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嫉妒窩火,可我知道: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雪恨!</br> 我得先活著!</br> 但陀爺這個老不死的,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平平淡淡的吐出了這兩個字。</br> “跪下。”</br> 陀爺自顧自的飲茶,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在無形之中,給我的肩頭壓上了一座大山:“既然你打算跟著我混,那就跪下,以表誠意……”</br> 說著,陀爺緩緩閉上眼,放下茶杯,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個要求,不過分吧……”</br> 過分……</br> 我心頭一緊。</br> 此刻,跪下,丟掉的是面子尊嚴。</br> 可若是不跪,那我丟掉的,就會是自己的命……</br> 跪著生,站著死。</br> 孰輕孰重?</br> 這一瞬,我忽覺蒼涼:摸爬滾打這么些年,我早已不是那個死要面子的小年輕。</br> 成王敗寇,哪個勝利者的曾經,沒有幾分艱辛?</br> 得先活下去的狼,才能反咬一口!</br> 噗通!</br> 上百束目光的注視下,我挺直了脊梁,雙膝觸地。</br> “好!”</br> 陀爺的聲音,再度變得爽朗起來,單手一翻拿出一串棕櫚色佛珠,拇指撥動間,朝我走來:“北大街,六家歌廳,就交給你了,等吃完飯,就讓娟兒帶你去接手吧。”</br> 聞言,我微微一愣,看向陀爺那張布滿褶皺的老臉。</br> 北大街可算得上是濱江的黃金地段了,寸土寸金,尋常人辛勞一年,都不一定買得起那里的一平米。</br> 那種地方,六家歌廳。</br> 綜合下來,少說也是幾千萬的資產!</br> 這就給我了?這老不死的,未免也太大方了一點吧?</br> 又或者說,人家家大業大,根本就不在乎這么點兒小資產?</br> “每月,你可以從純利潤中,抽取三成紅利,其余上交。”</br> 陀爺繼續說道:“怎么樣,不過分吧?”</br> “不過分。”</br> 我咬了咬牙,答道。</br> 呵,他馬的,我剛剛在想什么?幾千萬的資產,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說給我就給我?</br> 他這個打算,不過相當于是找條看門狗罷了……</br> 不過,黃金地段的六家歌廳,每月利潤的百分之三十,應該也是一筆不錯的數字了,只論利益的話,還是相當可觀的。</br> “很好,現在,你就是我的人了,凡事注意點,別落了我姓黃的的面子……”</br> 陀爺徑直從我身邊走過,緩慢踱步走向大廳之后的花園小徑。</br> 其余人分成兩列,跟在他身后,一齊走了過去,這排場,乍一看是挺唬人的,但就在那些人轉身之際,卻有一人向我扭過頭來咧嘴一笑。</br> 張二牛?</br> 我認得這個雜碎!</br> 看到這個東西朝我笑的第一眼,我就記起了不久前,陳勇光和我一起前來聚賢山莊的那次……</br> 當時所發生的一切,至今仍然歷歷在目。</br> 呵。張二牛朝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隨后,便跟隨著隊伍漸漸遠去,</br> 大廳里獨留我和黃娟兩人,看著這娘們兒漠然注視我的眼神,縱然我心有萬般不甘,所以也沒多說什么。</br> “走吧。”</br> “嗯……”</br> 我沉沉的點了點頭。</br> 不管怎么說,這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而我懸在嗓子眼那塊巨石,也終于算是落了地。</br> 陀爺所謂的飯局,就在山莊內部舉行。</br> 各式各樣的山珍海味,規格足以媲美五星級飯店。</br> 每桌八人,擺了十幾桌。</br> 按照黃娟的指示,我坐在了靠近陀爺那桌的旁邊,落座之后,我才發現,張二牛就坐在我右手旁。</br>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br> 更別說,是在我憋著一肚子怨火的情況下,可在場的氣氛十分沉寂,所有人都坐得端端正正的,而且受制于形勢,我也不太好發作……</br> 終于,兩分多鐘后,身處主位的陀爺率先動了筷子。</br> 直到這時在場的氣氛才稍微活躍了一點,不少人也開始有說有笑起來,敬酒吃菜,表面上看著,倒是挺熱鬧的。</br> 但我心里總感覺不舒服,因為張二牛這家伙,從我認出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朝我笑,笑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br> “你笑什么?”</br> “笑你蠢。”</br> 張二牛毫不避諱的夾起一塊魚肉,在我面前大肆咀嚼著,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出來,他甚至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但我并不在意。</br> 得到這樣的回答,我也懶得再搭理他了。</br> 這狗東西固然惹人厭惡,但是相比陀爺來說,他不過就是個跳梁小丑罷了。</br> 默默坐在桌前,我就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渾然有些心不在焉。</br>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br> 突然,張二牛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往我身邊靠了靠,一邊吃菜喝酒,一邊仿若漫不經心的對我說刀:“你拿走的那幾家店,是老三的產業……”</br> 老三?在這兒能被稱之為老三的人,還能有誰?我握住筷子的手微微一滯,斜目看了一眼張二牛,不知道這狗東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br> 但隨之而來的,我更疑惑的,是陀爺為什么會這么做?</br> 我和他的三兒子,黃志剛之間,本來就存在矛盾。</br> 這一點,陀爺是知道的。</br> 可如今,他把黃志剛手里的產業交給我,不就相當于再給我找麻煩嗎?</br> 張二牛似笑非笑的面容,加深了我的疑惑,但令我比較難受的是,我不知道陀爺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更難以猜測這事發生之后黃志剛的反應。</br> 畢竟,黃金地段的六家歌廳,這可是一塊很大的肥肉,就這么被人拿走,換做誰恐怕也不會樂意的吧?</br> 哪怕做主的人,是陀爺。</br> 見我久久不得落筷,張二牛嘲諷似的輕笑了幾聲,然后便不再理會我,自顧自的吃了起來。</br> 一個多小時后,飯局結束。</br> 而黃娟也在這個時候,從陀爺跟陳來到了我身邊。</br> “走。”</br> 她臉上的笑容,帶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優雅而不失從容。</br> 但只有我知道,這娘們,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她的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客套罷了。</br> 一字平靜的說完,她靜等著我的回復。</br> 而我并沒有說話,只是默然站起身來,沖她點了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