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的敏兒覺得有些累,不想工作也不想學習。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累,更多是心里的。
洗完澡后,她便坐在書桌前,輕揉著腦袋。之前一直在吃飯、談心、談事,沒做多想,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一聲聲“小敏”的稱呼,心里還是有些……小情緒。這些小情緒,也帶著她的思緒,飄的很遠,飄回了遙遠的北京、美麗的清大校園。
“小敏,趕緊下樓!怎么一到周末就賴床?再不去圖書館,就沒座位啦!”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已經(jīng)是打第三通電話叫女朋友起床的唐軒,因著出眾的氣質(zhì)樣貌,屢屢被進出宿舍樓的女生們打量。可自己等的人,卻依然賴在床上。他表示十分無奈,想他一個清大法學系的大才子,怎么就攤上這么個愛睡懶覺的女朋友?
“好啦好啦!別催!哎呀,放縱一天不行么?”
“不行!小敏,我今年可是要去申請‘特等獎學金’哦!你不是說一定不會輸給我么?全校一共就五個‘特獎’名額,我希望也有你一個!所以,廢話少說,10分鐘后下樓!”這是唐軒叫高敏起床的第一招——威逼。
“你法西斯!你獨裁!你……好啦!馬上起來,和你一起去圖書館報到!悲催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小敏乖,小敏最乖,我剛剛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七食堂的包子,快下樓吧!它們等著被主人吃掉哦!”這是唐軒叫高敏起床的第二招——利誘,而且是美食誘惑。
“早點說嘛!我不就早兩分鐘起來了?讓七食堂的大油包子們等著我!洗漱去也!”
……
這些畫面,太遙遠了。敏兒直搖頭,企圖讓自己回到現(xiàn)實。她拉開抽屜,一個相框映入眼簾,相框的棱角有些發(fā)亮,很明顯是時常撫摸所致。相框的旁邊還有一個精美的絨面戒指盒,盒子里躺著一枚閃亮的鉆石戒指。
敏兒取出戒指,戴在手上。有差不多一年沒戴過這戒指了,有點松,大概是手又瘦了些的緣故吧!她的眼神從戒指又轉(zhuǎn)移到照片上。照片里,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正咧著嘴笑。和剛才腦海里,那個成功用包子叫起了女友,臉上掛滿了笑容的人影,相重合。可照片里的他,只顧著笑,也不說話,敏兒只好自言自語。
“軒,我有多久沒有聽到小敏這個稱呼了?剛來香港的時候,Joe只要叫我小敏,我便會淚流不止,從此以后,他改叫我敏兒,并且和所有朋友介紹我的時候,都告訴他們叫我高敏或者敏兒。因此我一直以為,只要是再聽到‘小敏’這個稱呼,我一定會受不了,一定會因為想你、你卻不在,而受不了!”
敏兒一頓,抿抿嘴,繼續(xù)對著相片道:
“但奇怪的是,今晚聽到后,我竟然很快就能平靜下來。最近大家都覺得我狀態(tài)好了很多,他們說這是好事,可是我怎么覺得這不完全是好事呢?這是不是表明,我可能要忘了你、忘了我們的過去呢?最近也很少再夢到你,究竟是我淡忘了?還是因為你……有了新生活而不再入我的夢?你說過無論你在哪兒都會永遠守護著我,我真的可以相信這份永遠么?我可以和別人沒有顧忌地去談生死觀,去談向前看,勇敢往前走!可是,有些東西,能說服別人,卻好像很難說服自己。知其易、行其難啊……”
敏兒一邊絮叨一邊撫摸照片,良久,還是覺得心里悶悶的,便放下照片,關上抽屜,起身去陽臺透透氣。站在陽臺上,看見隔壁的燈光亮著,她便不自覺地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Jerry,你……在家呢?見你家里亮著燈。”
“恩!你回來了?是不是餓了?想吃宵夜?”
看到這條信息,敏兒心中的愁云頓時被腦袋上的黑線代替了許多。
“我不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餓死鬼投胎啊?怎么打招呼的一句話,就能讓你聯(lián)想到我餓了、想吃東西之類的……我這都是留下的什么形象啊!!!”
“(笑臉)陽臺等我。”
很快,以翔端著兩杯果汁來到了陽臺。
“今晚鮮榨的,還剩下兩杯,姑且分你一杯吧!不餓,也可以喝!”以翔不管敏兒那一張掛著黑線的階級斗爭的臉,遞給她一杯果汁。
“哦,謝謝!”敏兒呆呆地接過果汁,慢慢喝著,沒有對食物做任何評價。這讓以翔看見了她無名指上戴著的精美戒指,也看出了她今晚透著哀傷的落寞。
“你……還好吧?不是去開導別人么?怎么反過來自己焉兒了呢?”
敏兒只是喝著果汁,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轉(zhuǎn)過頭看著以翔,見他正略帶疑惑、略帶擔憂,但又無比沉著地看著自己。這張俊臉上,同時顯現(xiàn)出了溫柔和精明,真是驚人。敏兒心想:面前這個男人,也有過很深刻的過去,不知道已經(jīng)“放下”的他,會不會給自己一點啟示呢?于是,她放下杯子,開口問道:
“Jerry,你……介不介意我和你聊聊你的過去?”
“高老師,你確定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以在開導完一個人之后,繼續(xù)開導第二個人?”以翔故意曲解敏兒的意思,想逗逗她。因為現(xiàn)在的敏兒看上去,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是開導還是被開導,不一定呢!”敏兒蹙眉。
“什么?”
“哪有什么!痛快點,到底能不能談?”
“當然可以!又不是沒跟你談過。說吧!”
“你……我能問問……以前陳珊兒是怎么稱呼你的嗎?就是有沒有一個她比較專有的稱呼,是獨屬于她對你的稱呼?”
以翔沒想到,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敏兒,竟然是要談這個,稍有疑惑,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有,她叫我‘翔’,身邊只有她這么叫。”
“翔……哦,那你們分開之后,是不是再沒有別人這么叫過你了?”
“是。”
“那如果你再聽到別人叫你‘翔’的話,你還會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么?會不會心緒波動?會不會……”
“不會!你剛才不也叫了一聲么?”
“是因為放下了么?是不是有你這種反應,就說明放下了?忘記了?”
“敏兒,你會不會想得太多了?這……只是稱呼而已!真的要賦予它那么多意義么?”
“當然!那是最特殊的存在,是一段印記!之所以再次聽到后,沒有反應,就是因為你已經(jīng)放下,因為這段過去和印記,已經(jīng)不會再對你造成任何漣漪了,對不對?”
“是,曾經(jīng)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個稱呼代表了一段很美的回憶,也代表了我的青春、過往。但當一切都結(jié)束之后,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稱呼。有些東西,不可強求,有些東西,即便強求也強求不來,順其自然,有何不可?忘記,并不是說抹滅過去,而是不去做無謂的執(zhí)著。放下,也不是說一切歸零,而是放下對過去的糾結(jié)。所以,忘記和放下,沒有錯,不需要有太多的心理愧疚和負擔。向前看,不好么?”
“愧疚……難道這種情緒是愧疚?”敏兒自言自語小聲嘀咕著。
以翔剛才的話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情緒波動、之前的迷茫難受,竟然是在為聽到“小敏”這個稱呼卻沒有過多傷心感覺,而感到愧疚,覺得對不起軒,覺得這是軒在自己心里的位置降低了的表現(xiàn),好像……是有點傻!這確實只是一個稱呼,自己賦予它過多的意義,似乎更像是一種禁錮。這應該,不是軒希望看到的。
“你說什么?”以翔沒太聽清楚敏兒的嘀咕。
“哦,沒什么!這果汁味道很獨特,是用胡蘿卜和梨汁混榨的么?”
敏兒想通了一些東西后,情緒便好了很多,一直在喝的這杯獨特醇香的果汁,充滿唇齒之間,忍不住想去搞清楚是用什么做的。
聽到敏兒又開始談回食物,以翔便知道她心情恢復了些,也沒有再做進一步探究。
“全對,你的味覺不錯。”
“那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不會做東西,還不會吃東西啊?”
“一般貪吃的人,廚藝都不錯呢,這可能是因為他們,對飲食要求精益求精所致,所以你不當廚師,真是可惜了。不過,我們敏兒啊,雖成不了大廚,但有當美食品嘗家的潛質(zhì)哦!”以翔笑笑,取過敏兒手中已被喝得精光的杯子。
“嘿嘿,有你這個大廚,不就行了?你的廚藝真的很棒,我覺得你做的炒飯比龍景軒炒飯還好吃呢!Jerry,以后你失業(yè)了,就去當廚子吧,也能活得很好!”敏兒剛說完,就覺得這話說的好像不妥,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有失業(yè)這種情況吧?
“謝謝你的夸獎!不過,我還是不太想失業(yè)。真失業(yè)了,誰會雇我這個連個廚師資格證都沒有的人當廚子啊?”
“我啊!”敏兒脫口而出。
以翔一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敏兒,看得敏兒都不自在了,于是,敏兒訕訕地說:“當然,我也雇不起!不對,你怎么可能失業(yè)嘛!”
“那可不好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記得不要食言哦!”
“啊?”這一次,換敏兒一愣,還沒緩過來,便聽到以翔說: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回屋早點休息吧!覃阿姨周末就要去美國,出國前,肯定會有許多工作要做!所以你這周一定會很忙!你還是養(yǎng)精蓄銳的好!”
“嗯,晚安!”敏兒轉(zhuǎn)身準備回屋。
就在以翔和敏兒,各自即將邁進屋的那一瞬,以翔突然停下腳步,回望并低喚著敏兒。
“敏兒……”
敏兒聞聲,也留步回望。接著便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神,聽到他深沉、磁性、蠱惑般的聲音。
“過往、回憶,這些東西是客觀存在的,不以人們的主觀意愿而改變或是抹去。然而,是選擇平常心對待,還是選擇痛苦地糾結(jié),這需要人自己做出決斷。你,應該是個很有勇氣的女孩!其實,向前走,并不可怕,真的。這……算是過來人的經(jīng)驗吧!晚安!seetdream!”
以翔說完便回屋了,留下敏兒維持著剛才停下的姿勢呆了十秒,最后,敏兒微微一笑,覺得自己輕松了許多。輕輕說了句“謝謝”,也不管以翔是否能聽到。而后回屋,安心入睡。(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