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紅衣發作的消息很快傳到宮里。</br> 正在看陸芳菲作畫的南曦聽到銀霜稟報,眉眼一動:“現在情況如何?”</br> “靖王妃派人通知了靖王,讓靖王從太醫院安排個太醫過去王府,以防萬一。”銀霜回道,“楚將軍剛剛發作,暫時還沒有什么動靜。”</br> 南曦嗯了一聲,沒說什么。</br> 靖王是皇族親王,兒媳婦生產怕發生意外,從太醫院安排個太醫過去也正常。</br> 不過眼下天氣這么熱,楚紅衣趕在這個時候生產,這月子里怕是有的受了。</br> 南曦想到生產之后悶熱的血腥氣,搖了搖頭,暗自感嘆一聲女子不易,吩咐道:“待楚將軍生產結束,你去給她送些冰塊,放在外室降降溫,不然這月子可得難坐了。”</br> 銀霜點頭:“是。”</br> “再讓太醫院挑些適合產婦用的藥材,給她補補身子。”南曦叮囑,“務必挑仔細,千萬別出了差錯。”</br> “是。”</br> 靖王身為皇族親王,府邸顯貴,家中顯然不缺冰塊和藥材,不過女皇的賞賜代表的是對楚將軍的態度,哪怕只是一杯茶水,對于許多大臣來說也只求之不得的恩寵。</br> 貴女們坐在花廳里,安靜地聽著女皇和銀霜的對話,心里對楚紅衣的羨慕再度上了一個等級。</br> 女皇陛下連楚將軍什么時候生產都關注著?這份榮寵是不是太過了?</br> 她究竟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還是單純地想要籠絡楚紅衣?</br> 陸芳菲一幅畫作完成之后,南曦走過去細細看著,嘴角揚起幾分笑意:“果然是才女作出來的畫。”</br> 一幅畫簡直把滿湖蓮花美景完美地還原,筆墨優美,刻畫入微,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了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無暇氣質,碩大的荷葉上晶瑩的水滴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光澤,讓人幾乎以為自己就置身畫中,正在悠閑自在地賞著滿湖荷景。</br> “陛下夸贊,臣女愧不敢當。”</br> 南曦吩咐:“銀月,待墨干了就拿去裱起來。”</br> “是。”</br> “這幅畫就當做是陸姑娘送給朕的見面禮吧。”南曦淡笑,“作為回禮,朕似乎也該送點東西給陸姑娘。”</br> 說著,目光轉向陸芳菲:“不知陸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br> 此言一出,其他貴女不約而同地詫異。</br> 一幅畫就能換來女皇陛下的一個回禮?</br> 陸芳菲恭敬地回道:“臣女沒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謝陛下恩典。”</br> “不想要東西,那有沒有什么要求?”南曦語氣溫和,“若是有,也可以提出來,在不觸犯道德律法的前提之下,朕可以答應你一個請求。”</br> 陸芳菲運氣也太好了吧。</br> 其他貴女心頭微酸,尤其是墨蓮,忍不住就看了軒轅嘉一眼。</br> 她在想,軒轅嘉提出讓陸芳菲當眾作畫到底是無意,還是事先計劃好的?女皇因為一幅畫就答應陸芳菲一個請求?</br> 這樣的好事怎么聽都讓人覺得不尋常。</br> 陸芳菲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性情也溫婉恬靜,若是撇開身份不談,其實跟南曦有著很多相似之處,都是屬于溫溫柔柔不露鋒芒的貴女類型。</br> 而且兩人都出身相府。</br> 唯一的不同就是南曦的那個丞相爹不靠譜,吃軟飯都吃不好,做盡了薄情寡義之事,而陸芳菲的父親卻是朝廷重臣,沉穩有度,有智慧遠見的一個男人。</br> 南曦此前對陸家也做過了解。</br> 陸丞相雖位列丞相一職,但陸家門第卻擠不進帝都四大家族之列,原因在于陸家血脈單薄,門庭不大,陸丞相一心仕途,不太喜歡與人過度結交,甚至就連他手底下的官員與他也從來公事公辦,很少有過從甚密的事情發生。</br> 再加上陸家根基不深,也就陸丞相的祖父那一輩才開始在皇城扎根,陸家有憂患意識,深知門庭顯赫的隱患,所以三代都是單傳,代代僅有一個嫡子。</br> 這一脈算是特殊,因陸夫人實在想要個女兒,所以才懷了陸芳菲——當然,得償所愿算是陸夫人的一個幸運。</br> 若第二個孩子依舊是兒子,大不了就是兄弟二人,總歸也不可能把孩子掐死。</br> 陸芳菲自小得盡寵愛,活得順風順水,不過陸家家風不錯,寵愛卻不溺愛,長子玉樹臨風,溫文爾雅,女兒知書達理,溫善大度。</br> 所以南曦覺得,陸家就算再顯赫一些也沒什么不可以。</br> “臣女……”陸芳菲沉默片刻,臉上劃過幾分猶疑,“臣女的確有件事,想求陛下答應。”</br> 軒轅嘉注視著桌上的茶盞,眉目微斂,安靜不語。</br> “說說看。”</br> “前些日子父親提起臣女的婚事,臣女說長兄未曾成親,臣女不敢出閣在前。”陸芳菲低眸,“父親就順勢訓斥了兄長一頓,說他不孝,已過弱冠卻不思成家立業,要求他必須在今年把婚姻大事搞定。”</br>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南曦淡笑,“陸大人操心兒子的婚事也是人之常情。”</br> “父親一向不太看重家族聯姻,所以只要女方品行好,家風正,其他的就由著兄長自己做主,只要兄長喜歡的都可以。”陸芳菲繼續說道,“可兄長說出他喜歡的人之后,父親卻死活不同意。”</br> “哦?”南曦訝異,“這是為何?”</br> 陸芳菲粉唇微抿:“因為此女家族顯赫,父親覺得不合適。”</br> 家族顯赫?</br> 南曦眉眼微動,細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br> 說到底,陸丞相的不反對只是不反對兒子娶家世一般的姑娘,若門庭太過顯赫,尤其顯赫到讓其他人也覬覦的程度,那么不管是出于兩情相悅還是其他什么理由,這段姻緣無疑都會讓人側目。</br> 旁人側目沒什么,帝王的側目卻意味著隨時隨地的風險——顯然陸丞相的憂患意識已經根深蒂固,無法動搖。</br> 而最近帝都皇城之中,最讓人眼熱的適婚女子當屬誰?</br> 南曦目光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席間不言不語的軒轅嘉,淡淡一笑:“嘉嘉,你有心儀的情郎嗎?”</br> 軒轅嘉回神,站起身道:“回陛下,臣女并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