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傳到葉云希的耳里:“掌門,葉師妹自小在御靈宗,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弟子愿請命一查究竟。”
是二師兄的聲音,他的提議立刻引出不少附和聲。
葉云希抬頭,都是平日與她交好的弟子,眼淚奪眶而出。
大家…都愿意相信她嗎。
但她已經撞破掌門的秘密,掌門又怎么會放過她。
徐行不緩不急看著這些弟子,指了指圓臺上的人:“葉云希,你自己來說。”
‘你若是主動認罪,我可以放過薛少清。’
耳旁是徐行的傳音,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掌門竟然讓她自己承認。
她雖與念希一起,可從未作出任何傷害他人之事,為什么。
徐行再度傳音,這一次已經是警告的意味。
葉云希靜靜跪在地上,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一字一頓:“弟子葉云希,違背門訓,罪孽深重,請掌門處罰。
成音不可置信:“小葉子,你…”
她當著諸世家自己承認,此事便再無轉圜之地。
葉云希泄了氣,盯著地面,板直的腰塌下來,再無力抬頭。
她不敢看御靈宗的人,不敢看于長老失望的神情,也不敢看師兄們的臉色。他們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她是叛徒,會不會覺得她不配為御靈宗弟子。
還有清清,這小子,還是帶著念希遠走高飛,不要再回來。
徐行氣定神閑:“琴舒,既是齊云峰的弟子,便由你這位三師姐親自動手。”
一道火紅的衣袂映入視線,打斷她的胡思亂想。
葉云希猛地抬頭,看向立于身前的人。
先前琴舒一直不語,默默站在徐行身后,如今到了眼前,她才發現琴舒變了許多。
琴舒從前不喜鮮艷的顏色,也不會冷眼看人,更不會對她拔劍相向。
若是徐行親自動手,她還好受點。
沒想到徐行竟派琴舒,他明知她們之間的情誼。為什么,琴舒都已經聽命于掌門,掌門為何要如此。
若是琴舒之后恢復,知道自己殺了她,該如何自處。
“小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她不死心的問道。
琴舒冷漠的看著她,以自身為中心燒起一圈火焰:“叛出御靈宗,先滅內丹,再除肉身。”
葉云希見她手心化出一道法陣,能滅絕生氣。
琴舒正欲將法陣拍入葉云希體內,突然覺得心頭一緊,被一股力量止住動作。她剛想反抗,又被另一股力量拉扯著繼續手上動作。
葉云希察覺到她的停頓,驚喜出聲:“小舒,你是不是能感受到我?小舒”
“琴舒,還等什么,莫非是要本座動手?”
徐行感受到手心的金咒顫動,連這點都做不到嗎,還是…他低估了琴舒的意識。
琴舒心中波瀾又變得平靜,毫不猶豫的下手,卻被葉云希的氣息灼傷。
她摁住葉云希的眉心,那里黑霧繚繞,是毒咒。
這毒咒能吞噬旁人的靈氣,葉云希也因此失去靈力,見琴舒動作才知,鐘厲遠竟給她弄了這等惡毒的東西。
徐行見人遲遲不動,躍上臺去。
琴舒從葉云希靈識中抓出一條青色小蟲,甩在地上。
徐行轉頭看向水圣閣,語氣不善:“鐘小侄,這可是水圣閣的獨門蟲蠱?”
先前水圣閣一直不服御靈宗,弄得其他世家對他頗有微詞,如今正好抓住把柄。
鐘厲遠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琴舒竟然能將蟲蠱拿出來,這小蟲一旦入了神識,就消失無蹤。
但眼下情況,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回應:“那日抓住葉云希時,她用了易容術,我以為是妖族的細作,才動用蟲蠱。”
徐行面上不動聲色:“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小侄對我御靈宗有何不滿。”
鐘厲遠拱手行禮,答得不情不愿:“水圣閣自當同御靈宗齊心,共抗外敵才是。”
今日被壓下風頭,他們想要找御靈宗的麻煩更難了,這該死的琴舒,不知使了什么法術,實力大增,放眼眾世家,竟無人能敵。
徐行滿意的收回目光,命令道:“動手吧。”
“是。”
琴舒沒有片刻猶豫,再次化出法陣,直接沒入葉云希的靈識。
突然,天地失色,晴朗的天空迅速積滿黑云,四面八方涌來黑霧,將整個刑臺圍了起來,大有風雨欲來的架勢。
視線逐漸變暗,片刻之間,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大家小心,妖族來了!”
“快跑!”
“弟子聽令,扼住妖氣,莫要傷到百姓。”
“……”
“……”
妖氣來得突然,眾人都沒有準備,修為弱的人心慌慌,徐行被一道氣息逼下圓臺,沉聲喝道:“御靈宗弟子聽令,速速圍住妖氣,全數斬殺。”
琴舒的動作也被打斷,鋪天蓋地的妖氣將她團團圍住,自顧不暇。
葉云希看著時局驟變,身上的縛靈鎖被人砍斷:“快走。”
她回頭一看,是成音:“二師兄,你…別管我了。”
成音一面帶著她一面后撤:“你不是說有苦衷嗎,還沒救下琴舒,你就要放棄嗎?”
葉云希有些傷神,想到方才琴舒的果斷,語氣哀傷;“小舒已經認不出我了,我找不到救她的辦法。”
“那你要放棄嗎?”成音遞過幾瓶靈藥給她:“清清就在外面接應,我沒辦法離開,你小心。”
語罷他迅速離開,如今局面越亂,對小葉子逃跑越有利,再者他也不能讓這些妖散入皇城街道。
葉云希握緊手中的玉瓶,二師兄既然冒險救她,她也不能自怨自艾。
徐行察覺人已經跑掉,惱怒的看著來人:“又是你,哼!今日,可不會讓你再逃了!”
溪閑漏出身形,殺意盡顯:“正有此意。”
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幾乎勢均力敵。
徐行臉色愈發沉重,憑著琴舒的血,他修為已是當世無敵,可偏偏橫空竄出一個鬼族,這等逆天族類,早該消失在世間。
溪閑身形靈活,雖然不占下風,可也無法再進一步。他倒低估了這老頭,每每想到御靈宗的石臺,怒火便無法平息。
“少年,如此修為,你若隨我一齊成就大業,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徐行拋出橄欖枝,雖說效果微乎其微,但若能問出口風,那也不錯。
溪閑對他的伎倆不屑一顧,下手力道更重:“要你的命,給得起嗎。”
徐行也不惱:“看來,是沒有機會成為朋友了。”
他停住身形,向手中金咒注入靈力。
溪閑踏空而來,剛要一掌劈下,一道身影擋在徐行面前,他立刻收手,被自己的靈力余威震傷。
徐行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他方才停手,便想看看琴舒對這少年來說有何特殊。沒想到逼得他停手,琴舒的作用比想象的還要大。
徐行驟然下令:“殺了他。”
琴舒點頭,二話不說拔劍就沖溪閑去。
溪閑避過她的殺招,仍然朝著徐行進攻。
但琴舒每一次都用肉身來擋,是徐行下的命令。
他怕傷了琴舒,處處受到牽制。
溪閑同時對抗兩人,又有琴舒拼死相護,一時抽不開身。
他正思考如何應對,琴舒突然開口:“溪閑。”
她聲音很輕,若不仔細聽,只以為是風聲呼過。
溪閑呼吸一滯,難道琴舒有自己的意識?
就是這一分神,漏了破綻,徐行瞬間閃到身后,雄渾的靈力噴涌而出,狠狠擊在背上。
溪閑眼中漫起金芒,回身欲掐住徐行脖頸,他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眨眼就掐住了琴舒,徐行又從身后一劍劈來,被唯一擋下。
琴舒見狀毫不留情使出尋月,劍身帶著鳳凰真火刺進腹腔,霎那間血如泉涌。
他伸手去碰,琴舒利落的拔出尋月,傷口噴出鮮血,濺了她滿身。
她神色不驚,他笑了笑,轟然倒地。
琴舒還想出劍,被徐行攔下,他眼中光芒閃動:“把他關在密室里,不許任何人靠近。”
琴舒收劍入鞘,背起人消失在黑霧中。
溪閑尚有一絲意識,頭垂在她的肩頭,她的動作不算溫柔,他又高了半個頭,每走一步都會磨到傷口。
“咳,琴舒,你是不是…能感受到我。”
雖然是詢問,語氣卻是篤定。
琴舒沉默的背了一路,把人丟進牢房后轉身就走。
溪閑嘆了一口氣,勉強側著身,傷口還被真火灼燒,一時半會無法自愈。
方才喚他名字的人,一定是琴舒。
如果琴舒的意識還存在于靈識深處,這對喚醒她來說,無疑多出幾分希望。
對徐行這樣貪心的人來說,一個受傷不能行動的鬼族,遠比一個死了的鬼族更有價值。他都敢違御靈宗門訓利用鳳凰,自然也有膽子藏一個鬼族。
為了這絲希望,他的傷也算值了。
琴舒關閉密室,守在門外。
她伸手碰自己的臉頰,殘留血的余溫。睫毛微顫,漠然的眼神逐漸顯出一點不明情緒。
他的傷口濺出血時,她怎么覺得,自己的心猛跳一拍。
她垂下眼眸,思索一番,再次打開密門,丟了個東西在里面的人旁邊。
溪閑盯著去而復返的人,以為她會說些什么,但仍了個東西又離開。
他撐起身子摸了摸,終于在腳邊撿到她丟來的東西。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是個小瓶子。
還未打開,就有一股藥香飄出。
他吃了一顆,苦是苦了點,恢復靈氣很是有用。
不自覺勾起嘴角,他躺在石板上,內心嘆道:溪閑啊溪閑,你何時成了受虐狂,被人刺傷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