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陵安嘴角微揚：“說不定你這邊剛死，人家如花美眷就娶到了手，為你哭？想什么呢。”</br> “你就嫉妒吧。”謝錦跟著躺下來，雙手枕在腦后，“爺別的不敢保證，曜曜重情是鐵定的，爺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一定為我守身如玉，終身不娶。”</br> 莫陵安嗤笑，對他的自信深感無語。</br> 沉默望著夜空，他道：“我們其實應該帶一些草藥過來的，萬一不幸染了病……”</br> “真染上了，草藥也不管用。”謝錦說道，“疫毒至今無藥可治，名醫同樣束手無策。”</br> “我還沒娶妻呢。”莫陵安嘆了口氣，“若真把小命交代在這里，我爹肯定得罵我是個不孝子。”</br> “應該不會，別想那么多。”謝錦語氣淡淡，“就算真有萬一，還有小爺陪你，你也不算虧。”</br> 話落，眼角余光瞥見冥魘和冥魅從樹林里走出來，兩人手里各自提著兩只野兔，謝錦眉梢輕挑：“還是冥魘、冥魅聽話，說是四只野兔果然就打了四只野兔過來，多一只都沒有。”</br> 莫陵安嗯了一聲：“也沒把野兔換成山雞。”</br> 冥魘和冥魅并未說話，兩人熟練地處理著手里的兔子，剝皮去內臟，收拾干凈之后架在火上烤，可惜沒有油，不然還能抹點油放點醬料。</br> 冥魘冥魅二人負責烤兔子，謝錦和莫陵安則負責閑聊，不大一會兒，肉香味散發出來，鉆進鼻翼，瞬間勾出了肚子里的饞蟲。</br> “我餓了。”莫陵安坐起身，看著冥魘二人熟練的烤肉動作，“謝錦，你把冥魘給我吧。”</br> 謝錦毫不猶豫地回絕：“做夢。”</br> “冥魅也行。”</br> “沒門兒。”謝錦說著，眉梢一挑，“你可以自己問他愿不愿意。”</br> 莫陵安看向冥魅：“你愿意嗎？”</br> 冥魅平靜：“不。”</br> 莫陵安皺眉：“為什么？”</br> 冥魅頭也沒抬，只說了一個字之后就再也不回答了，專注地把手里的兔子烤好，遞了一只給謝錦。</br> 謝錦伸手接過，撕下一只兔子腿就開始吃了起來。</br> “就沖著冥魅烤肉這功夫，我都不會把他們給你。”謝錦說道，“以后我要是亡命天涯了，有冥魘和冥魅在，都不擔心餓死。”</br> “都亡命天涯了，還擔心餓死？”莫陵安接過冥魘遞過來的兔子，目光落向北方，“奉石這會兒應該是一片熊熊烈火燃燒吧。”</br> 謝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也只是看到一片黑暗：“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是曜曜和他麾下鐵騎的事情，不管是通天大火還是熊熊烈火，都預示著南越的壽命又縮短了至少半個月。”</br> 四人吃完了肉，靜靜地躺在地上稍作休息。</br> “爺生平第一次露宿荒郊。”謝錦望著夜空，“可惜今夜無星，不然我們還可以一起數星星。”</br> 莫陵安道：“謝九爺這是要返老還童？”</br> “誰說數星星的就一定是孩童？”謝錦淡笑，“還有那么多夜觀星象的相士呢？”</br> 莫陵安翹著腳，在火堆前悠悠晃蕩著：“羽國的大王子應該算是一個比較厲害的相士，不過你別說，他的性情跟小孩子一樣，幼稚得很。”</br> “的確幼稚，而且還毒舌。”謝錦評判，“不過女皇陛下對他卻是寬容。”</br> 莫陵安微閉著眼：“女皇陛下和主上身上都像是蒙了一層面紗，讓人難測高深。”</br> 謝錦沉默須臾，嗯了一聲：“太難以捉摸，讓人看不透。”</br> “你猜曜世子這會兒在干什么？”</br> “什么也沒干。”謝錦淡淡說道，“大火先燒他個三天三夜，把奉石城里所有的活物連帶著疫毒一同燒毀，鐵騎從城中穿過，就可以不再受到任何阻攔，直接往南越皇城而去。”</br> “南越皇帝這會兒應該后悔了。”</br> “后悔也沒用。”謝錦道，“誰讓他沒有自知之明？明明昏庸無能，卻還偏以為自己是蓋世明君，想做千古一帝……也不知是誰給他的自信。”</br> 莫陵安道：“主上真正英明神武的反倒沒有野心，沒本事的卻以為自己多厲害。”</br> “以前我一直認為主上沒有征伐天下的野心，被女子柔情所耽誤，磨滅了斗志，失去了成為千古一帝的機會。”謝錦淡淡一笑，“如今我明白了，一個人內心的滿足并不在于打下的疆域有多大，而是自己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他們可以為了彼此的歡喜而歡喜，可以成為彼此的寄托和依靠，只看著他，心里就有一種克制不住的歡喜，希望時時刻刻在一起，永遠不必分離……這種感覺，是多大的疆土也無法代替的。”</br> 莫陵安嘴角一抽：“你別在我面前說這些，我聽不懂。”</br> “你當然聽不懂。”謝錦嗤笑，“天下若真統一，四海九州之事都將由主上一人處理，每天都將有雪片般的奏折堆到御案上，就算女皇陛下跟攝政王共同處理政務，一天里的大半時間都會埋首于政務，你以為這是主上想要的生活？”</br> 莫陵安沒說話。</br> “就說我吧，雖然喜歡小豹子在軍營里的英姿，喜歡他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氣度，可經常因為要分離而不舍，時常因為刀劍無眼而擔心。”謝錦惆悵，“相比之下，安穩靜好的日子太值得珍惜了，須臾都不愿錯過。”</br> 有了喜歡的人，才明白當初主上為了兒女私情而舍棄的大業。</br> 人生短短幾十年，誰不想跟心愛之人在一起過安穩日子？</br> “看來我也該找個女子成親了。”莫陵安聽謝錦語氣里的幸福，忍不住泛酸，“這次事情之后，我回去就成親，讓我爹抱上大胖孫子，省得他老人家總是提心吊膽我在外面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生怕哪天被滅了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