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射靶?</br> 軒轅暉和容戰幾乎同時松了口氣,這個不難,兩人都是按著武將的方向努力的,武功箭術方面自然不差,尤其是箭術,兩人皆下過苦功夫,且沒去淮南之前,容戰還被皇兄押在校場上苦練過足足半年時間。</br> 然而事實很快證明,兩人還是太天真太年輕了。</br> 各自挑了把弓,箭囊里裝上十支箭背在身后,容戰選了個合適的位置站著,取了箭矢拉弓上弦,瞄準百步之外的箭靶,弓拉得緊緊的,松手——</br> 嗖!</br> 箭矢離弦,帶著凌厲的勁道朝著百步之外的箭靶飛射而去,方向正是箭靶紅心的位置。</br> 容戰以為自己可以射中。</br> 可他的以為只是以為,當他看到自己的父王隨意抽出一支箭矢扔過去,便輕而易舉地攔截了他射出去的箭矢開始,他便突然明白,今日的自己將會面對什么。</br> 他射出去的箭矢和父王的箭撞在一起,兩箭齊齊掉在了地上,容戰臉色剎那間一白,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應,卻見軒轅暉射出去的箭以同樣的方式被擊落,兩人連箭靶的邊都沒能摸著就被打擊得信心全無。</br> 容戰和軒轅暉僵立在靶場上,一時不知所措。</br> “繼續。”容毓聲音冷硬,不容置疑。</br> 容戰和軒轅暉同時一顫,隨即不約而同地從身后箭囊中抽出箭來,拉弓上弦,瞄準,射——</br> 嗖!</br> 兩支箭以幾乎同樣的力道齊齊射出去,然而只射到半途,很快被另外一支飛過來的箭矢擊落,又一次射靶失敗。</br> 這次不得容毓命令,兩人很自覺地繼續抽箭射靶,拉弓上弦的動作一致,射出的速度和力道一致,兩支箭并行而去,風聲凌厲,寒氣森森。</br> 如果不看容毓,只看這兩人的箭術,至少可以算是中上水平,而在同齡人之中,即便不敢稱第一第二,容戰的箭術也少有人能比。</br> 然而今日遇到一個曾被稱之為煞神的人,注定了他們再好的箭術也沒有發揮的余地。</br> 咔嚓。</br> 兩支箭矢被強勁的力道攔腰擊斷之后掉落在地上。</br> 兩人沒停,繼續抽箭,拉弓,射出,接連不斷地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半途接連不斷的箭矢被擊落在地。</br> 直到兩人背后的箭囊空了下來,十支箭全部射完,百步之外的箭靶上卻依然空空如也。</br> 空氣仿佛也隨之安靜了下來。</br> 容毓手里攥著支箭,目光落在容戰面上,聲音平靜:“過來。”</br> 容戰心頭微沉,不發一語地走過去。</br> 軒轅暉偷偷瞄了眼容毓的神情,隨即跟著走過去,站到了容戰旁邊,隨即瞳眸驟縮,看見容毓手里的箭矢直接砸向了容戰的腿彎處,只一下,就讓容戰疼得跪倒了地上。</br> 咚!</br> 膝蓋磕在地上的聲音讓人心驚。</br> 軒轅暉心頭一跳。</br> “起來。”</br> 容戰疼得顫栗,撐在地上的手急促地攥了一下,隨即強迫自己松開,他幾乎踉蹌著站了起來,然而尚未站穩,又一下落在了他腿上,剛站起身的身體砰地又跪了下去。</br> 額頭急促滲出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紙,硬生生咬牙忍下痛呼。</br> 容毓不再說話,就這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軒轅暉心驚膽戰地看著容戰,恍惚感覺自己的雙腿也隱隱抽疼了起來,他想說些什么,可聲音溢出喉嚨時卻察覺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他此時才意識到,以往再多的聽說都只是聽說,遠遠不如自己親身面對一次來得嚇人。</br> “需要本王扶你?”</br> 平靜而絕對冷硬的聲音響在耳畔,容戰臉色一變,再不敢耽擱,忍痛站了起來,以強大的意志力撐著不讓自己再倒下去。</br> “兒臣知錯,請父王責罰。”</br> 容毓沒說話,手里的箭矢就是最趁手的刑具,接連三下落在容戰腿上,每一下都不見放水,容戰疼得痙攣,兩條腿不斷地打著顫,汗水涔涔自額角滾落,臉色白得透徹。</br> 十下之后,容毓停了下來。</br> 容戰雙腿劇烈地顫抖,唇色泛白,卻極力讓自己站直。</br> “十支箭。”容毓命令,“繼續。”</br> 容戰疼得大腦一片空白,慢半拍才聽清楚父王說了什么,并用了極短的時間去分辨容毓話里的意思,然后轉身,腳步滯澀地走過去取了十支箭放入身后的箭囊里。</br> 軒轅暉還在發呆。</br> 容毓的目光看了過去,聲音冷漠:“沒聽清?”</br> 軒轅暉一個激靈,瞬間回神,利落地裝了十支箭入箭囊,并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跟容戰一起抽箭搭弓時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攝政王只打了容戰,竟絲毫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br> 這是為什么?</br> 如果只是為了箭術不達標,那他應該一起罰才是。</br> 如果是因為……</br> 嗖!</br> 離弦之箭發出的聲音拉回了軒轅暉失神的思緒,他回過神之際才驚駭地發現,容戰這一箭居然射偏了,不是被攝政王的箭矢擊落,而是他自己射偏了方向。</br> 這對于一個練箭練到百發百中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犯的低級錯誤,是一個足以致命的失誤。</br>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容戰,卻見容戰雙腿不斷地打著顫,臉色白得不像話,冷汗從眼角滑落,即便他自己極力克制,可身體上疼到極致的反應卻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br> 軒轅暉蹙眉,正要說話。</br> 容毓已經走了過來,容顏矜貴冷峻,聲音漠然:“手。”</br> 容戰咬著唇伸出右手,一記狠厲的責打就落在了他手上,登時掌心一道紅痕浮現,很快高高腫起。</br> 容戰驀地咬牙,把痛苦的嘶吟死死壓在喉嚨里。</br> 除了指尖不自覺地痙攣蜷縮之外,右手卻是穩穩地伸著,用了不知多少自制力。</br> “繼續。”平靜的聲音聽著毫無感情波動,“這雙手若是不想要了,盡管射偏,本王倒想看看你皇兄究竟是怎么教的你。”</br> 容戰心尖一顫,手指痙攣般動了動,輕輕抬手拭去眼梢和臉頰上滾落的冷汗,重新取了一支箭,拉弓上弦,縱然右手疼得幾乎無法使力,他卻再也不敢大意,穩穩地瞄準箭靶方向,把弓拉滿。</br> 比起皇兄在校場上的嚴格,父王堪稱虐待一般的手段讓他幾乎承受不住,今日一比較,才知往日皇兄對他是多么溫柔。</br> 心頭浮現這個想法,容戰越發痛恨自己的愚蠢無知,他甚至不敢去想,萬一皇兄真的因為他愚蠢的舉動而出事,他該如何贖罪。</br> 眼前一片水霧也不知是凝聚在眼皮上的冷汗,還是眼底彌漫上來的熱氣所致,只知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掌心滲出的冷汗浸潤著傷痕,疼得他幾乎攥不住箭矢。</br> 魔鬼般的操練,今日才剛剛是開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