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道:“本公子要潔身自愛。”</br> “我也沒對公子做什么。”宗羽裳道,“只是既來之則安之,做戲要做足,否則露出破綻讓祖父起疑,只怕綿州一事又要多生許多波折。”</br> 賑災一事現在可大可小。</br> 按小了說,把綿州受災百姓善后安置事宜處理妥當,賑災銀兩發放下去,官府安排百姓的暫居之處,以及后續坍塌房屋的修繕重建完成——當然,修建房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官府盯著,欽差不可能全程負責這件事。</br> 謝錦只需要把賑災銀糧的事情交接給于知州,就算是完成了任務,若是存著應付之心,這兩天更是可以讓于知州率下面官員全權處理,他只負責吃喝玩樂,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過為了在于知州和宗家主面前維持愛民如子的形象,把這場戲演下去,他肯定也得親自參與賑災過程。</br> 往大了說,卻是謝錦恰好了解到綿州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若是追溯到往年撥款賑災修河治水的事件中,那內幕可就多了,只貪污賑災銀和聯合糧商擅自哄抬糧價這兩點,就足以讓宗家被押往菜市口,全家斬首示眾。</br> 不過謝錦不想太累,也不怎么想動手。</br> 之前在上寧辦案時鬧出的動靜有點大,他后來想了想,覺得太張揚不好,不利于以后微服辦差,所以動靜還是小一點好,最好能做到出最小的力辦最大的案。</br> 比如這個宗家,他現在只需要跟宗羽裳合作,拿到宗家那些年貪污賑災銀和聯合幾大糧食抬高糧價賺取黑心錢的證據,就可以治他們一個永難翻身之罪,只是拿到證據容易,拿到證據之后想要安然離開,卻還需要時間。</br> 謝錦不由想著,這次主上派來押解犯人的主將會是誰?</br> 不會還是由楚紅衣來吧?</br> 也許會是曜曜……</br> “謝公子在想什么?”宗羽裳聲音淡淡,“想心上人?”</br> 謝錦伸手把他推倒在床尾,跟著轉身放下帳幔,語氣平靜:“叫。”</br> “叫什么?”</br> “你說呢?”</br> 宗羽裳嘴角一抽,不由發出了一些銷魂的聲音,“公……公子……”</br> 謝錦漫不經心斜倚床頭,就這么看著他表演。</br> 宗羽裳在謝錦眼神威脅下幾乎喊了大半夜,他看起來真的擅長此道,喉嚨里發出來的聲音又酥又魅又勾魂,配上那張美麗的臉,擱一般人身上就算不是斷袖只怕也迫不及待撲上去了,謝錦只是靠著床頭,淡定地看著手上的地形圖。</br> 連外面盯梢的人都感嘆兩人的好體力,以至于天方蒙蒙亮時,宗羽裳是真的又困又渴,嗓音冒煙似的啞了。</br> 謝錦倒是神清氣爽,不過兩人肯定不能起得太早,昨晚折騰得那么晚,怎么也得睡得正午才行。</br> 只是可憐的軒轅塵被兩人徹底忽略了,以至于就那么坐著的姿勢睡了一夜,早晨醒來之后脖子酸疼得要命,眉頭皺了又皺。</br> 他其實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br> 一邊揉著疼得快要斷掉的脖子,他一邊起身去開門,打開房門之后懵懵地問了一句:“你找誰?”</br> 被問的人不由一愣,隨即開口笑道:“陳公子昨晚睡得可好?”</br> 軒轅塵沉默片刻,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身在何處,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內室方向,然后不經意似的把房門掩了掩,眉心微皺,似是有些厭惡地說道:“睡得當然好,大人還沒起身,你有事嗎?”</br> “沒……沒事……”男子訕訕一笑,“家主讓我過來看看謝大人有沒有起身,若是起身了就派人過來伺候著,既然謝大人還沒醒,就讓他再多睡一會兒。”</br> 昨晚折騰了大半夜,這個時候能起得了床才怪。</br> 知州大人讓他過來問一下也不過是例行公務,免得到時候謝大人起身之后怪罪他們沒有把他叫醒。</br> “陳公子要不要現在洗漱?”</br> 軒轅塵道:“不用。”</br> 男子哦了一聲:“那我就不打擾了,陳公子再休息一會兒吧。”</br> 說著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很快轉身離開。</br> 軒轅塵關上房門,轉身走進內室,站在床前停留了一會兒,伸手掀開帳幔,毫無預警地對上了謝錦似笑非笑的雙眼。</br> 軒轅塵微訝:“大人已經醒了?”</br> “自然是醒了。”謝錦坐起身子,“你以為爺應該宿醉一夜,還是與人廝混一宿?”</br> 軒轅塵沒說話,目光微轉,看向床尾和衣而眠的宗羽裳,心頭雖不解這宗家少年到底在搞什么鬼,不過謝錦看起來成竹在胸,昨晚也沒發生什么不該發生的事情。</br> 于是軒轅塵放下了心。</br> “大人再睡一會兒吧。”軒轅塵道,“畢竟昨晚太累,這身體還是得好好保重一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