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塵沒說話。</br> 他知道謝錦說得對,若沒有那幾個高手護著,這些日子他娘不可能過得如此順心,身體也不會恢復得那么快。</br> 至于他,更沒辦法毫無后顧之憂地專心做事。</br> 只是用著謝錦的人,他心里總覺得欠了他的人情,以后不知道該怎么還。</br> “若是覺得欠了爺的,以后好好效忠女皇和攝政王就行,爺不講究那么多。”謝錦語氣淡淡,“爺幫你也是奉了攝政王的旨意,不單純是為了你,你就算真要感謝,感謝女皇陛下和攝政王就好。”</br> 軒轅塵嗯了一聲:“下官會好好報答陛下和攝政王的恩情。”</br> 謝錦沒再跟他多說什么,坐著馬車回到謝府,喚來貼身手下:“去準備一些新鮮冰鎮過的瓜果,送到西郊軍營,給黑曜軍的主將曜世子。”</br> “是。”</br> 手下領命而去。</br> 謝錦坐在鋪著涼席的錦榻上,身體斜倚,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想著那家伙收到瓜果之后的反應,唇角不由翹起。</br> 嗯,武將確實挺辛苦。</br> 尤其是奉旨領了特殊任務,必須在兩年之后打造一支精銳之師的曜寶寶,以后的日子只怕都得在軍營里待著。</br> 想到這里,謝錦難免就有些惆悵。</br> “爺。”錦園侍衛前來稟報,“夫人來了。”</br> 謝錦轉頭,看見謝夫人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她的兩個貼身侍女。</br> “娘怎么來了?”謝錦起身,“今天沒去跟夫人們喝茶?”</br> “大夏天的,誰樂意天天喝茶?”謝夫人走進屋子,尋了個舒適的矮榻坐下,身后侍女給她按摩垂肩,“你讓手下送瓜果去哪兒?”</br> 謝錦挑眉:“怎么?”</br> “送給曜曜?”</br> 謝錦靜了片刻:“娘,他有名字。”</br> 張口曜曜閉口曜曜,肉不肉麻?</br> “我知道啊。”謝夫人看他一眼,語氣聽著輕松戲謔,“他叫軒轅曜嘛,小名曜曜,挺好聽的。”</br> 謝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br> “別這么看著我。”謝夫人蹙眉,語氣帶著幾分不滿,“我會以為兒子不孝順娘親了,到時候我跟你爹告個狀,信不信他讓你從此跟曜曜見不了面?”</br> 謝錦沉默片刻,轉身在一旁的錦榻上坐了下來,忍不住暗嘆一口氣。</br> 就說他該惆悵。</br> 縱然不畏世俗眼光,不畏閑言碎語,可眼下除了他爹之外,還有容毓是個暫時跨不過的阻礙,以及身在淮南的淮南王夫婦。</br> 謝錦倒不懼他爹,畢竟他家老爹思想跟別的老迂腐不一樣,開明得很,從來信奉什么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的名言,不管對他自己還是對謝錦,要求只有一個——在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的前提之下,自己過得開心就好。</br> 所以一直以來什么事都由著他,并不會過分干涉他太多。</br> 只是問心無愧聽著容易,可每個人對此理解的標準不一樣,好在謝錦雖性情有些不羈,總的來說也沒養歪。</br> 而對于子嗣傳承,謝首輔也并沒有抱著強求的態度,但是謝錦心里清楚,他家老爹對此看得開,不代表旁人也能看得開。</br> 所以此事大概還需要他爹從中幫忙,否則能不能得償所愿還真不敢說。</br> 謝錦沉默片刻:“娘。”</br> “嗯?”謝夫人端起侍女奉上的涼茶,優雅喝了兩口,抬眸看向謝錦,“怎么了?”</br> “您不覺得這種事情已經超出了道德倫常?”謝錦瞅著她,“雖然我挺任性的,但在終身大事上,其實還得您跟我爹真心同意才行。”</br> 謝夫人眉梢一挑,斂眸把手里冰冰爽爽的涼茶喝完,把茶盞擱在一旁,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如果我跟你爹反對,你是不是就會自己掐滅心里的想法?”</br> 謝錦道:“這倒不會。”</br> “道德倫常都是所謂的古圣人寫的,他們立下道德標準的時候,自己肯定沒有跨越道德倫常這條線的勇氣,或者說沒有這樣的想法。”謝夫人語氣淡淡,“但是史上并不乏這類事情,只是因為稀少,所以不被大多人接受,然而一些所謂的正人君子表面上風光霽月,私底下做下的齷齪事還少嗎?”</br> 謝錦沒說話。</br> “我向來認為不管做什么事,只要不觸犯到旁人的利益,不給別人帶來傷害或者煩惱,那么誰也無權指手畫腳,畢竟又沒吃他家的大米,子嗣傳承也跟旁人無關。”謝夫人笑了笑,“這件事中,你別的不用擔心,唯一需要考慮的只是軒轅曜爹娘的態度,如果他們極力反對,根本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那你大概就真的需要考慮放棄了,畢竟你想要的是人家的兒子,這一點還是要尊重的——這是底線。”</br> 底線?</br> 謝錦斂眸,風流瀲滟的眼角泛起幽深難測的色澤。</br> “錦兒,我覺得你這條路并不太容易走。”謝夫人擰眉,“曜曜看起來完全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大概從沒往這方面想過,你……”</br> “他不是沒想過。”謝錦語氣淡淡,“他現在已經被嚇得躲起來了。”</br> 啊?</br> 謝夫人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八字還沒一撇,你就把人嚇到了?不知道凡事要循序漸進?”</br> 謝錦表情微妙:“每次看到他,我就忍不住想逗弄一番。”</br> 謝夫人:“……”</br> “淮南王那邊,我覺得不是什么問題。”謝錦道,“大不了讓他們再生一個……對了。”</br> 說到這里,謝錦突然抬頭看著謝夫人:“爹娘現在歲數也還不大,不如趁著年輕再生一個兒子,不然這謝家以后真的要斷了血脈?”</br> 謝夫人臉色一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說到我身上來了?”</br> “我只是提個建議。”</br> 謝夫人嘆了口氣:“我不想生。”</br> “為什么?”</br> “怕你失寵唄。”</br> 謝錦瞬間無言以對,憋了好半晌,他才道:“娘您多心了,我從不擔心失寵的問題。”</br> 他都成年了好吧。</br> 難不成還打算被寵到不惑之年?</br> “可是生孩子很疼。”謝夫人臉上浮現惆悵,“當年生你的時候,我就疼得死去活來,直讓你爹跪了足足一夜才哄好,不然你以為你這般風光的日子是誰給你爭取來的?”</br> 謝錦頓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