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云希緊皺眉頭,突然想到一件事:“去找霍崔。”
“啊?”薛少清有些迷糊,霍崔于他而言,是幼時就離去的二師兄,也是離山論道時御靈宗的對手。
于公于私,他都想不出找霍崔的理由。
葉云希想到之前掌門直接廢掉琴舒的腿,心頭一緊,無論如何,琴舒的性命應當無虞,可之后呢。
掌門來得早有圖謀,龍澤已破,各方世家不久后都會出動,純青也不例外。
她捋捋思緒,第一次沒有琴舒在旁,原來抽絲剝繭竟是如此困難:“小舒十二歲前以及在后山修習,那時只有霍崔在旁,后來小舒失去記憶,霍崔偏偏又在這時離開御靈宗,他肯定知道什么。”
這也都是推測,可一切似乎太過巧合,讓人不得不注意。
薛少清疑惑:“但霍崔就算知道,他會告訴我們嗎?”
“不一定。”葉云希沉默一瞬,“但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如果弄不清原委,小舒回到御靈宗會遭受什么,你我都不能清楚。”
“好。”
掌門先前的態度太過驚駭,他們又不能貿然回去,找霍崔也著實是最好的辦法。
他轉身看過念希:“跟我一起。”
念希搖頭:“溪閑情況很不好,我要去找他。”
又來了,葉云希瞧著他倆,一把推過薛少清:“我去找霍崔,你們倆去找溪閑,有什么事及時聯系。”
“可…”
“別可是了,念希這副樣子,你放心她一個人?”
人族也就罷了,現在妖族肆虐,修道者不久以后也會開始肅清,念希沒什么靈力,一人在外,不知道有多少覬覦。
她轉身就走,心里卻松了一口氣,好像把自己一手養大的靈寵交到一個會愛護它的主人手上。
薛少清和念希也往溪閑的方向走去,趕了一天路,在黎明時,見到了被夷為平地的山陵。
大片焦地灼燒,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味,這片山林原是蔥郁茂盛,如今卻成了一座大坑,像被一股蠻力硬生生壓塌。
薛少清看著一片焦土,哪里像還有活物的樣子:“你能感受到溪閑在哪嗎?”
念希垂眸,沒有感受到生氣:“先前還有一點點,到了這里,卻沒有氣息了。”
“溪閑那么厲害,不會出事,你別擔心。”
薛少清也只能寬慰,既然能從掌門手下逃脫,一定沒問題。
兩人圍著東邊找了三天,溪閑終于現身。
薛少清看著眼前晃若兩人的溪閑,一時怔住。
溪閑一襲白衣勝雪,明明是同一張臉,卻有翻天覆地的改變,說不上來是何處發生變化,卻讓人生出幾分敬畏。
薛少清握住佩劍,卻覺得手指抵住的地方有一道涼意刮過,他低頭望去,是御靈宗的徽章。
他轉過話題:“溪閑,你沒事就好,念希可擔心了。”
“我沒事。”溪閑應聲,“我找的東西,找到了。”
心口的封印消去,昔年的記憶盡數浮現。
千年前,鬼族逆天能力,招來修道者忌憚,鬼族天生桀驁,自成一派,終是引來人妖修道者三族聯合圍剿。
鬼族過度追求力量,造就一身通天本領,可也滋生自大狂妄,以致情欲淡薄,后代稀少,到了被圍剿之時,族人不過幾百。
這場圍剿籌謀數年,他們算盡天時地利,針對鬼族設下無數陣法,其中陰謀詭計數不勝數。
他當時年幼,父母察覺不測,用生命將他封印,非夜一族受過貴族恩惠,得以重新以靈力修煉,以是全族皆聽令鬼族。
他被封印在無人能靠近的山脈,唯有非夜能夠解開封印。
不出于外,他大概還會被封印許久,可百年前妖族大戰修道者,山河動蕩,致使非夜一族提前發現他,將他帶回山中。
這十多年來,他因封印無法記起,只能憑著模糊的直覺四處搜尋與當年有關的東西。
賀海大家的秘境中有一塊鬼族工匠所造的玄天鏡,那東西能照出往生,他隨身攜帶,其實在出了秘境之后,他便能解開封印,恢復記憶。
卻意外和琴舒一路同行,相處得越久,他追尋記憶的念頭就越弱。
但沒想到火鬼山就是當年鬼族被絞殺的地方,與徐行動手后,他沒了力氣控制封印,一切都想起來了。
追尋了那么久的記憶,他以為是多么重要的事,回過頭來,卻是一地零碎。
看了眼兩人,少了一人:“葉云希呢?”
他當時送三人回去皇城,怎么少了一個。
一提到葉云希,薛少清又開始憂慮:“小葉子說要去找霍崔,他可能知道琴舒以前發生過什么,如今你也安然無恙,我們快些去與小葉子匯合吧,再尋對策。”
溪閑默然,待薛少清確定好葉云希的所在地,直接召出千里陣,瞬息之間,就到了地方。
漫天黑云壓下,妖風肆虐,建筑也都被毀得七七八八。
此地是純青駐地,竟也遭此重創,還有不少妖族入侵。
幾人打退小妖,在一處拐角找到了正被圍攻的葉云希。
葉云希身上也受了不少傷,還在未傷及筋骨:“快救霍崔,他引開妖怪,朝西邊去了。”
不等眾人反應,溪閑已經退一步消失在原地。
剩下幾人四處找了找,看看尚有活著的純青弟子。
葉云希邊找邊講述這幾日發生的事:“現在各個世家都因為龍澤被破忙得焦頭爛額,很多世家駐地都被攻破。”
她說到此處頓了頓,眼神黯然:“御靈宗…統領世家,半月后,圍剿人間。”
薛少清也跟著沉默,想活躍氣氛:“咱們御靈宗這么厲害,自然是要做主導的。”
葉云希笑得有些無力,哀嘆一聲:“清清,你知道…誰代表御靈宗嗎?”
薛少清噤聲,看她臉色十分難看,一股不好的預感浮出:“…是琴舒?”
“對。”葉云希的眼睛失去神采,“昨日的世家大會,琴舒代表御靈宗,橫掃大妖。”
她昨天剛到純青,碰上世家大會,借著純青的洞天鏡得以觀之。
琴舒一身盔甲附身,坐在御靈宗的位置,腿骨依然沒有長出,可氣勢非凡,無人敢犯。在來之前,她憑一人之力,將世家大會周圍的妖怪除了個干凈,尋月鞘上還掛著未凝固的血。
那副模樣,明明是琴舒,可又不像她,倒是與那天在火鬼山的琴舒性子如出一轍,目中無人,驕矜冷酷。
談話間,溪閑已經拎著霍崔回來:“靈力耗盡,其他都還好。”
接下來兩日,他們都在等霍崔恢復,這里被大妖入侵,雖然死傷眾多,可也還剩下不少弟子,正在重建駐地。
每日都有新的消息傳來,御靈宗已經帶著眾多弟子長驅直入,目標在皇城。
一名弟子敲了敲他們所在的房門:“霍崔師兄已醒,請諸位一敘。”
幾人隨著前去,見到了尚在床幃上的霍崔。
多日不見,眉清目秀的面容染上病色,顯得人更加簡練,他看向溪閑和念希,眼中有戒備:“這兩位是…”
葉云希想了想:“溪閑和念希,他們是琴舒游歷人間時結交的好友。放心,是自己人。”
霍崔看向溪閑,生出幾分熟悉的感覺:“在下冒犯,只是覺得溪閑道友有些眼熟。”
溪閑淡淡回應:“我自幼游歷山間,想來是認錯了。”
葉云希止住兩人的話題:“我是想來問你關于小舒以前的事的。當年只有你與小舒在后山修行,究竟發生了何事,才讓小舒失去記憶,而你投向純青。”
霍崔眼中閃過一絲苦楚,沉默的搖了搖頭:“我不能說。”
溪閑掀開霍崔的手腕,一條若隱若現的黑線纏繞其中:“他立了死咒。”
霍崔自嘲笑笑:“對不起,若是可以,我也想告訴你們。”
可他說不了,這是琴舒用命換來的,他不能不珍惜。
葉云希失望的收回目光,連霍崔這最后一條線索也要失去了嗎。
溪閑捏出一道法訣,砍向那條黑線。
“不行的…”
霍崔剛想阻止,卻見那條線真的崩裂開來,彈出一股氣息。
溪閑抓住那股氣息,十分熟悉:“這是你為琴舒立下的死咒?”
薛少清愣住,溪閑竟然把死咒給砍了?
葉云希也是一驚,四周的威力何其強大,怎么會輕易被砍斷。
霍崔動了動手腕,一直壓制在體內的咒法消失,死咒真的…解了:“是,這是我離開御靈宗的條件。”
溪閑變幻出一個瓶子裝進那股氣息:“琴舒突破了天道,死咒也失效了。”
“什么突破天道?”
葉云希聽到琴舒的名字,立刻追問。
溪閑看向霍崔,語氣微妙:“得請霍公子替我們解惑了。”
幾人的目光又重回霍崔身上,被這么多探究的眼神看著,死咒又解,終究還是要說出那段往事。
他的聲音悠長緩慢,像是透過故事在訴說旁人的喜樂。
“我是被謝長老撿回來的,那年我剛五歲,謝長老說我和琴舒體質特殊,不得擅出后山,直至十二歲。”
葉云希打量了下霍崔:“我知道小舒是凰血體質,那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