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衣離開之后，謝錦趴在枕頭上嘆氣。</br> “主上又不是暴君，女皇陛下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總不可能亂點鴛鴦譜，你沒必要這樣。”軒轅曜見不得他這副模樣，擰了擰眉，“再說人家姑娘會不會看上你還不一定呢，你暫且別太杞人憂天。”</br> 謝錦有氣無力地趴在枕頭上：“你不懂。”</br> “我怎么就不懂了？”</br> “男未婚女未嫁，萬一陛下真心血來潮指個婚，我敢抗旨不遵嗎？”謝錦抬眸看他，“就算抗旨，也總得有個正當的理由吧。”</br> 軒轅曜沉默。</br> 謝錦輕咳一聲：“曜曜，要不我們——”</br> “不行。”軒轅曜斷然拒絕，顯然明白他要是說什么，“現在還不是時候。”</br> 謝錦抿唇，委委屈屈地看著他。</br> 軒轅曜被他看得渾身酥麻，眉頭皺了又皺，都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才好。</br> “你暫時別想這些了，明天看情況隨機應變吧。”他說道，帶著幾分安撫的口吻，“若實在不行，這件事……”</br> 謝錦表情一緊：“實在不行，你會怎么樣？”</br> 軒轅曜看了他一眼，沒說話。</br> 若實在不行，他去求主上唄，還能怎么樣？</br> 因著明日一早要進宮，軒轅曜今晚只得先打消回軍營的決定，于是謝錦又多了一晚跟小豹子相處的機會。</br> 據說當晚謝錦一個勁地強調：“大周那個姑娘要是看上了你，你必須告訴她，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br> “如果他看上爺，爺一定不會理她，我對曜曜的一片真心天地可表。”</br> “曜曜，你要是被別的姑娘拐走了，爺就沒什么可活的，你就等著替我收尸吧。”</br> “曜曜，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br> “曜曜……”</br> 軒轅曜煩不勝煩，一巴掌拍到了他傷痕累累的屁股上，“閉嘴。”</br> 嘶。</br> 謝錦疼得臉色一白，冷汗直冒，終于閉嘴安靜了下來。</br> ……</br> 次日早，一身官服嚴謹俊美的謝錦起了個大早，跟軒轅曜一起進宮，兩人先去上了朝，下朝之后隨容毓去勤政殿議事，整半日都極有默契地沒提起詩會一事。</br> 直到勤政殿議事結束，其他大臣逐一告退離開，站了半日著實有些辛苦的謝錦才抬眸看了眼容毓，斟酌著開口：“主上。”</br> 容毓嗯了一聲，把手里批完的折子遞給候在一旁的內侍，“何事？”</br> “聽說陛下今日召見了幾位世家公子。”</br> 容毓目光微抬，看著他的眼神透著幾分深沉：“你想說什么？”</br> 謝錦靜默。</br> 貌似不是他想說什么。</br> 而是女皇陛下召見世家公子的目的是什么？</br> 主上居然一點都不著急？</br> 還有，楚南衣不是說他跟小豹子也在其列？</br> 可眼下已經午時了，他和小豹子還在勤政殿待著。</br> 這好像不太合乎情理。</br> “你們二人中午留在大正宮用膳。”容毓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端起茶盞，緩緩喝了一口，“有件事要交給你們去做。”</br> 聽到前半句，謝錦頭皮一麻，心想著女皇陛下不會真的要把他們撮合給那位大周姑娘吧，居然直接留下來用膳了？</br> 待聽到后半句，謝錦心頭狐疑頓時消散，暗道主上這語氣聽著好像是為了正事，應該跟指婚一事沒什么關系。</br> 所以楚南衣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br> 那小子膽子似乎沒大到膽敢假傳圣旨的地步。</br> 謝錦和軒轅曜心頭都浮現疑惑，卻沒再多說什么，齊齊應了聲是。</br> 容毓卻在這時抬頭看著謝錦，目光平靜而幽沉。</br> 謝錦被看得脊背一緊，下意識地覺得身后又開始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劇痛，那種熱油滾過似的痛楚，他真的是這輩子都不會忘。</br> “傷勢如何了？”容毓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br> 謝錦臉色還帶著幾分病體初愈的蒼白，身上的傷也并未好全，站了這么半日，除了疼之外，還帶著幾分傷口結疤的癢，感覺并不是太好。</br> 不過想到小豹子讓他乖一點，好好表現，謝錦自己也不是個喜歡隨時賣慘的性子，于是垂眸道：“已經好很多了，謝主上掛念。”</br> 掛念？</br> 容毓不置可否，放下茶盞，起身走出了勤政殿。</br> 謝錦和軒轅曜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不解，今天的情況好像跟預料中有些不太一樣。</br> 不過眼下不是說好的好時機。</br> 兩人很快跟上容毓，一同往大正宮走去。</br> 宮廊曲折彎繞，春季景致迷人，宮里處處都縈繞著清香之氣。</br> 三人一路無話。</br> 南曦已經命宮人在大正宮備好午膳，長長的桌子上擺了二十幾道菜，大正宮除了南曦之外，長公主也在，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容貌嬌俏可人，看起來比一般小姑娘沉穩些，看她身上穿著貴女服飾，顯然不是大正宮的宮女。</br> 所以應該就是大周來的那個姑娘了。</br> 謝錦心里有數，收回視線，跟軒轅曜一起朝南曦行了君臣之禮。</br> 禮畢，眾人落座。</br> 謝錦坐上凳子那一瞬間，身體下意識地繃緊，隨即緩緩放松了身體，慢慢適應挨打之后第一次坐在堅硬實木凳子上的感覺。</br> 嗯，滋味妙不可言。</br> 不過比起這陣銷魂滋味，落座之后的氣氛更帶著幾分微妙。</br> 女皇陛下和攝政王肯定坐主位，眼下的情況是南曦旁邊坐了長公主和林嘉，容毓下首坐著謝錦和軒轅曜。</br> 于是不管是謝錦還是軒轅曜，皆是一抬頭就能看到對面的林嘉和長公主。</br> “小錦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長公主注意到謝錦臉色有些蒼白，臉上浮現關懷之色，“生病了？”</br> “沒。”謝錦搖頭，“是臣不小心弄傷了自己，謝長公主關心。”</br> 長公主聞言，輕輕點頭：“以后小心些。”</br> “是。”</br> “謝錦，曜世子。”南曦挑唇淺笑，“給你們介紹個人，這位姑娘叫林嘉，是大周郡主，容毓的晚輩，此番跟朕來到東陵會就此定居下來，朕想給她挑個合適的夫婿——”</br> “陛下。”謝錦倏地站起身，“臣已經有了喜歡的人。”</br> 話音落下，殿內空氣陡然安靜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