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四歲了。</br> 南曦終于決定替他選伴讀，除了此前跟他一起讀書的軒轅展和后來進宮的岑恩之外，攝政王下令朝中官員家里有適齡的孩子都可以把名冊報上來，跟太子年紀相仿即可，別相差太大，以可以正常溝通為標準。</br> 但是太子伴讀雖然是個讓人眼熱的職位，卻也絕不是那么好勝任的，報了名冊不代表就能入選。</br> 雖說選伴讀跟選秀不同，但過五關斬六將的流程卻相差無幾，所以年齡太小肯定不占優勢，比如說兩三歲的，讓你當場背一篇《三字經》，能背得出來就留下，背不出來就淘汰。</br> 正常孩子是三歲啟蒙，要求嚴格一些的，四五歲以上就已經打下了不錯的基礎，而兩三歲的孩子有些口齒還不太清晰，如何在一起相提并論？</br> 除非天賦異稟。</br> 年紀越小，那些相差一兩歲的孩子之間的差距就越明顯。</br> 年齡太大的也不行，跟太子沒有共同語言，交流不上。</br> 然而跟太子殿下年齡相仿的，比如四五歲這樣，也不一定就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br> 因為太子殿下太聰明——比一般的聰明孩子還要聰明三分。</br> 官員家里的孩子就算沒有太子聰明，至少也不能太笨吧，如果學識上相差太多，小太子怎么可能看得上？</br> 別看這個孩子才四歲，眼光卻格外的高，對于伴讀的要求非常嚴苛，能入他眼的絕對有其特別之處。</br> 總之選伴讀選出了一個帝王選秀的架勢。</br> 官員們報上來的孩子總共有二十八人，第一輪檢查各家孩子的身體狀況，篩下了四個人，原因太嬌弱，動輒風寒吃藥，以后陪太子讀書練武時精力和體力只怕都跟不上。</br> 第二關背誦文章時直接淘汰了十二人，留下了十二人。</br> 第三輪考的讀和寫，讀的是太子學過的文章，看他們能認識多少字，寫的是他們學過的字，看字跡和掌握知識的程度。</br> 自然而然這一輪又淘汰了八個人。</br> 剩下的四個孩子當晚被安排住在了宮里，大正宮的側殿，離太傅的上書房僅有一墻之隔。</br> 兵部侍郎程大人家中長孫程蕭，六歲。</br> 文淵閣大學士家中嫡次孫許晗，五歲。</br> 御史姜大人家的幼子姜燁，五歲。</br> 內閣侍讀學士家里嫡子傅丹青，四歲。</br> 女皇陛下安排文嬤嬤和安嬤嬤來照顧他們晚間用膳和洗漱，告訴他們宮里的規矩，并在四個孩子都到了就寢時間之后離開了側殿。</br> 四個孩子住在一起，對他們來說是種新奇的體驗。</br> 殿內留了一盞燈，光線微暗，不過并不妨礙他們看清彼此，因為床鋪隔得并不遠。</br> “我是許晗，祖父是文淵閣大學士。”面容秀氣的孩子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其他三人，“你們的祖父官職也這么高嗎？”</br> 三個孩子沉默了一陣，其中一個跟著坐起來：“我叫程蕭，我們是不是已經被留下來了？”</br> 許晗皺眉：“我問你們話呢，你怎么答非所問？”</br> “應該被留下來了吧。”另一個孩子身體平躺在床上，兩只眼睛望著宮里的帳幔，像是研究跟家里的帳幔有何不同之處，“不過太子的面還沒見到，萬一太子不喜歡我們，說不定就沒辦法留下了。”</br> 頓了頓，“對了，我叫傅丹青，父親是內閣侍讀，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官職高不高，但在我心里，父親就是最厲害的人。”</br> “內閣侍讀？”許晗面露鄙夷，“聽著就不是什么高官，我祖父是大學士——”</br> “那你父親是干什么的？”</br> 許晗傲然道：“父親正在家中讀書，以后也要考仕途做大官的。”</br> 程蕭道：“可傅丹青的父親已經做了大官，這說明他父親比你父親厲害。”</br> 許晗瞬間臉色漲紅：“我祖父厲害。”</br> 程蕭沒理他，轉頭看向另外一個還躺在床上的小孩：“姜燁，你父親是御史吧？御史官大，還是大學士官大？”</br> 姜燁沒說話。</br> “姜燁？”</br> “睡覺了你煩不煩？”姜燁轉頭瞪他，“誰的官大都比不得女皇陛下和攝政王，你們在家里都這么厲害，到了太子殿下面前還不是要乖乖聽話？”</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