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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偷笑


  中午很快到了。

  秋老虎可謂名不虛傳,當兩個人一起出了書店,才發現此刻出門絕不是什么好主意。

  “去哪兒吃?”宋念白問。

  “不知道······”夏靜夜搖搖頭。

  “想吃冰激凌?”

  “想。”

  “走。”

  話音一落,宋念白便輕輕推了一下夏靜夜,“去哪兒啊?”

  “肯德基。帶你吃冰激凌。”宋念白說著,拭了一把額頭滾落的汗。

  “你是不是熱啊?”夏靜夜問。

  “還好。”

  “要不咱倆再回去涼快會兒?”

  “不用。時間也不早了,你別再餓了。”宋念白說。

  “好吧!”

  人行道旁種滿了稀疏有致的白樺樹,在熙攘的人群里,充斥著熙攘的蟬鳴和汽笛聲,雖然一切都有些吵鬧,但是,夏靜夜此刻的心無比安寧。

  沒出半個小時,兩個人已經從肯德基出來壓馬路了。

  “夏靜夜。”宋念白喊了一聲正舉著粉色草莓味冰淇淋的夏靜夜。

  “啊?”她回頭,鬢角的發絲沾到微微出汗的雙頰上,素面朝天,卻美好無比。

  “我想和你吃遍所有的第二份半價。”

  “嗯······”夏靜夜低頭沉思了幾秒鐘,“真是勤儉持家的好男人。”

  宋念白愣了愣,然后被夏靜夜故意不解風情逗笑了,“必須的。”

  兩人找了個路邊拉面店潦草吃完了午飯。

  途中各自加了一個煎蛋,然后因為夏靜夜在很快吃完了自己的煎蛋之后眼巴巴地看著宋念白碗里的蛋,宋念白便把蛋給了她。

  吃飯,就應該兩個人都心滿意足。

  然后出了門,逃開了悶熱的煙火味,發現還是外面聞起來舒服。

  此刻,已經是下午兩點,蟬鳴變弱,人也疲憊了起來。

  “我想睡覺。”夏靜夜說著,伸了個懶腰。

  “走。”

  “啊?”她吃驚地問,“往哪兒走?”

  然后雙臂交叉在胸前,做出防備的姿勢。

  “夏靜夜,你能不能長點心?”宋念白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去哪兒睡覺?”

  “前面有家咖啡廳,我以前離家出走的時候,就在那里的沙發上睡過兩天。”宋念白說。

  “離家出走?”

  “對。”宋念白一直繞在夏靜夜周身的目光終于移開,向前看了看,“初中那時候,整天想著怎么惹父母生氣,他們越不允許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

  這是夏靜夜第一次如此認真地聽宋念白講話,他講話的時候,像他的名字一樣,電影劇情里的念白,緩緩地把故事講出口。

  他回憶往事的時候,眉毛微蹙,眉中的痣隨著上下搖擺,而嘴角卻是上揚的,帶著一點得意自喜,神情卻在談及某個字時陡然落寞。

  “沒想到,你是這么叛逆的宋念白。”

  夏靜夜感嘆道,“我最叛逆的行為就是跟我媽賭氣不吃飯,最后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偷偷跑到廚房找吃的。”

  “然后呢?”宋念白笑著問,“最后找著了?”

  “嗯,我媽早上去上班的時候在電飯煲里給我留了飯,盛到碗里的時候還是溫的,然后我一邊吃,一邊哭,發誓再也不惹父母生氣了。”

  說到這里,夏靜夜又哽咽了。

  “對啊,家人能夠陪伴在我們身邊,是足夠幸運的事情。”宋念白若有所思地說。

  “哎呀,氣氛怎么變得這么嚴肅,換個話題,哎,不對,你接著說!”夏靜夜戳了戳宋念白的胳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圓形戳印。

  “說什么?”宋念白問。

  “就是,你離家出走的光輝事跡啊。”

  “嗯,過會兒說,到了。”宋念白指了指前面,一家名叫“初見”的咖啡廳映入眼簾,“和你說著話一會兒就到了。”

  “哇!快快快,進去。”

  夏靜夜說著推著門進去,宋念白跟在身后為她撐著門,等到她進去了,再慢慢關上。

  “坐這兒。”宋念白指著靠窗那張套著棕色沙發套的沙發。

  “為什么?”夏靜夜一邊問,一邊坐下。

  “這邊的空調溫度適中,里面離空調太近,怕凍著你。”宋念白解釋道。

  “哦!”夏靜夜鼓起雙頰,目光左右來回轉。

  午后的咖啡店人煙稀少,西南方向的陽光剛好從落地窗傾瀉而入,和棕黃色的室內色調融為一體。

  “想喝什么嗎?”

  “不想,中午吃的太多了。”夏靜夜回答,雙手托腮,睫毛垂垂地落下。

  “你困了是不是?”宋念白恍然大悟地問。

  “對。”她點了點頭。

  “那你倚在沙發上睡會兒吧,等太陽快落山了我喊你。”宋念白說。

  “好。”說著,夏靜夜便縮了縮身子,窩進了沙發里,沉沉地睡過去。

  夏靜夜頭頂過短的發沒有扎到馬尾上,在汗水的重力作用下,耷拉下來。

  她的眉形很完美,就算不化妝,也沒有半點缺憾。

  她鼻尖處細密的小汗珠還沒徹底消失,而浮現出很好看的弧度,伴著酒窩,住進了宋念白心里。

  宋念白盯著她出神,仿佛夏靜夜有多少根睫毛,他都能數得出來。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連忙起身,走向了服務臺。

  等到夕陽西下,斷腸人也回家時,夏靜夜剛好醒來,周身一片溫暖。

  她低下頭,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身上多了一條毛毯,暖暖的,帶著陽光的溫度,再抬頭,發現宋念白伏在咖啡桌上,瞇著眼,呼吸均勻。

  “宋念白······”她的聲音比平時都小。

  “嗯?”宋念白猛地抬頭,四目相對。

  “你也睡啦?”夏靜夜問。

  “嗯,閑著無聊,就瞇了一會兒。”宋念白說著伸了個懶腰,看了看窗外,“現在應該已經不太熱了,你緩一會兒,然后我帶你去逛夜市。”

  “好,哎,這個毛毯是······”

  “我去服務臺拿的,一會兒我再送回去。”宋念白解釋道。

  “嘿嘿,謝謝你~”夏靜夜靦腆起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傍晚,咖啡廳里的人越來越多,下了班的人行色匆匆,各個懷揣心事,愁容滿面,點一杯咖啡,選個不顯眼的角落,慢慢品味,給舊的一天做一個完美的總結。

  “咱們走吧!”夏靜夜說。

  “嗯?休息好了?”

  “我們什么也不點,我也不好意思占著位。”夏靜夜說。

  “行,反正也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宋念白贊同地說。

  于是起身,接過夏靜夜遞來的毛毯,徑直走到了服務臺,道了謝,兩個人便一起出了門。

  華燈初上。

  兩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閑逛著,夏靜夜在路的內側,宋念白在外側,兩邊的店鋪掛牌閃爍的霓虹,一個一個的映在彼此臉上,神秘莫測。

  “到了。”宋念白說。

  “嗯?”夏靜夜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一家露天小吃攤映入眼簾。

  “我跟你說的那個,他們家的手工刀削面很好吃。”宋念白說。

  “哇,就是這里啊!”夏靜夜恍然大悟。

  “嗯······你會不會覺得不干凈?”宋念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不是吃過嗎?”夏靜夜天真地看向他。

  “對啊。”

  “有什么不干凈的,你都吃過了,我自然不會嫌棄啊。”夏靜夜無奈地說著,仿佛宋念白才是那個嫌這嫌那的人。

  宋念白笑了笑,走在前面,帶著夏靜夜坐在了距離煮面鍋偏遠的位置。

  “兩位吃點什么?”一位頭發用白色毛巾束起來的服務員問。

  “兩碗刀削。”宋念白說,然后看了看夏靜夜,“你還吃煎蛋嗎?”

  “不吃不吃!”夏靜夜紅著臉,急忙擺手。

  “嗯······一碗不要煎蛋,一碗加一個煎蛋。”宋念白說。

  “好咧,稍等。”

  昏黃的燈光映在宋念白短而利索的頭發上,他低著頭,不言不語,夏靜夜卻知道,他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說。

  她轉過頭去,看著削面的師傅左手舉著一大塊面,右手拿著刀,把一片一片厚薄均勻的面皮削進煮了沸水的鐵鍋里。

  鐵鍋下面,赤紅的煤燃燒正旺,隔著層層人群瞬間擊中了夏靜夜的心。

  她頓時愛上了這樣的煙火氣息,樸實無華,盛夏令人舒爽,寒冬給人溫暖,而宋念白······她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臉上,宋念白也是這樣的人吧。

  “面來了!”店小二端上了面。

  于是,在下一秒,宋念白的頭也轉了過來,兩碗面之間升騰起濃濃蒸氣,隔著這朦朧的屏障,夏靜夜看到,宋念白在朝她傻笑。

  “看什么呢?趕緊吃飯吧。”

  “看你啊。”夏靜夜脫口而出了一句話,然后又連忙捂住了嘴,像是不小心說漏了什么。

  “快吃飯吧。”宋念白的聲音比以往都要溫柔。

  “嗯!”她連忙低下頭,拿起筷子,準備大吃。

  就在此時,一個煎的兩面金黃,碗口大小的煎蛋蓋在了夏靜夜的刀削面上。

  她猛地抬起頭,傻傻地看向宋念白,說:“我······不要。”

  “吃吧。”宋念白沒再說話,低著頭吃起了面。

  “嗯!”夏靜夜端起碗,躲在有些燙的碗后面偷笑。

  周圍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夏靜夜不知道的是,其實,宋念白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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