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過去,夏靜夜回國了,申請在一家化學研究所任職,而宋念白此時也已經大學畢業,在青臺某所國內外知名的IT企業工作。
夏靜夜回來的時候,正值細雨紛紛的四月份,天空灰蒙蒙的。
宋念白站在機場接客通道,看著一批一批的人從出口涌出來,心中感慨萬千。
他想起那時候第一次見夏靜夜,稚嫩的臉龐,眉眼帶笑,藍色的百褶裙,還有那個回眸,好像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為過。
一晃八年過去了。
“喂!”
宋念白猛地抬頭,發現了正拖著粉色行李箱向他跑過來的夏靜夜。
他笑著一把抱住了她,任由她像只小貓在他的懷里蹭來蹭去,她的卡其色薄風衣的紐扣和他腰帶的金屬卡殼碰撞在一起,散開的長發也擦著他下巴的胡渣,癢癢的,格外舒服。
“想我了嗎?我想死你了!”夏靜夜自顧自地說著話,抬起頭,一邊傻笑著,一邊盯著他看。
“你能不能收斂一點,這是在外面呢。”宋念白哭笑不得地說,帶著滿臉的寵愛,“想你了。”
“我不管!”夏靜夜吵鬧著,“人家好久都沒抱過你了嘛!”
然后閉上眼睛,嘟嘟嘴索吻。
宋念白拗不過她,便輕輕啄了一下,然后牽住她的手,說:“走吧,回家。”
“回哪個家呀?”夏靜夜一臉壞笑地問。
“當然是回你家!”宋念白回答。
“哦!”夏靜夜失落地點了點頭。
宋念白立即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便說:“我在外面租的房子,等收拾好了,你可以過來玩。備用鑰匙改天我給你一把。”
“好啊好啊!”夏靜夜開心地挽住宋念白的胳膊,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等到了夏靜夜家,宋念白便站在門口和她道別,他輕輕撓了撓她的掌心,說:“今晚我要加班,回去的時候應該就很晚了,我回去會給你發消息,不用擔心我。你早點睡。”
“好吧,那今天晚上就不能煲電話粥啦?”夏靜夜一臉委屈地問。
“是啊,下個星期你也要入職了,好好休息。”宋念白說。
“不然你留下來,在我家吃完飯再走,我爸媽都知道你的。”夏靜夜靈機一動。
宋念白搖了搖頭,面色嚴肅地說:“不可以的,規矩不能破。”
“哪兒有那么多規矩?”夏靜夜嘟起嘴,委屈地問。
“再等等吧。等過些日子,我再登門拜訪。”宋念白說,“你快進去吧,我這就走了。”
“你先走,我看著你走。”
“好。”宋念白低下頭,親吻了夏靜夜的額頭,轉身離開。
周末不過是兩天的時間,可對于夏靜夜來說,卻像是過了兩個世紀。
宋念白一直在加班,晝夜顛倒,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也只是回家睡覺,而跟夏靜夜交流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到了周一,夏靜夜也開始忙起來,兩個人整個星期除了互道晚安和早安,說過的話屈指可數。夏靜夜都快忘記,鉆進宋念白懷抱里是什么感覺了。
加上她初進研究所,前輩們都不怎么照顧她,把那些有毒有害的化學試劑的檢驗都扔給她做,被注射了各種試劑的小白鼠,每天傍晚都在籠子里叫,聲音凄厲,聽著她膽戰心驚。
她又怕父母擔心,不想對他們訴說委屈恐懼,想要見一見宋念白,可兩個人的工作地雖然在一個城市,卻距離很遠。
而每次宋念白一接電話,還沒說兩句,便被身邊的人叫走,只能說著“抱歉,有時間打給你”就掛斷了電話,然后整整一個星期,他都沒回過她的電話。
夏靜夜覺得很難受,難以言喻的壓抑。這時候,女孩子不安分的直覺便開始涌動,她害怕,害怕宋念白會不會就這樣慢慢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于是,趁著周末,她便坐車到了宋念白的公司。
還沒進去,她便遠遠地看見宋念白和一個女人并肩出了門,談笑風生。
夏靜夜突然覺得心痛,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宋念白的笑容了,而此刻,他居然在和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陌生女人講話。
而更多的是怒火中燒,她向來是那種直來直去的女孩,所以,當看到這一幕,感覺不對的時候,第一時間她沖了過去。
“宋念白!”
宋念白抬起頭,看見了正快步走過來的夏靜夜,突然笑了,連忙跟身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徑直走過去迎接她。
“你怎么來了?”他一邊說,一邊牽住她的手。
“我要是再不來,你是不是就把我忘了?”夏靜夜白了他一眼,抽出了手。
宋念白愣了愣,笑容凝固在臉上,然后回過神,又連忙解釋:“靜夜,我是真的很忙。”
“忙到你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打給我?”夏靜夜的聲音開始顫抖,眼淚又不聽話地落下來。
“你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飯。”宋念白說著,又準備牽眼前人的手,卻突然抓空。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問,語氣比平時都要冷靜。
“你怎么會這么說?”宋念白問,又鉗住她的手。
“你愛我嗎?你每天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一日三餐有沒有好好吃,我也不知道。你現在的生活圈,就像剛才那個女人,我一點都不了解。宋念白,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么意義?”
夏靜夜壓低聲音說著,盡量在別人面前給足宋念白面子。
“那是我領導。我也是剛進公司,真的很忙,靜夜,你可不可以體諒我?”
“不可以!”夏靜夜說著,便招招手示意路過的出租車停過來。
“靜夜,你聽我解釋。”宋念白伸出右臂攔住夏靜夜準備打開車門的手。
“冷靜一下吧。”夏靜夜說著,便開門進了車,“師傅,去青臺化學研究所。”
“靜夜!”
宋念白用力敲著車窗,看著出租車絕塵而去,他卻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其實,夏靜夜說得沒錯,他的確是故意不去找她的,可是,在他必須拼搏才會擁有所有的年紀里,他無能為力。
夜涼如水,他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車內分布著零星幾個人,每個人都面容憔悴。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彩燈霓虹,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手機,已是深夜十一點鐘。
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給夏靜夜打電話。
他知道她平時工作也很忙,所以不想再影響她休息,今天又被項目經理痛批了一頓,同事之間也冷眼相待,爸爸在媽媽走了之后一蹶不振,別說家里原有的生意,就連爸爸的身體,他都照顧不來。
他好累。
明天吧,明天請假去找她,向她解釋清楚。
下了車,宋念白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說實在的,那怎么可以稱為家呢?除了他自己,什么人也沒有,沒有人在深夜為他留一盞燈,沒有人在他加班回去之后為他下一碗面。
他費力地爬上了五樓,停在門口,幾近虛脫的身體重重地倚在門上。從公文包里掏出鑰匙,擰開門,樓道里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鑰匙開門時的“咔嚓”聲,清脆又無力。
他換好拖鞋,懶得開燈,順勢倚在了門框上,雙眼空洞,深深地嘆了口氣,準備挪到沙發上倒頭大睡,卻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被一個箱子突然絆倒。
“啊!”他大叫了一聲,趴在了溫熱的地板上。
狹小房間的燈在一瞬間打開。
他嚇了一跳,不顧得疼,連忙爬起來往門口看。
只見夏靜夜穿著他的肥大襯衣,赤著腳,站在他剛換下的皮鞋旁邊,揉了揉眼睛,奶聲奶氣地抱怨說:
“你怎么回來這么晚?我都睡著了。”
他的淚瞬間淌了下來,頭腦一片空白,沖過去一把抱住她,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推到墻邊,用力地吻了下去,再也不問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