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瑩瑩被嚇了一跳,從被子里伸出頭,只見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單手叉腰站在桌邊,一臉的不耐煩。
憑著直覺,她問:“你是枚兒?”
“枚兒也是你叫的?我是三堂的掌事,你得叫我枚掌事。”
向瑩瑩忍不住笑了出來:“三堂里就你一個丫頭吧?那當然應該你是掌事,以前是光桿司令,現在手下就我一個,嗤嗤嗤..”
枚兒氣得不輕,大聲說:“大人讓你休養,你就好好養著,養好了就給我好好干活!”
向瑩瑩哪里會被她氣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抓過一本書看了起來。
枚兒的涵養顯然比鐘大人差遠了,她氣得使勁踹倒凳子,揚長而去。
“幼稚。”向瑩瑩撇了撇嘴,不屑地說。
于是,捧著大人的命令,向瑩瑩心安理得地在房里養好了傷,這些天,她除了見到每天給她送飯,給她換藥的枚兒,一個人都沒見到,當然也沒見到鐘大人了。
不過,每天她黃昏時她就豎著耳朵仔細聽,有時候能聽到他和師父邊走邊交談的聲音。
雖然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可是還是令她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那天幫她換藥的是枚兒,他并沒有占她的便宜,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失望。
枚兒忍氣吞氣地照顧了她這么多日子,她剛能下地,就不再忍耐了,鄭重地交給她一把掃帚,讓她將從三堂門口,東、西院,一日三掃。
掃地是小事情,向瑩瑩對她的的照顧還是很感激的,于是笑容可掬地接過掃帚,開開心心地掃起來。
可是這份好心情沒保持多長時間就破滅了。
她發現,她剛掃過的地上總是會突然出現很多瓜子皮之類的垃圾,然后某女便會突然竄出來將她一頓冷嘲熱諷,命令她重新掃。
對這么明顯、幼稚的栽贓,向瑩瑩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偏偏她拿這個幼稚的枚兒沒一點辦法。
最讓她不能容忍的是,枚兒天天趾高氣昂地進三堂,出東院的,鼻孔朝天,就好像她不是去打掃衛生,端茶送水的,而是去參加舞會的。
向瑩瑩本來對伺候人的活不感興趣,可是被枚兒一次又一次的炫耀后,她竟也產生了一種想和她競爭的想法。
可是她依然見不著鐘昊天,他早起時,她還在睡覺覺,他傍晚回來時,她已經回房了——總不能一直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呆著,就只為和他見一面吧?
于是,積壓的時間久了,她就忍不住了。
然后在某個黑夜,她端著半碗綠豆,潛入某女的房間..
她等到半夜剛睡著,隔壁忽然傳來了沉悶的一聲“噗通”,然后便是某女的哭喊聲。
“嗯,就是這個聲兒。”她滿意地點點頭,閉上眼睛愉快地睡了。
第二天,果然再沒人來砸她脆弱的門板,讓她去掃地了,她一覺睡到了中午。
挨打康復后的陳婆在門外呼喚她,她才一個激靈爬起來。
怎么?陳婆來了?
陳婆一見向瑩瑩就下意識地捂了捂屁股,然后又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說:“大人叫你。”
向瑩瑩頭皮一陣發麻,但是別無辦法,只好跟著陳婆走進三堂。
鐘大人正在看卷宗,伸手去摸茶碗,端起來才發現茶碗里是空的,他想起枚兒扭到腳的事,扔下茶碗,煩惱地板起了臉。
正好,陳婆和向瑩瑩一同進來了。
鐘大人冷著臉,睨了她一眼,只這冷冷的一眼,便讓向瑩瑩多日來想見他的心,被澆上了一壺冷水,“咝——”的一聲。
“枚兒床邊的綠豆是你撒的吧?”他問,語氣平淡得聽不出感情。
“..她總是欺負我..我也是想小懲她一下..”向瑩瑩老實地說。
“哦?小懲一下?她是大丫頭,你初來乍到的,反而有本錢小懲她一下,那么你的活兒一定比她干得好多了吧?”
向瑩瑩聽出了他這話里的諷刺,對他殘存的一點小心思,被清除干凈了。
“我的活兒沒她干得好,可是她總是故意在我干的活兒里搗亂,所以就是她不對,你包庇她是不能服眾的。”向瑩瑩倔強地喊。
鐘昊天被她氣著了,原本只是想找她了解一下情況,讓她向枚兒道個歉,沒想到她這么倔。
“對,我就是要包庇她,你,現在去后園西面的花房里呆著,不準吃飯!”
向瑩瑩呆了呆,她被關禁閉了!而且不準吃飯!
“關我幾天?”她假裝無所謂地問。
“該你放出來時,你會知道的。”他簡單的回答,然后便出聲叫劉捕頭進來。
劉捕頭有禮貌地請向瑩瑩跟他出去。
向瑩瑩心里忽然放下了,她原本的羞澀,統統不見了,她走過去,用力地拍了一下書案,書案上的茶碗和硯臺全都跳了一跳。
可是,她沒說一個字,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鐘昊天心里沉了沉,他太嚴厲了嗎?
作為一縣的父母官,事情真的很多啊,他搖搖頭又開始翻看手邊的卷宗。
一直到半夜才忙活完,他伸了個懶腰,自己去廚房打了水,洗漱了。
他翻開桌上的紙,在一串數字底下,又寫了一個數字,他低聲說:“又少了一天,還剩二百三十天了。”
然后他躺在床上,希望自己睡個好覺。
忽然,西面的方向,傳來了高亢的女聲,唱得都破音了,卻激情飽滿。
他睜開眼睛,都忘了那個丫頭還關在花房里,他原本只是想嚇唬她一下,沒想到她的脾氣竟然硬得很。
今天夜里有點涼,讓她受一夜凍,就聽話了。
他沒動,就由她唱去,沒勁兒了,自然就不唱了。
向瑩瑩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實在睡不著了,可是這間小黑屋里,沒燈又沒書什么的可以看(其實繁體字,她認不得幾個,可是聊勝于無吧),夜里又冷,她便一邊在屋里跑圈兒,一邊胡亂唱歌。
沒想到她這一亮歌喉,引得另外一些和她一樣白天睡得太多,夜里無所事事的人們也高歌了起來,他們就是縣衙西南方的大牢里的犯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