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謝錦從不是個會被利益沖昏頭的人。</br> 所以就算謝家真的一脈脈傳下去，繁榮顯赫到極致，他也會及時抽身，控制好風(fēng)險。</br> 不過關(guān)于子嗣傳承這件事，他其實比一般人看得開，順其自然不強求，沒什么好放在心上的。</br> 軒轅曜想了想，覺得自己也不是救世的神，給予不了謝錦什么實質(zhì)幫助，口頭上的安慰更起不了多大作用，還不如不說。</br> 況且謝錦這樣的絕世妖孽，大概也不稀罕無意義的安慰。</br> 所以他很快換了話題：“春闈你準(zhǔn)備好了？”</br> “沒什么需要準(zhǔn)備的。”謝錦語氣閑適，“我又不打算考狀元。”</br> 軒轅曜擰眉：“狀元不好嗎？多威風(fēng)，還可以策馬游街呢。”</br> 謝錦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眼底浮現(xiàn)一抹戲謔：“若曜曜答應(yīng)以身相許，爺?shù)故强梢誀幦∧脗€狀元回來，權(quán)當(dāng)是給曜曜爭臉。”</br> “又在胡說八道。”軒轅曜左右看了看，虧得二樓大堂現(xiàn)在沒人，否則一世英名盡毀，以后還怎么見人？</br> 他沒好氣地看著謝錦：“考個狀元也是給謝家爭臉，跟本世子有什么關(guān)系？”</br> “你以身相許，不就有關(guān)系了嗎？”</br> “就算你這輩子真注定要孑然一身，也別拉我墊背。”軒轅曜說道，“本世子可是要娶妻生子的，不但娶妻，我還要嬌妻美妾左擁右抱，幾十年之后兒孫繞膝，饞死你。”</br> 習(xí)慣了謝錦經(jīng)常性的玩笑，軒轅曜已經(jīng)練就了刀槍不入的臉皮，壓根不把他的話當(dāng)回事。</br>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雖不在意，卻也沒辦法再跟以前那般隨著謝錦一起從容自在地笑鬧，他到底不如謝錦放得開，也沒他那般肆無忌憚。</br> 當(dāng)然，心底隱隱約約也有些顧忌，擔(dān)心最后真的弄假成真，到時會不好收場。</br> 謝錦眉梢輕挑，嘖了一聲：“方才還夸你可愛呢，怎么這會兒說話就開始噎人了？故意往我心口捅刀子？”</br> “你自找的。”軒轅曜站起身，“我要進(jìn)宮一趟，你去不去？”</br> “進(jìn)宮干什么？”</br> “去看看小皇子唄。”軒轅曜說著，轉(zhuǎn)身往樓梯口走去，“你這個御前紅人經(jīng)常進(jìn)宮，當(dāng)然不覺得稀奇，我到現(xiàn)在還沒見著小皇子長什么樣呢，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閑，說什么也得去看看小皇子長得像誰。”</br> 謝錦起身跟上：“誰的兒子當(dāng)然像誰。”</br> “孩子又不是哪一個人生的。”軒轅曜偏頭瞥他一眼，“對了，你的事情跟你爹說了沒有？”</br> “什么事？”</br> “湛若王子說的那番話。”</br> “曜曜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我？”謝錦挑眉，“不會懷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br> 軒轅曜發(fā)現(xiàn)這個人真的很欠揍。</br> 跟他說話當(dāng)真需要強大的定力，否則隨時被氣得想打人。</br> 踩著樓梯下去，大堂里三三兩兩坐著幾個吃飯的人，軒轅曜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謝錦貧嘴，大步走出酒樓。</br> 帝都很多人都認(rèn)識謝家九爺，一樓大堂吃飯的幾個人抬頭見謝錦從樓上下來，出于禮節(jié)正要開口招呼，卻見謝錦已經(jīng)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br> 于是幾人作罷，看著軒轅曜和謝錦一前一后翻身上馬，很快策馬離開。</br> 軒轅曜騎馬速度并不快，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流眾多，策馬疾奔影響不好，還會嚇著老人孩子，況且他也不著急，所以只握著韁繩慢行。</br> 他跟謝錦皆是容貌俊俏氣度出眾的貴公子，策馬走在街道上，自然引發(fā)一陣矚目，不過軒轅曜顯然習(xí)慣了，淡淡開口：“春闈之后，主上應(yīng)該會下旨舉辦一次武試。”</br> 謝錦聞其言知其意，悠哉地開口：“曜曜的意思是，我考文狀元，你拿武狀元？”</br> 軒轅曜臉色一青：“……”這人當(dāng)真是無藥可救了。</br> 他深深吸了口氣，不想再說話，沉默地策馬前行。</br> 走過人多之處，他韁繩一甩，加快速度往內(nèi)城宮門方向奔去。</br> 謝錦落于身后，依然是慢條斯理閑庭信步似的，望著那青年飛奔離去的身影，輕輕一嘆，心頭隱約浮起悵然。</br> 對于子嗣傳承，他的確是無所謂。</br> 他甚至可以做到不畏世俗眼光，不懼流言蜚語，然而……</br> 謝錦嘆了口氣。</br> 他走得慢，抵達(dá)大正宮時，先行一步的軒轅曜已經(jīng)跟羽國湛若王子發(fā)生了口角，遠(yuǎn)遠(yuǎn)的，謝錦就聽到湛若那炸毛的聲音：“你眼瞎嗎？這孩子明明長得像陛下，你居然敢說像攝政王？”</br> 軒轅曜冷笑：“也不知眼瞎的人到底是誰，不信你問問其他人。”</br> “我說像陛下就是像陛下，你眼睛有問題就去治，別在這里胡說八道！”</br> 軒轅曜嗤道：“你除了擅長胡說八道信口開河之外，也就只剩下自欺欺人了。”</br> “軒轅曜，別以為你是攝政王的心腹，本王子就拿你沒辦法。”湛若冷冷說道，“信不信我讓陛下把你發(fā)配邊疆，攝政王都不敢說什么？”</br> “哈！真是嚇?biāo)辣臼雷恿恕！避庌@曜嘲笑，“你真以為自己是顆什么蔥了？在我東陵疆土上逞你羽國王子的威風(fēng)？信不信本世子抬抬手，麾下一萬鐵騎就能讓你羽國灰飛煙滅？”</br> “你做夢比較快。”</br> 謝錦腳步頓了頓，讓人通報一聲，得到允許之后抬腳跨進(jìn)正殿。</br> 南曦這會兒正在休息，容毓坐在案前批閱奏折。</br> 謝錦請了個安，順勢問道：“羽國這位王子打算留在東陵養(yǎng)老？”</br> 這幾日下來，湛若好像完全把東陵皇宮當(dāng)成自己家，天天往大正宮跑，把小皇子緊緊護(hù)著，像是自己的兒子一樣。若說他是喜歡小皇子，所以才這么疼，可偏偏湛若對攝政王又抱有那么大的敵意，處處挖苦諷刺，恨不得撇清小皇子跟容毓的關(guān)系才好。</br> 真不知道這位王子是吃錯了什么藥。</br> “不必理他。”容毓把奏折推給謝錦，“既然來了，把這些搬去御書房，讓軒轅華和軒轅塵協(xié)助你，處理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