邸,尊貴得讓人只能仰望,滿朝文武見到魏王都得恭敬行禮,不敢有絲毫放肆不敬,生怕得罪了儲君的父親,待軒轅琰登基之后會被秋后算賬。</br> 所以可想而知,魏王夫婦那些年里過得有多風光。</br> 只是后來皇帝龍體欠安,皇太孫身體也漸漸孱弱,皇帝聽從了大祭司的話,終于打算接回遠在大周的鳳公主,魏王才意識到危機的來臨。</br> 皇太孫只是皇太孫,縱然多受寵,只要一日沒登上那個位置,那個位置就隨時有可能換人。</br> 可他怎么能允許呢?</br> 皇位只能是琰兒的,其他人有什么資格跟琰兒這個血統純正的皇族太孫爭奪皇位?</br> 于是他對外來的南曦和容毓生出了強烈的敵意,處處與他們作對,被奪去至尊之位的怨恨和不甘驅使著他跟容毓為敵,跟南曦對著干。</br> 他以為父皇寵愛琰兒,就算他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父皇也會護著魏王府,他以為憑著魏王府這些年的根基,女皇根本動他不得。</br> 他以為外來的女皇和攝政王一定會受到朝臣們的排斥,他們在東陵會毫無立足之地,就算得了江山,也只是有名無實。m.</br> 他以為……</br> 許許多多的以為,被今晚老太上皇的幾句話擊得粉碎。</br> 皇帝也會老,也會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時候,江山易主,權力更迭,退了位的老皇帝竟會居然真的完全選擇放手,不再干涉朝政,對曾經寵愛的嫡孫也不再庇護,這讓魏王感到不安。</br> 老太皇上見他情緒失控,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書,淡道:“琰兒這件事,我知道讓他受了委屈,但這個委屈不是容毓和紫宸給他的,而是我給的。”</br> “東陵皇族宿命一直都在,是我非要強求打破女帝當政的宿命,才讓琰兒做了儲君,可事實證明這樣的堅持是錯誤的。前些日子我的身體不好,琰兒身子骨也日漸孱弱,是紫宸來到東陵之后,我和琰兒身體才有所緩和,不管你承不承認,這足以證明她是天命帝女的事實。”</br> “琰兒生性如何,你心里清楚,我這些年也有所耳聞,他適不適合做皇帝大祭司心里更清楚。你年歲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我沒敞開了說,也是為了給你留幾分面子。”</br> “聽我的勸,紫宸和容毓沒你想象得那么狹隘,你跟琰兒若能從此安分,他們不會找你的麻煩,魏王府定然能落個善終,可如果你執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br> 看了魏王一眼,他拿起擱在一旁的書卷,淡淡道:“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吧。”</br> 魏王沉默地聽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渾渾噩噩地告退,然后起身離開。</br> 背影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br> 老太上皇眉心微鎖,轉頭注視著他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br> 為帝數十年,他兢兢業業,勤政為民,自問無愧于天下蒼生,可在立儲這件事上,他的確做了個錯誤的決定。</br> 若非當初一念之差,也不至于讓魏王和軒轅琰如此不甘,至今不能接受皇位易主的事實。</br> 只是琰兒狠毒暴戾的生性,又跟皇位有什么關系呢?</br> 也許他該慶幸最終聽從了大祭司的意見,把紫宸從大周接了過來,否則真讓琰兒做了皇帝,天下蒼生只怕才會真的陷入水深火熱之中。</br> 到時候他這個英明了一世的帝王,反而成了東陵的罪人。</br> 魏王晚間求見太上皇一事,自然沒能瞞過容毓的耳目,宮宴結束之后,南曦和容毓剛回到大正宮就聽銀霜稟了此事。</br> 聽她說到魏王失魂落魄地從內宮離開時,南曦沉默了片刻,淡笑:“若魏王夠聰明,就應該知道太上皇是為了他好,若他執意作死,我也沒興趣做個普度眾生的菩薩。”</br> 容毓對此沒什么反應。</br> 軒轅琰在外面做了什么事,自然有人稟報給太上皇知道——而這卻是容毓允許的。</br> 魏王以為他的父皇會一如既往地維護嫡孫,卻渾然忘了,現如今東陵江山早已換了主人,別說老皇帝識時務,已經完全不問政事,就算他真要指手畫腳,容毓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br> 南曦話音剛落,銀月又進來稟報:“主子,楚公子來了。”</br> 因為晚上宮宴一事,耽擱了容毓換藥的時間,所以楚南衣只能先候著,待容毓回來才過來給他換藥。</br> 南曦道:“讓楚公子進來。”</br> “是。”</br> 楚南衣很快提著藥箱走了進來。</br> 行禮之后,他先稟報了一個消息:“陛下,謝錦讓臣過來給主上換藥時,順便問一句,如果他把陛下賜給他的少年送去青樓接客,陛下是否允許?”</br> 南曦愕然:“送去青樓接客?”</br> 謝錦這是要辣手摧花?</br> 楚南衣表情淡定,緩緩點頭:“謝錦是這么說的。”</br> 南曦沉默了好一會兒,轉頭看向容毓:“東陵好男風的達官貴人很多?”</br> 容毓眉心微皺,面無表情地瞥了楚南衣一眼,楚南衣被他看得壓力大,悄悄垂了眉眼,沉默不語。</br> 此事跟他無關,他只是負責傳達而已。</br> “應該不多。”容毓心里不悅,面上卻絲毫不露,“不過有人隱藏得深,也有些人只為了尋求刺激……你不用理會這些,他想怎么處理怎么處理。”</br> 南曦點了點頭:“嗯,反正人都給他了,他的確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br> 楚南衣聞言,心里琢磨著容毓不高興的原因,是惱他在陛下面前提起那幾個已經被遺忘的美少年,還是惱怒不該讓南曦聽到“接客”這種不太好聽的字眼?</br> 可他是無辜的,主上就算要遷怒……嗯,應該直接遷怒正主才是。</br> “先換藥吧。”南曦給伸手給容毓脫了披風,“清靈的湯藥煎好了沒?”</br> “快了。”銀月笑著,“楚公子給王爺換藥之后,清靈就能把湯藥送過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