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最后上班的那兩天，因“跨年活動”的關系，電視臺業務部門的工作奇多，連帶著大多數職能部門也比較忙。但人資部卻是例外，除了進行年終總結和新年度規劃外，沒有其他更多著急的工作，倒也算輕松。
    敏兒這邊，除了籌備兩個班本學期的最后一次課外，并無太多事務。因此，她將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一月中旬的開題報告上。
    這期間，臺里已經公布了對以翔的職務任命。敏兒親眼在走廊上，看到一群女生圍著公告欄竊竊私語，表情頗為激動，不知道是在感慨新人的上位，還是在八卦盧家大公子這個鉆石王老五呢？想想覺得真是好笑。
    在公司碰到以翔的時候，敏兒會禮貌地打招呼，并稱呼一聲“盧總”，以翔也波瀾不驚地回稱：“高老師”，二人頗有默契地，選擇了在單位里面保持普通同事的架勢，旁人自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但有一次，正好陳鵬也在一旁，見到此般禮貌的二人，不禁瞪大了眼睛。敏兒卻像沒看見他的驚訝似的，微笑點頭，然后離開。之后，陳鵬在以翔身邊壓低嗓門問：
    “圣誕那天還好好的啊？難道你這兩天在家里得罪那小妮子了？她叫你盧總也就罷了，怎么對你如此......禮貌？禮貌得都有些疏離了……”
    “在臺里見面一向如此，沒什么不妥！”
    “什么嘛？明明私下就關系很近的鄰居，搞得跟只有普通工作關系似的，而且你又不是她直屬領導！你們也真是夠了！”
    “所以說啊，敏兒年齡雖比你小一點，但是她比你成熟！好好跟她學習吧！”
    “我不就學歷比她低一點么？怎么都拿她教育我？”
    “是么？還有誰這么說？”
    “Dad咯！之前敏兒向臺里高層做過兩次論證和匯報，Dad回家后對她連連稱贊，還不免訓我兩句，說什么‘你自詡年輕有為，但看看人家比你還小，那才叫一個邏輯清晰、思維敏捷、口才了得，并且頗有遠見，所談有物！而且不卑不亢，從容淡定！聽說你們私下關系還不錯，多跟人家學著點！’我當時就一驚，驚的是我那老爹居然用了這么多四個字、四個字的，來評價敏兒。”陳鵬學他老爹說話，那真叫一個惟妙惟肖。
    “還是陳總監真知灼見、慧眼識人！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才總喜歡和她斗嘴的吧？”
    “大家都說她口才好，我覺得那不過是在工作上，對事不對人，當然可以理性了！我之前和敏兒在工作上沒太多交集，便想著在私下多‘會會她’，領教領教嘛！最初她都不怎么理會我這茬兒，也就是后來才逐漸開始‘接招’的，然后我便感覺到，果然不能隨便惹啊……”
    “你知道就好！多大的人了，總跟小孩子似的，你可長點心吧，Tom！”
    “好吧好吧，你總是偏幫她！對了，明晚跨年音樂會的現場錄制，我拿了兩張票，你和敏兒一起去吧？”
    “明晚有年終總結酒會，必須出席，所有董事都會來參加的，連覃董都會過來。所以，還是你陪敏兒先過去，如果結束時候我還沒到，你送她回去。”
    “覃董也來？他退休后就很少來出席了！這次不會是因為你的任職，專門過來給你打氣撐腰的吧？你Dad可真行，連覃董都給出動了。看來是想你盡快上手，他好退休是么？”
    “差不多吧！你明晚好好陪著敏兒，我知道你們明晚的另一層目的，記住，如果她有什么不適或者突發情況，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知道啦！Joe是個‘妹控’也就罷了，你怎么也這么上心，你還真是‘中國好鄰居’！”
    以翔笑笑，不做更多解釋。
    時光不等人，本年度最后一天，如約而至。敏兒并沒有特別的興奮，也沒有過多的不舍，一大早收拾好，搭乘以翔的車，一道去臺里。
    看著以翔穿了一套嶄新的西裝，從頭到腳都收拾的相當妥帖。看上去很是精神，又想到今天是跨年，敏兒打趣道：
    “以翔！今晚有跨年約會？哈哈！”
    “對啊，和臺里一眾平均年齡約50歲的前任今任領導、高管們，有約。”
    “年終總結會啊！也對，你肯定是要參加的……好吧，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盧總，您，辛苦了！對了，你剛才說前任、今任，看來今年是大規模的哦……”
    “對，董事局現任全體董事成員都會參加，就連名譽董事，退了休了覃董，也會過來。”
    “哦，我知道師母、老太太他們都會參加，沒想到覃董也會去呢！老爺子這些年都退休在家，自娛自樂，很少出面參與臺里的事了呢！以翔，這是你上任以來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你可真有面子！”
    “嗯，所以今晚，你和Tom好好去參加跨年音樂會的錄制哦。看你今天的打扮，不錯，挺適合參加音樂會。”
    “那當然啦，怎么說也是現場直播，Tom搞的票，肯定會讓我倆坐在前排吧？我們得做好隨時上鏡的準備啊！哈哈！”敏兒做了個鬼臉。
    事實上，她才不關心攝像人員在掃錄觀眾的鏡頭時，是否會掃到她。只不過是因為昨天下班前，黃總監難得地在全部門同事面前開玩笑，讓大家翌日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中午有部門聚餐，算是提前一起跨年！敏兒自然是不會違背老太太的意思，才稍做裝扮。
    整個人資部的聚餐，氛圍很好。敏兒雖不像他們是全職坐班，也并不常參加他們私下的聚會，但因著她一向待人溫和、干活認真，又樂于助人，所以在部門里的人緣很好。聚餐期間，大家不免聊到新上任的副總盧以翔，男士都是一臉崇拜，女士則是面色泛紅（甚至包括已婚女士），討論著他們從不同渠道聽來的關于盧總的事。
    A君：“盧總可是盧董家唯一的公子呢，早晚會進董事局接手盧董的工作，現在這個任命，我看就是個過渡和鍛煉吧？”
    B君：“聽聞他原來是港大的金融高材生，自己也有公司呢，但最終還是要過來子承父業啊！”
    C女：“盧總好帥啊，典型的‘高富帥’，聽說現在還是單身呢！”
    D女：“是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光很高，不過像他這樣的人物，眼光高也是正常的，你們說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呢？”
    E女：“你管盧總會喜歡什么女孩做什么？反正不會是你和我……”
    D女：“討厭，辦公室就幾個沒結婚的女孩子，你讓我做會兒灰姑娘夢不可以么？真是的！”
    F女：“好！你本來長得就不錯，跟盧總站在一起，還是可以湊合看的。”
    全桌最淡定的，就是黃總監和敏兒。
    黃總監很淡定那是自然，她也算是看著以翔長大的了。敏兒很淡定，一則因為自己早已過了花癡的年齡和心境，二則是因為自己和以翔的關系。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短短的幾個禮拜，卻感覺發生了很多很多。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巧合和交集，她對他，心存很多感激，雖然這些感激中也偶爾帶點丟臉與尷尬；她對他，心里很是坦然，畢竟他們彼此分享過秘密，暢聊過過去；她對他，貌似還有特殊的意義。總之，是普通、又不普通的鄰居加朋友關系。
    而此時的敏兒，正好聽到大家在玩笑說著某人和以翔站在一起比較配，心里正在犯嘀咕呢！倒不是說他們提及的某人不夠漂亮，只是覺得前有陳珊兒做參考，現在的以翔似乎又更加優秀，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何樣的人兒才適合站在以翔身邊，與他攜手并肩呢？
    同事自然是不知道敏兒的這些內心活動的，不過當他們熱火朝天討論了好一會兒后，還是發現了敏兒出離的淡定。在他們看來，雖然敏兒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但每次有類似討論的時候，也不至于一言不發。于是他們拉著敏兒，想她也加入到討論的陣營中來。
    “高老師，你覺得呢？你見過盧總吧？”游離在外的敏兒被他們的呼喚打斷了思路，稍稍一愣，而后反應過來。
    “哦，新上任的盧總啊？見過，也認識，挺不錯的，你們剛才是在打算幫他牽紅線么？”
    “哎呀，高老師，你怎么也跟他們一起開我的玩笑，我不過是隨口說個灰姑娘夢，我跟盧總之間一點交集都沒有呢！”D女嬌羞道。
    “飯桌上隨意一談，樂呵而已，不用緊張，也不用害羞！”敏兒也不難為她，幫她開脫起來。
    “沒有啦，我們只是覺得，從身份、地位和經歷上講，他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為人又似乎是低調、奢華、有內涵！”
    “哈哈，都了解這么深啦？厲害……”敏兒由衷地發出感慨，原來大家心目中的以翔是這個樣子的！不過她嘴上雖如此說，心里卻堅持認為：他們說的那些固然正確，但以翔那頗為“腹黑、善于命令人、誘導人、有興致的時候也會損損人”的一面也是絕對真實存在的。
    “道聽途說，連猜帶蒙而已啦！高老師，你要是有什么消息，共享哦！”
    敏兒聽完他們這話，微微搖頭，無奈笑笑。要是把她剛才心里的想法跟他們共享，那個內心霸道的人還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呢！到時候可就絕不是像對待大家那么紳士般地對待她了！
    這時，一直在一旁聽他們討論的黃總監終于開口：“你們啊，還是只有說八卦的時候，最為精神！現在都討論到新上任的領導頭上了！既然說的是領導，那你們不妨說說，怎么樣的領導，才是一個好領導？下屬可以放心地跟著這個領導干活。我說的‘領導’一詞是個泛化概念，并不是指你們的直接領導——我。”
    大家會心一笑，然后七嘴八舌地說起來，比如什么“又是領，又要導”、“指明方向、強調管理”、“一個組織的領路人和向導”等等，敏兒則在一旁用心聆聽的同時也不耽誤專心吃飯。
    待大家討論許久，老太太才開口：“嗯，說得挺不錯，很有見解！看來‘管理學’這門課都學得不錯！敏兒，你也說說看。”
    既然被點名了，敏兒自然是停下吃飯的節奏，略加思索回答道：“讓我說啊？簡言之，‘二蛋’論！”
    大家全是一驚，就連老太太都略有吃驚之色。沒讓大家等得太久，敏兒便解釋道：
    “第一，看你的領導，是不是個壞蛋，也就是他的本質、人品是不是夠好；第二，看你的領導，是不是個笨蛋，比如他對于格局的把握，對于前景的發展與思考是否有正確想法。如果他既不是壞蛋，也不是笨蛋，這樣的領導，你就踏實而放心地跟著他干吧！”
    大家琢磨了一會兒，紛紛點頭，并且自行發揮，開始將這“二蛋理論”進行演繹和豐富。老太太則是拍拍敏兒肩膀，湊近她耳邊說：“你啊，真是越來越精了！你覺得Jerry將來會是個好領導么？”
    “從我對他現有的了解來看，他絕對不是壞蛋，至少對自己人，比如員工。同時，他肯定不是笨蛋，他有多精明，老太太你定有所了解。所以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好領導。或許還需要時間的磨練和檢驗，但我相信他。您老人家怎么這么關心他的問題啊？話說回來，他現在也不直接統管人資部，又不是您領導。”敏兒冷靜地分析完，卻不忘打趣黃總監，最后甚至還做了個鬼臉。
    “你這丫頭！居然打趣我！工作上，你我都很清楚，去電視廣播業務部這個最為實戰的部門當副總，不過是一個跳板，董事局里將來必有他的一席之地。而且就算是現在這部門，其實和咱們人資部也是有諸多聯系。撇開工作不談，我也算是看著Jerry長大的，他確實很有思想和能力，但以前畢竟都是在自己創業，在這樣復雜的公司，尤其是涉及娛樂圈的事業，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來鍛煉，不過就像你說的，我也相信他！”
    “哈哈，那不就得了，樹大好乘涼，我可是盼著他這棵大樹茁壯成長啊。如此，我便可以站在樹下，好好乘乘涼。”說罷，敏兒端起果汁杯，準備和老太太碰杯。
    “給你美得！”老太太嘴上數落著敏兒，但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
    “就像他們說的，做做夢而已嘛！再說了，作為員工，盼著上層領導好好發展，樹越來越壯，有什么不好的？”
    “好！晚上的年終酒會上，我會向他轉達你的話。”
    “啊？這就不必了吧？咱們之間的玩笑話，讓他知道作甚？”
    “玩笑話嗎？我覺得很有道理也很有意境啊。”
    “得，這回我算知道什么是禍從口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您老人家嘴下留情，可千萬別添油加醋啊！”敏兒說完便耷拉著腦袋，開始重新對美食發起猛攻。
    餐后，老太太宣布，所有部門成員都可提前下班，各自去準備各自的跨年活動。她因還要參加晚上臺里的年終總結酒會，故先行返回單位，而敏兒因為晚上要到演播室里當觀眾，也隨她一起回臺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