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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番外:大沈小錦—深情共白頭4

    徐時錦對沈昱的定位,從來不是愛人。沈昱在她心中,一個愛字,根本表達(dá)不了。她至今歡喜沈昱,舍不得沈昱,沈昱想要什么,她都會想辦法幫他爭取。突然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沈昱愛她,心中不免茫然。
    愛?
    她和沈昱之間,可以談愛情?
    很長一段時間,她對沈昱的感情,和她自己對愛情的定義發(fā)生偏差。他們無話不談,他們性情相合,他們分享彼此。沈昱不肯見她的那幾年,徐時錦愛情事業(yè)雙豐收,但心口有個黑洞,每天都在擴大。她從不主動提沈昱,她表現(xiàn)的好像她的世界沒有沈昱這個人,連跟她那個萬事不上心的好友阿泠介紹沈宴時,她都沒告訴過沈宴是沈昱的堂弟。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劉泠都不知道她喜歡的男人,是她好友的前未婚夫的弟弟。
    這樣深刻到不能提及的感情,與她心中的愛情,是不一樣的。
    但是當(dāng)數(shù)年后,她走在街頭,四顧茫然時。沈昱在對面樓上,帶著懶怠的笑,向她招一招手——燈火闌珊,她回頭去看,長久而癡癡地望著。茫茫人海,他最耀眼。從那一刻起,她心中那座城,就開始瓦解。
    每天坐在四面封閉的城中,風(fēng)雨穿來,一點點崩潰。好像忽然一下子,沈昱的消息鋪天蓋地襲向她。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都撲向她。她心中失望,心中怨惱,不及他依偎在她懷中,輕輕喊她一聲“小錦”時,帶給他的鋪天歡喜。
    那時候,徐時錦開始明白,開始想念,開始后悔。
    她開始知道,她一生最開懷的時光,注定不會是走上權(quán)力巔峰,與太子殿下并肩而立,俯看萬里江山。她一生最開懷的時光,是少年時,她與沈昱穿街走巷,在鄴京大大小小的街巷中游玩。他們淘許多民間失傳的工藝品,與小販們侃侃爭執(zhí),坐在梨園中聽一出戲,冒著大雪去看熱鬧的皮影戲。他們在雪地中等待一出戲的名額,她耐心而期待,他趴在她肩上昏昏沉沉,但她凍得打個冷戰(zhàn),他就會立即醒來,握住她的手幫她哈氣。
    漫長得像一個夢,夢醒了,人卻還在留念。
    那些年,沈昱帶給徐時錦的溫暖,是與太子的愛情,也無法帶給她的。她無法言及對沈昱的感情,可在任何時候,沈昱都比所有人重要。重要到即使那數(shù)年宮中生涯,她不與他見面,不與他談話,她好像忘了這個人,有意無意間,她始終保護著他,不讓各方權(quán)勢害到她。
    當(dāng)發(fā)現(xiàn)沈昱愛她,徐時錦是那樣無措,心中偶爾有他背叛她的荒唐感覺。
    他摟著她腰,她眼神飄虛;
    他親她額頭,她心虛萬分;
    他壓著她強吻,她心中尷尬;
    ……
    不過愛不愛,對她和沈昱來說,并無所謂。如果她生命只剩下幾天時間,她只愿意沈昱陪她;如果她一生注定還不清一個人的情,除了沈昱,所有人都會讓她坐立難安;如果一輩子要和一個人度過,在愛情已經(jīng)死去之后,任何人都讓她不寒而栗,只有沈昱,讓她覺得,就算和他面對面一輩子,她也不會厭煩他。
    沒有心動到難以控制,不會心跳到整個人昏昏然,但愛情所獨有的或生或死特性,徐時錦和沈昱之間,一樣有,甚至可能比一般人的愛情,來得還要深刻。
    愛情是美好而短暫的,徐時錦對沈昱的感情,卻是永恒不變的。
    新婚當(dāng)夜,徐時錦從噩夢中醒來,心跳極快,滿頭大汗。她呆坐著,被驚醒的青年抱住。他打著哈欠,眼皮都沒有完全睜開,就將她擁在懷中,無意識地哄道,“小錦,別怕,我陪你……”
    徐時錦被他擁在懷中,在他困頓卻自然的聲音中,明光中,望見青年秀致的臉。兩人的長發(fā)纏在一起,他睫毛濃長,青黑一尾,根本沒有睜開眼睛。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他還喃喃自語著“小錦”,拍她后背以安撫。
    那只是個噩夢而已。
    在假死逃離鄴京后,徐時錦常做那個夢。步步驚心的過往讓她心悸,雪夜中太子向她拉起的弓,讓她心寒。
    但到底都過去了。
    徐時錦已經(jīng)嫁給了沈昱,他們同床而眠。他明明困得不行,意識沒跟上,身體先自覺安慰她。徐時錦覺得,她想自己好起來,可以和沈昱一輩子這么下去。
    徐時錦抬手拂去青年面上的發(fā)絲,湊過去,在他唇間輕輕一吻。一點又一點,溫柔繾綣,又有調(diào)皮之意。黑夜中的情=欲,肆意而奔放,在暗中,比白日多了許多大膽。徐時錦親他,舔咬他嘴角,帳外燈火映著她親吻的青年,他平穩(wěn)的呼吸,被她帶動得開始紊亂。
    他迎了上來。
    徐時錦后退。
    好像夢中見到香甜可口的糕點,已經(jīng)讓他嘗到了一點,卻突然退開。沈昱只能不滿地湊上去,可糕點的香味引著他,糕點卻自己長了腳,飛啊飛,始終讓他追不上。
    沈昱忽然睜開眼,直面旁邊快笑暈過去的徐姑娘。
    他眨了眨眼。
    徐時錦伸手在他水潤殷紅的唇瓣上點了點,忍著笑,“小狗一樣,你真好玩兒。”
    她可以樂此不疲地一直玩下去。
    沈昱意識仍沒有完全醒來,他打著哈欠,歪頭往帳外看,“天亮了嗎?”
    紅燭已經(jīng)燒得很短了,但淚未盡,天還沒有亮。
    徐時錦更是笑得忍不住了。
    好半晌,沈昱才反應(yīng)過來,徐時錦將他喊醒,是逗他玩,一點兒事情都沒有。意識徹底清醒,他垂眼看懷中姑娘,眸子烏黑,沉沉的,似在想著什么。徐時錦收住笑,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明知道沈小昱喜歡睡覺,還因為自己被噩夢驚醒,就捉弄他一起醒來。
    徐時錦望著青年幽黑的眼睛,心里忐忑,正打算跟他道歉。被窩中,他的手忽然伸向她,臉上笑容有些懶有些壞,“小錦,你還痛嗎?我?guī)湍闳嘁蝗喟伞!?br/>     “不、不用……啊!沈小昱!”徐時惱羞成怒,身體卻一下子軟了。
    沈昱的調(diào)=情手段,徐時錦不能及。在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帶著火,靈活無比,在她雙腿間,讓她心跳一下子加快,抓住他的手,咬住唇,卻仍沒掩飾住口中的嚶=嚀。
    他眼神越來越黑,突地俯下身,親吻住她。
    徹底將徐時錦從清朗明媚中,帶向一片水=乳=交=融的歡情中。靈魂抽離擁抱,身體緊密相挨。蹭著,磨著,如水聲澤澤,在火海中,銀光乍破。抬頭,好像漫天星光,包裹著兩具纏綿的身體。
    等一切結(jié)束,徐時錦癱在沈昱懷中,已經(jīng)忘了她最初是因為什么醒來的。
    沈昱俯身親去她額角的汗,關(guān)心問,“怎么樣,你還好嗎?”
    懷中姑娘臉色潮紅,面頰汗?jié)瘢劬ζ岷冢瑓s有些空。她縮在他懷中,半天沒動靜。沈昱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回了神,望向他,夸道,“特別好。”
    沈昱的眸子有笑,喉結(jié)滾了滾。他剛才真是擔(dān)心錯了,小錦這么大膽,羞澀只是偶爾態(tài)度。更多的時候,她與他并肩而行。
    徐時錦坐起來,看向帳外。
    沈昱說,“天還沒有亮呢。”
    “我知道,”徐時錦推開帳子,“我聽到爆燈花的聲音。”
    沈昱坐起來,手搭在她肩上,與她一起看去。桌上雙魚游說狀的燭臺上,紅燭光芒搖曳,明明暗暗,燈芯已經(jīng)燒得很高,快要燃盡了。
    兩人欣賞一會兒。
    徐時錦說,“聽說成親當(dāng)晚的紅燭,必須燒到天亮,新婚夫妻才能和和美美、康康健健地一輩子。”
    “……嗯。”沈昱茫然。
    徐時錦推推他,“沒看到紅燭要燒盡了嗎?你去把燭芯剪一剪,這樣才能燒得更久些。”
    沈昱奇異地看她一眼,起身下床。
    沈昱和徐時錦皆是名門出身,兩人出門前后,就算喜歡身邊簡單,但下人的服侍,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一定程度上,讓沈昱和徐時錦對許多百姓都知道的常識,很是一知半解。就像沈昱,他既不知道成親當(dāng)晚的紅燭需要燒到天亮,也不知道剪一剪燭芯,可以讓蠟燭燒得更久。
    但是徐時錦知道。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徐時錦自己熟悉沒有侍女服侍的生活很正常,她連這個都知道,就不可思議。
    正因為如此,沈昱才更深刻地感受到,徐時錦對婚姻的看中,對愛情的渴望。
    她一生最喜歡的,左手權(quán)力,右手愛情。兩者都得到最好,一個都得不到,她就活得很迷惘。當(dāng)她終于看到那點兒希望,她便會抓住不放。
    何止是一個高燭呢?徐時錦連自己能不能有孩子,會不會有孩子,都在成親前,考慮到了。
    她真的很看重這門婚事,看重他。
    比沈昱以為的,要看中很多。
    即使她從沒說過。
    越是這樣,沈昱越覺得對不住她。沈家不同意婚事,也沒有父母之命,一切都是他和小錦自己搞定的。而等沈家接受,又得長達(dá)數(shù)年的時間。最完美的婚姻,其實就應(yīng)該是小錦想得那樣,等她好了,等沈家接受了,得到所有人祝福了,再成親。但眼下成親,沈昱卻并不后悔。
    有爹娘游說,家族遲早會點頭,讓小錦可以上族譜。但若是晚幾年成親,沈昱真是害怕各種意外。他已經(jīng)被人世間猝不及防的危機,打亂了一切步驟。
    過了這么多年,沈昱早已經(jīng)想通,少年時他無法留住小錦,固然有他們沒有彼此明說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那時的他,什么也帶不給小錦。她活在黑暗中,害怕而恐慌,她拼命地想握住什么。少年時的沈昱,卻無法做到。她也曾哭泣,也曾怪他,問他為什么不能改變。他說的是,我永遠(yuǎn)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
    所以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不與他溝通,直接求助劉泠,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好像前幾天,兩人還在說笑。幾天后,爹娘就告訴他,小錦要進宮,退婚吧。他去問她為什么,她根本不見他。他在徐家門外站許久,徐家人都被打動,許他進門,徐時錦依然不見他。他其實已經(jīng)恐慌失去她,他的一身傲氣,在她面前,什么也算不上。那時候,哪怕小錦讓他下跪呢,沈昱也會照做。但事實上,徐時錦再次見他,便是說對不起,她要進宮,不嫁他了。
    大雨滂沱,任他再挽留,她也拒絕。
    那時,哪怕他給她一點希望,也許小錦都會留下來吧。
    少年時的他不懂,少年時的徐時錦也不懂。
    在長達(dá)十年的歲月中,兩人慢慢長大,才明白了當(dāng)初的錯過,本可以有千萬種方式挽救。但他們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她不跟他解釋,讓他恨她數(shù)年;她期待他什么樣,他偏不什么樣,讓她暗中怨惱。
    沈昱唯一慶幸的,是他一直等了下去。等了下去,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站在床邊剪燭芯,徐時錦坐在床上遠(yuǎn)觀,見沈昱低著頭,兀自發(fā)笑,溫和而情深。
    他側(cè)頭看她一眼,濃密長睫顫動,他眸中有歡喜,還有微微羞澀。思及過往種種,他真情實感一觸而發(fā),“小錦,我們好像天生一對啊。”
    “……你的手快被火燒到了哎!你能不能不要這么開心哇,沈小昱?!”徐姑娘猛地從床上坐起,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他放在火上的手。
    他顫一下,然后徐時錦眼睜睜地看著,火焰竄跳,他的手真被火燒到了……青年吃痛縮手,剪子掉地,又砸到了他腳上。
    “……”徐時錦扶額無言。
    新婚之夜,以新上任的新郎燒傷手、新娘手忙腳亂幫他服藥止血為終。第二天,常先生和喬先生來恭喜,想喝杯新人的茶,為新婦的徐時錦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尷尬笑,“恐怕不行,沈小昱把手燙傷了。”
    “……”兩位大夫想不通,成個親而已,怎么就能把手燙傷?
    可惜再好奇,沈昱死也不說,并威脅徐時錦也不許說,“小錦,你不能告訴外人!你要是說了,我就、我就……離家出走。”頗沒有底氣。
    徐時錦笑看他一眼,點頭應(yīng)是。
    整體來說,新婚也算得上情投意合。
    成親后的日子,讓這對新婚夫妻,有了更多同進同出的時光。之前他們的感情已經(jīng)很好,但現(xiàn)在,兩人如同連體嬰兒一樣,感情更好。不只是沈昱纏著徐時錦,兩位大夫發(fā)現(xiàn),徐姑娘也很喜歡跟沈昱在一起,常會關(guān)心沈昱最近在忙什么。
    沈昱最近在忙著跟家中通信,跟鄴京通信,跟陛下請罪。各種折騰,各種手續(xù),各種焦頭爛額。
    他一邊陪著徐時錦試毒,一邊與鄴京書信往來。給陛下請罪的折子,他都不知道寫了多少。徐時錦撐著下巴看他忙碌,并不幫忙。沈昱在以他的方式保護她,他什么也沒有保證,但徐時錦在他身上,終于看到了清晰的未來。
    他們不是沒有明天的。
    而徐時錦喜歡的,正是這種感覺。她厭惡的是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厭惡一切陰暗面。她的沈小昱不是別人口中的混賬,他認(rèn)真做事,她是很喜歡的。
    且沈昱知道徐時錦明顯厭倦朝廷生涯,雖然知道自己的妻子很了解陛下的習(xí)性,了解京中許多官員的喜好。但沈昱硬是沒有讓她幫一點忙,雖然比起徐時錦的才思敏捷,他略有欠佳。但也在官場混了這么多年,沈昱已經(jīng)熟練各種游戲規(guī)則。
    一個月后,兩位大夫跟隨這對新人搬家。原因是沈昱的任命書終于下了,陛下撤了他吏部的職位,將他派去了錦衣衛(wèi)中,去平州做事。
    “果然是平州啊。”徐時錦若有所思。
    “對啊,小錦,沈家需要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沈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權(quán)勢滔天,我們家,不適合有官職更高的人了。我被從吏部撤下來,陛下不說,但心里肯定是滿意我的識時務(wù)的。我爹說,一是你不好出現(xiàn)在鄴京,二是我在鄴京留著也沒用,沈家當(dāng)官的太多,扯入圈子太深,會影響到沈宴,所以我還是不要回京好了。現(xiàn)在在朝廷上,除了沈宴,我們家能退的都退了。不能退的,也都是在混著,隨時準(zhǔn)備下去。為了贏得圣心,真是不容易啊。”
    徐時錦點頭,“沈家做的對,世家名門被打壓,在陸家出事后,陛下與世家的關(guān)系更是緊張。在這種情況下,沈家需要的就是退。朝廷中有沈宴沈大人一人,其余人,明哲保身,沈家才能更長久。”她微笑,“徐家現(xiàn)在走的,也正是這條路。你們沈家開了個好頭。”
    沒有了陸家,徐家就成了鄴京最顯眼的世家。陛下要打壓的話,首沖徐家。好在徐家一直奉行中庸之道,又在太子謀反一案中有大功勞,如今,徐家與陛下的關(guān)系,當(dāng)是熱戀期,很是不錯。但就沈昱告訴她的一些片段,徐時錦得以判斷,徐家吸取陸家教訓(xùn),并不想出頭,只打算能長久傳承下去。
    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名門,權(quán)勢重要,身份重要,但能不能傳承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可以威震四方,也可以蟄伏不出,只要一直在,就有重起的機會。多少家族三代起,五代亡。能傳承下去的世家,越來越少。
    而鄴京的大家族,幾乎全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晃。就讓大家行走得更是小心翼翼,并束縛家中小輩不能放肆。
    沈昱哈哈笑,“小錦,平州很好的。到了平州,我就是最大的官了,州府大人見我,也得小心奉承。平州是我的故鄉(xiāng),想不到我還有重回平州的機會。小錦,你就當(dāng)陪我衣錦還鄉(xiāng)吧。”
    “還鄉(xiāng)是真的,衣錦,還是算了吧。”徐時錦笑。
    如此,因為沈昱的官職,常先生和喬先生也去了平州。喬大夫好說,常大夫卻有些抱怨,時而喊自己年紀(jì)大啊,居然要跟小輩折騰啊之類的話。
    一路北上,常大夫就沒給過沈昱好臉色,只是在面對徐姑娘的輕言細(xì)語時,他不好意思跟這個笑盈盈的姑娘發(fā)火。徐時錦一開始不管,但沈昱得了風(fēng)寒,常大夫連藥都不想開,還是喬大夫開的藥,徐時錦皺了皺眉。
    她怎么可能讓人欺負(fù)沈小昱?
    中途歇息時,沈昱作為唯一的壯丁,去找些柴火吃食,徐時錦到常大夫跟前坐下,遞給他一壺水。
    在老大夫歇息中,她笑道,“常先生覺得,沈昱是個什么樣的人?”她的眼睛,盯著常大夫手中灌滿水的牛皮壺。
    老先生的目光,受她的影響,不覺往自己手上看去。他一下子想到,這水是沈昱打的,老臉?biāo)查g辣紅。
    但常大夫就是常大夫,他嗤一聲,理所應(yīng)當(dāng)又略微不耐煩,“老夫知道!一路的吃食、住宿,皆是你的新婚夫君打點的。你是想提醒老夫吃人手短是不是?但是你別忘了,你的毒,還是老夫幫你解呢!你少拿這些威脅我!”
    徐時錦慢條斯理笑,“先生誤會我了,先生幫我這么大的忙,沈小昱一路幫前幫后,乃是他應(yīng)該做的。我再不懂事,也不會拿這種事來威脅先生。我只是想跟先生,說一說沈小昱而已了。”
    “哼……那你說吧。”常大夫知道,徐時錦口舌極為伶俐,但那又怎樣?她隨便說,他聽不聽,可是自己的事。
    徐時錦笑,她能應(yīng)付朝中那些老狐貍,常大夫這種,在她眼中,實在是淳樸得不能太淳樸了。她只一句話,就能切中他命脈,“常先生你知道沈小昱去平州任職,是什么官職嗎?是錦衣衛(wèi)十四千戶之一。你也許不知道,在他頭上,除了指揮使和僉事,還有南北兩個鎮(zhèn)府司的鎮(zhèn)撫使,就是他的職務(wù)最大了。那是在鄴京的情況。但去了平州,他不是官職最大的,卻一定是平州權(quán)力最大的。”
    常先生梗著脖子沒說話,身為大魏子民,他當(dāng)然聽說過錦衣衛(wèi)的陰狠手段啊。但是沈昱跟他們朝夕相處,青年性格實在隨和懶散,他始終沒法把這種貴公子和那些殺伐果斷的劊子手聯(lián)系到一起。如今徐時錦給他科普,他心中不由有些不自在。
    他只在心中詫異,徐姑娘竟然這么喜歡沈昱嗎?通常情況下,姑娘都對朝廷官職那一套,天生不太敏感。就算自己的丈夫是朝廷命官,要讓她把朝廷官職畫一張圖表出來,也有些困難。但徐時錦竟然如數(shù)家珍,隨口介紹。可見她心中極為了解。
    但徐時錦怎么會了解呢?
    一定是因為沈昱做官,徐時錦擔(dān)心他,才去特意了解的。
    不是愛,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誠然,常先生真的誤會徐時錦了。她和沈昱感情是好,但真沒有為他去了解朝廷的行為。
    但看常先生的不滿消了些,徐時錦不知道他在感嘆自己偉大的愛情,只以為他害怕了,但徐姑娘的目的,不是讓常先生害怕啊。這位先生為她看病,她怎么會讓老先生恐慌呢?徐時錦是讓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常先生,你知道錦衣衛(wèi)是做什么的吧?他們手中,常有些犯人,會進詔獄,各種逼供,手段殘忍。這些手段中,包括但不限于,試=毒。”
    “……啊!”常先生如被靈感擊中,激動地站起來。
    徐時錦是說,沈昱手中會有些犯人,讓他去試毒嗎?太好了!他平生最遺憾的,就是自己對毒術(shù)的研究,沒法在*上做實驗。
    徐時錦給他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所以沈昱回來后,就發(fā)現(xiàn)常大夫待他極為和藹,噓寒問暖。他剛把一只兔子扔到地上,平時常先生一定斥他不講究,這會兒去笑成了一朵花,身體變得極為敏捷,“沈公子,你忙了半天,累了吧?坐著歇歇吧。老夫我也是走南闖北過得,這個兔子,就交給我了!”
    沈昱莫名其妙被老大夫按下坐,老大夫轉(zhuǎn)身走幾步,又回頭,掛著殷勤的笑問他,“沈公子,你在平州任職,是不是權(quán)力最大的那個啊?”
    “啊,是。”
    “你們錦衣衛(wèi)中,是不是有詔獄啊?”
    “……對。”
    “詔獄中,是不是可以拿活人投毒逼供啊?”
    “……先生連這個都知道啊。”沈昱詫異。
    常先生滿意了,徐時錦那個姑娘心眼極多,他一開始被她哄住,但現(xiàn)在一問沈昱,發(fā)現(xiàn)徐時錦沒有騙自己,常先生實在太開心,待沈昱更是親切。他哼著小調(diào),靈敏地提溜著兔子去烤,好像已經(jīng)看到漫天遍地的藥人向他招手的美好日子。
    “小錦!”沈昱回頭,看到徐姑娘捧著腮幫笑,他太了解她了,一看到她這個笑,就知道她肯定做壞事了,一把將人拽過去,兇她,“說,你是不是騙常先生什么了?我還以為他愛上我了呢。”
    徐時錦跟他咬耳朵,把之前的事情告知,咬著唇笑。
    沈昱無語,“詔獄是北鎮(zhèn)撫司的手段,我見到就厭惡,根本不可能去。我任職的是南鎮(zhèn)撫司,根本沒有詔獄。你居然騙常先生!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后,打擊報復(fù)?”
    “真是奇怪,我哪里有說過你負(fù)責(zé)詔獄之事嗎?我有明確說,想要藥人,可以求助你嗎?我只是跟常先生聊了聊你的官職,他對我的話腦補太多而已。”徐時錦說。又眨眼,“放心啦,他不會生氣的。我會有辦法的。”
    沈昱摟著她肩,心中再次感嘆,小錦這種人物,小手段逗常先生玩,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但徐時錦樂意如此,她很開心,他就無所謂了。
    到達(dá)平州后,沈昱新上任,難免忙碌些。兩位先生熟悉了平州氣候后,開始繼續(xù)給徐時錦以毒攻毒。雖然沈昱沒法天天陪著徐時錦,但因為知道他在,心中有了寄托,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浮萍般沒有落腳點,徐時錦的治療過程,很是順利。
    日子,便在這種尋常簡單中,一天天走了下去。
    沈昱很是滿足這樣的生活,因幾個月下來,徐時錦的毒已經(jīng)弱了很多。在各種藥補下,她身體也不再那么虛弱,已經(jīng)能做些簡單的事。讓徐時錦歡喜的是,有一天,她在屋中喝藥,聽到侍女跟她小聲說,“少夫人,少爺最近,早出晚歸,忙得有些不正常呢。婢子聽說,錦衣衛(wèi)司所,最近很是清閑,沒那么忙。”
    雖然沒有得到沈家認(rèn)同,徐時錦卻依然以沈家人自居,不讓人稱“夫人”,而是“少夫人”。在沈家,有夫人稱呼的,是沈昱娘那一輩人呢。她還夠不上。
    徐時錦繼續(xù)喝藥,沒有理會。
    侍女見她不在意,更是急了,“婢子聽跟著少爺?shù)男P說,他去了青樓!好幾天都去了!”
    徐時錦將藥碗放下,稍微頓一下,手指在桌上輕叩兩下。她慢慢笑,“應(yīng)該是公務(wù)原因吧。”
    侍女快急哭了,沒見少夫人對自己夫君上青樓這種事,這樣淡定的。哪家夫人聽了,都得懷疑動怒吧?
    她說,“不是公務(wù)!小廝說,只有少爺一個人,沒見別的錦衣衛(wèi)跟上。他去的時候,還換了常服,顯然不想讓人認(rèn)出來。要不是婢子跟那個小廝交情好……”
    “不是公務(wù)的話,也定有別的原因。好了,你不用為我打探這些事。沈小昱不會背叛我的。”徐時錦漫不經(jīng)心,微微笑,“他若是有了別的女人,會跟我直說。我們的感情很好,你不清楚的。”
    侍女很喜歡這位端莊又優(yōu)雅的少夫人,聽說少爺是大家族出身,少夫人卻沒有背景。眾侍女跟著夫人,都有些不安。畢竟大家族中,貴公子的壞習(xí)慣多了。少夫人如果沒有背景的話,沒有身后家族支撐的話,在大家族中是很難立足的。
    這些侍女侍從,都是沈家的家生子。因為沈昱錦衣衛(wèi)職務(wù)的特殊性,就算家族生他的氣,但怕出什么問題,平州這邊,仍直接從沈家調(diào)了下人,直接給沈昱夫妻用。侍女們從小在平州沈家長大,見到的也都是些名門貴族人士,未見面前,聽說少夫人與少爺算是私定終身,心中都有些鄙夷。但一見少夫人,那通身氣度……小家子人,誰想得起啊?
    但少夫人始終不承認(rèn)她出身大家。
    總是侍女們快要急死了,天天跟徐時錦耳邊念叨沈昱背著她如何上青樓,小廝親眼見到他點一個姑娘的牌,和一個姑娘說說笑笑,那姑娘見到他就流淚,還透著歡喜之意……這一看就不尋常啊。
    徐時錦很想嘆氣,數(shù)次想建議沈昱,管好你身邊的人。總不能因為和侍女有交情,就什么都說吧?
    不過呢,她也挺想等等看,沈小昱在做什么。上青樓,玩女人……她實在太好奇了。
    這一天,沈昱提前回府,直接來找她。在他進屋門前,徐時錦的侍女又驚慌失措地給她打小報告,“少夫人,大事不好啊!少爺不僅在青樓玩女人,還給那女人贖了身,領(lǐng)了回來!怕是他要納妾!少夫人,您、您千萬別生氣……”
    徐時錦不生氣,她吃驚極了。
    帶女人回來?
    “小錦!”沈昱一回來,便笑著招呼她,看她喝完藥,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小錦,我給你送個好禮物。你猜猜是什么?”
    “是女人。”徐時錦慢悠悠說。
    “……”沈昱愣一下,然后了然,慢慢回頭,陰沉的目光,看向等在外面的小廝。他并不傻,徐時錦一提醒,他就明白問題所在。嘆口氣,他笑,“沒想到我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過,他送給徐時錦的禮物,確實是女人。
    拍拍手,門開后,一個娉娉裊裊的妙齡姑娘,從沈昱身后走出來。她目光殷殷切切地望著徐時錦,各種情緒在眼中流轉(zhuǎn),然后怔怔然的,眼淚無聲地流下,歡喜地向徐時錦請安。
    徐時錦臉色微變,目中也有濕意。
    “姑娘,暖香好不容易,又見到您了!”那個姑娘,撲倒在徐時錦面前。
    徐時錦忙去扶她。
    兩人手相握,暖香哭得更厲害了,“那年您入獄,后來又都說您死了。我就被送去服侍大姑娘……姑娘,我很想你!為什么你不回徐家,不來找我呢?”
    徐時錦抱住她,輕聲安慰,“好了,別哭。”
    她那時自身難保,哪有能力管自己的侍女?且她后來流落民間,暖香在徐家,比跟著她風(fēng)餐露宿要好。她作為一個死人,實在不該有妄想了。只有現(xiàn)在的侍女服侍時,她會想到暖香,心中恍神。
    沒想到,沈昱居然把暖香帶回到她身邊了。
    等暖香被人帶下去洗臉,沈昱撇撇嘴,才告訴她,“你‘死’后,太子想把暖香帶走,被徐家拒絕。但暖香跟著你時間太久,太子不想留她,怕她將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說給徐家聽。徐家只好將暖香送去你大姊跟前伺候,當(dāng)然不完全為你,自然有徐家想重整旗鼓的因素考慮。只是你大姊,被你大伯寵壞了。一想到暖香曾服侍你,她就對暖香很兇。后來還找機會,把暖香賣去了青樓……暖香也算可憐,輾轉(zhuǎn)許多人手,才到青樓。還算她有點小聰明,我談公事時,被她無意中瞥見,就想辦法與我聯(lián)系,想我救她一命。”
    徐時錦垂目,嘆道,“我害了她。”
    她只想到徐家會力保暖香,卻忘了她大姊是個豬隊友,大伯寵壞了女兒。竟將暖香害成這樣。
    沈昱安慰她,“好在,暖香回來了,還是你的侍女。”
    徐時錦默默一想,也慢慢釋然。算了,這些都是命,沒法更改。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只能余生補償了。
    由此,徐時錦的人生愿望,又圓滿了那么一些。
    她與沈昱在平州生活四年,沈昱偶爾往返鄴京與平州之間,徐時錦卻從沒回去過,也算個不大不小的遺憾。之間,徐家有遞過消息,問她愿不愿意以徐家別的姑娘身份存活。她必須得有個身份,沈家才會接受她。
    徐時錦和沈昱討論,覺得她做小錦,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年。他們兩人都很喜歡她是小錦,不想她換別的身份。
    徐家說,那你就一直不能回鄴京了,就沒法上沈家族譜了。
    徐時錦想,她和沈昱在平州住著,也挺好。遠(yuǎn)離鄴京的紛爭,而她知道,終有一日,她有被沈家承認(rèn)的那一天。
    那一天,對徐時錦和沈昱來說,是個驚喜的日子。
    常先生和喬先生宣布,徐時錦身上的毒,在長達(dá)五年的治療中,終于消失。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不用再忍受各種苦藥、各種疼痛。
    好消息接二連三。
    常先生剛得意地宣布徐時錦身上的毒已經(jīng)沒了,喬大夫摸著徐時錦的脈,摸了又摸,才確定地抬頭,“小錦,你懷孕了。”
    何等驚喜!
    當(dāng)天,沈昱回府時,帶著一身冷氣,在后院小廚房中找到他的妻子。他倚著門,看她熟練地做飯菜。魚香味,從小房子里傳出。他的妻子出身大家,為人洗手作羹湯的場面,可不常見。
    沈昱:“哇。”
    徐時錦側(cè)頭,看到他,眼中帶了笑。
    沈昱再次,“哇!”
    他走過去,將徐時錦抱在懷里,笑道,“鐵樹開花了?”
    徐時錦打他不老實的手一下,點頭,“算是吧。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更好的消息告訴你,你想聽哪一個?”
    “正好,我也有好消息告訴你。”沈昱說。
    他迫不及待地宣布,“小錦,陛下退位,尊為太上皇,將皇位傳給了三皇子!明日下旨,天下大赦!”
    “啊!”徐時錦驚訝。
    這真的是個好消息,尤其是……配著她的消息。
    她貼著沈昱的耳朵,將自己的好消息告知。沈昱一下子驚呆,又歡喜得不知所措。只狠狠抱住她,親了又親,弄得她發(fā)癢。甜甜蜜蜜中,沈昱突然抬頭,道,“小錦,我們回鄴京吧。”
    “……”
    “你嫁了我五年,也該見一見公婆了。”
    “……”徐時錦抿嘴,良久,在沈昱等待的目光中,她極輕的,點了點頭。
    是。
    陛下退位,天下大赦,她的舊賬,可以翻篇了。
    她雖然還不能太招搖,但徐家徐時錦的身份,可以還給她了。她可以回到徐家,然后她就可以入沈家族譜,得到沈家長輩的承認(rèn)。雖然說自己不在乎,但心里,又怎么能真的不在乎?
    就算她和沈昱必須一輩子留在平州,一輩子不能在鄴京生活,她也想,自己得到沈家長輩的認(rèn)同。
    尤其是沈昱的父母。
    沈昱抱著她,寬慰她,“別怕。我跟我爹娘說了很多遍了,他們已經(jīng)接受你了。真的。再說,你還懷了我的孩子呢!我娘最擔(dān)心的,就是我無后了。”
    靠著他的懷抱,徐時錦微微點頭,露出淡笑。
    這時已經(jīng)接近年關(guān),官府開始準(zhǔn)備封印。沈昱直接請了假,打算帶妻子回鄴京過年。他很快給自己手邊的事收了尾,徐時錦卻慢吞吞的,好幾天沒弄好。她整理內(nèi)宅,準(zhǔn)備給沈家長輩的禮物,挑來挑去,選了丟,丟了選。
    沈昱啞然。
    “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你到底在挑什么?”他奇怪問。
    徐時錦坐在床邊,看侍女收拾包袱,搖頭,“你不懂。”
    “……小錦,你不會是不敢回去見他們吧?”沈昱瞇眼,望著徐時錦。
    徐時錦愣一下,她一瞬間的失神,讓沈昱確認(rèn),她確實在害怕。近鄉(xiāng)情怯,說的就是她現(xiàn)在這樣的狀況。讓徐時錦再想兩天,恐怕她能給他找出一堆借口,說她還是不要回鄴京的好。
    沈昱當(dāng)機立斷,不給徐時錦后悔的機會,三下五除二接手她的事,第二天,就拉她出門。
    徐姑娘優(yōu)雅很多年的笑容,被他快逼瘋了,“不行!我還有禮物沒準(zhǔn)備好,還有給你爹娘做的衣裳沒收針……不能走!”
    回答她的,是沈昱強行把她抱上了馬車。徐時錦難得惶恐,抓著車門不肯放手,硬是被自己殘忍的丈夫,扒開手。
    馬車悠悠,到底是上了回鄴京的路。
    徐時錦惆悵萬分。
    她問沈昱,“族長爺爺拿拐杖打我怎么辦?”
    “你就挺肚子,說你懷孕了。他肯定下不了手。”
    “沈家不讓我進府門怎么辦?”
    “不會的,有我爹娘在,他們想見你的。”
    “萬一伯父伯母不在呢?”
    “那我們就在沈家對面住下,等沈家開門的一天。他們要面子的,你放心。你在對面住兩天,沈家就捏著鼻子讓你進門了。”
    “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們……這么多年,我都沒見過他們了。他們估計都忘了我……”
    “小錦,你真是糊涂了。你還不能光明正大見沈家所有人呢,人多口雜,被人發(fā)現(xiàn)怎么辦?過年期間,你只能得到長輩的認(rèn)同,陪我爹娘住下而已。”沈昱摸摸她的臉,難得見她如此,“原來你也有緊張的時候。”
    他將徐時錦抱在懷中,溫柔地寬慰她,“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跟我爹娘說過很多遍了,我不能沒有你。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找了你那么多年,又跟你走了那么多年……”
    徐時錦看著他,“你不要說了。你再說下去,我得擔(dān)心伯父伯母打我了。”
    沈昱哈哈哈,在她臉上重重親一口。他收了面上的輕浮笑意,認(rèn)真道,“小錦,別怕。無論如何,我都陪著你。他們要罵你,連著我一起罵;打你,連著我一起打。我們是一起的。”
    他再勸,“你沒必要這樣擔(dān)心啊。你小時候在我家住過,我家里長輩其實挺喜歡你的。你聰明伶俐,我爹娘也很喜歡你啊。再說,你忘了安和公主了?公主是你的好友,她也是沈宴的妻子啊。有她幫忙說話,家里怎么會不接受你?”
    “阿泠?”徐時錦扯嘴角,“你覺得阿泠有能力討好那些叔叔伯伯嬸嬸嫂嫂的喜歡嗎?我估計,她連沈大人的爹娘都搞不定。”
    沈昱與她額對額,笑道,“那你可錯了。公主和別的長輩關(guān)系另說,和二伯二嬸他們的關(guān)系,卻是很不錯。上次回家,我還親耳聽二嬸夸過公主乖巧懂事呢。”
    徐時錦愕然。
    乖巧懂事?!
    和阿泠完全相反的形容詞啊。
    她心中悵然,又失笑。推開簾子,看向窗外。
    這么多年了……從她離開鄴京,到現(xiàn)在,又是將近十年。近二十年的反復(fù)流離,全在她身上發(fā)生。很多人都變了,很多情況都跟她走時,已經(jīng)不一樣。陌生又熟悉的鄴京,她生在那里,長在那里。就算她余生再不能在那里居住,她也想得到認(rèn)同。
    十年啊,歲月如此疾,猝不及防。晃眼間,她可以重回鄴京。
    在沈昱的安撫下,徐時錦的情緒慢慢平緩。沒錯,那些她害怕的人,都是小時候看著她長大的,都是沈小昱的親人。他們愛沈小昱,也會愛她。她這么聰明,一定可以贏得他們的原諒,讓他們接受自己和沈小昱。
    最不濟,如沈小昱耍無賴那樣,還有孩子,可以拿來威脅呀。
    不到一個月,在年關(guān)前,徐時錦和沈昱站在了鄴京的城門前。當(dāng)徐時錦拿出她徐家姑娘身份的路引時,看守門人,并未有太大反應(yīng),就放了行。到這一刻,徐時錦終于明白,一切都過去了。
    只要她不犯傻,跑去陛下面前,大聲吆喝她是徐時錦,她回來了。整個鄴京,都在無聲的,包容的,接受她的回來。
    這個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曾經(jīng)讓她走得毫不留念的地方,當(dāng)她再次回來時,是何等的陌生,又何等的熟稔。
    徐時錦不想坐馬車,她想和沈昱在街上慢慢走著。看看鄴京十年的變化,看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
    當(dāng)然,這么大的一座城池,真要完全靠腿走,一天一夜也走不完。
    徐時錦卻已經(jīng)滿足。走上鄴京的土地,她心中死去的那些感情,又在一點點復(fù)原。時光真的可以治療一切傷痕。十年了,鄴京沒人再提當(dāng)初謀反的太子。再過十年,也許很多人,連太子謀反的事,都會不知道。
    徐時錦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但當(dāng)在馬車上,越來越接近貴人居住的東面區(qū),徐時錦又開始無緣緊張。她跟沈昱說,“不如我們還是先回徐家看看吧。等明天、明天,有我家長輩陪著,我們再去你家里拜訪,好不好?”
    沈昱很是無情,“不好。我已經(jīng)跟我爹娘去了信,說我們今天就會到。你總不想讓他們再多等你一天吧?”
    徐時錦大驚,“你什么時候去的信?你沒有告訴我!”
    沈昱笑話她,“我要是告訴了你,你會讓我發(fā)信嗎?”他拖著徐時錦的脖頸,把她拉到自己懷里,笑瞇瞇,“好啦小錦,你不要掙扎了。已經(jīng)沒法挽回,跟我去見我爹娘吧。”
    他話音落,馬車也停了下來。
    沈昱先跳下馬車,他扶徐時錦下來時,明顯感覺到徐時錦的雙腿發(fā)軟。
    在沈家朱門前站一會兒,兩人才上去。她垂著眼,原以為知道她上門,在門前,會有一番為難。也許聽到她上門,沈家長輩早有吩咐,不許開門。
    但這些都沒有。
    守門小廝見到沈昱夫妻,便乖巧請安,迎接他們進門。一路往大房別院去,遇到許多侍女小廝,通通的,各做各事,沒有人主動上前過問。何等的不真實,卻又是真實的發(fā)生。
    沈昱拉著徐時錦的手,感覺到她出了一手心的汗。到院門前,沈昱刻意停一步,提醒她,“到了。”
    徐時錦點頭。
    沈昱再提醒她,“我娘等著你呢。”
    徐時錦點頭。
    沈昱咳嗽一聲,“我爹也請了假在家,專程等你回來。”
    “……”徐時錦臉白一下,瞪滿臉無辜的沈昱一眼。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點了點頭,“沒事,我很好。”
    望著院門,她微微笑開,“我也很想伯父伯母,我也很多年沒見過他們了……我想念這一切。”
    徐時錦與沈昱走入院子。
    院門藤蔓纏繞,小時候,她與沈昱爬過那里;
    假山小湖還是以前的樣子,小時候,她騙沈昱困在假山里過;
    那邊是一排書房,小時候,她和沈昱在那里讀書,后來又看著沈昱上族學(xué);
    通往前方的青石板上,有一處有下陷的凹處,是小時候,沈昱功課不好,沈昱被伯父揍,伯父一揮手,就把他連著鐵甲扔到地上,那時她看著頭破血流的少年,完全被嚇傻,之后含著淚偷偷幫沈昱改作業(yè);
    那里……
    這里……
    滿滿的,到處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沈家比徐家,更像是她的家啊。
    侍女通報后,徐時錦跟著沈昱走入大廳。
    她一眼看到沈父沈母。
    沈父沈母也看到她。
    雙方怔怔相望。
    那么多年的時光流轉(zhuǎn)。
    沈夫人站起來,向她走一步。
    徐時錦慢慢走過去,彎下腰,被沈夫人一把拉住。沈夫人上上下下看著她,眼淚刷地掉下,“……小錦……你、你還好嗎?”
    一瞬間,徐時錦淚如雨下。
    沈夫人叫她“小錦”,不是以沈昱妻子的身份,而是她自己,徐時錦。
    沈夫人怨過她,惱過她,也憐過她,愛過她……愛恨糾纏,多年不見,再次重逢,好像一下子忘了那許多年的怨念,只看著這個姑娘,看她從小孩子,從少女,從姑娘,一下子長大了這么多,已經(jīng)可以為人妻,為人母。
    歲月在此,顯得那么蒼涼而脆弱。
    沈夫人更咽著,“這么多年,你這個傻孩子……你從來沒想過回來,看看我們嗎?”
    “伯父、伯母。”徐時錦流著淚,被沈夫人抱入懷中。她喃聲,“我想回來的,我一直想回來……”
    淚眼婆娑中,似乎看到沈父別過頭,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他喃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徐時錦淚落得更厲害。
    之間的彷徨、憂愁、害怕,正是怕面對沈昱的父母,怕他們怪她。可比起怪罪,他們更擔(dān)心她。許多年不見,這個姑娘輾轉(zhuǎn)流離,有家歸不得,若非沈昱提供的那點兒溫暖,她獨自一個人,該怎么辦?
    這個姑娘,他們看著她長大,看著她走開,看著她一去不回頭。
    而這個姑娘,終于回來
    一屋子人,都在無聲流淚。
    沈昱在一邊,微笑著看父母與徐時錦的互動。他就知道,帶小錦回來,是應(yīng)該的。口上怨,心里念。都是這樣的。
    這一年,徐時錦在沈家,過了很多年后,在鄴京的第一個年。
    沈家沒法讓她與所有人見面,但過年期間,那些長輩們,在沈昱父母的幫助下,徐時錦都一一見過,敬了茶,道了歉。大部分人感嘆,并沒有太為難徐時錦。畢竟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該忘的,該淡的,都差不多了。
    只有在族長那里,受到了些刁難。但在沈夫人的維護下,看在懷中胎兒的份上,族長爺爺也喝了她的茶,漫聲,“昱兒啊,過完年,先別急著回平州。開宗廟的時候,你得留下來。”頓一頓,“你妻子,也跟著留下來。”
    徐時錦與沈昱對視一眼。雖然族長爺爺不看她,但她已經(jīng)體會到他的寬容,笑著與沈昱一起道謝。
    她得到了沈家認(rèn)同,可以入族譜了。
    長輩們都見過了面,小一輩的,徐時錦卻沒見。沈家長輩認(rèn)為,小一輩還需要歷練,畢竟徐時錦還是不適合大范圍公開出現(xiàn),萬一有人認(rèn)出了她,告到太上皇那里,就不好了。
    于是這個年,徐時錦窩在沈昱院子里,并沒有多走動。
    開心的是,她見到了她的舊日好友阿泠。阿泠原本不住在沈家,聽到她回來,就特意搬了回來,與她同住。徐時錦驚訝之余,又很快接受。如沈昱所說,阿泠變了很多。阿泠以前,并不會因為她,就搬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與她為伴。但現(xiàn)在,阿泠熱情了很多,與她談話,也不再冷言冷語。
    大雪中,徐時錦推開窗子,微微發(fā)呆。
    她和阿泠,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不再像少時那么不安,那么憎恨,那么想要毀滅。
    她們走出深淵,走向陽光底下,走向光明萬丈的未來。那些光,曾讓她們惶惑;如今,卻終于可以擁抱。
    發(fā)愣中,一把雪砸到了她面上。
    徐時錦看去,院中,兩個小孩子在堆雪人,沈昱蹲在一邊,笑看著,突手中揉出一團雪,砸向她。
    他笑,“你在屋里呆著干什么?出來玩呀。”
    漫天飛雪,徐時錦靜靜看著他,點頭,微笑。她旋身,走向屋門,越走越快,越走,越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意——
    真好!
    一切都好起來了!
    真是好!
    這世上,還有比這些更好的嗎?
    沈昱在門口等著她,挑眉,“當(dāng)然有了,就是我啊。”
    她一怔,跟著他笑。
    雪飛落在他們眉眼間,飛落在相執(zhí)的手上。
    一瞬間,定格成永遠(yuǎn)。
    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終于,是等到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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