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已下,豈有更改的道理。”
賀北城拍了拍門,溫聲道:“嬌嬌若是不想上朝,不去便是,但該處理的朝政卻不能偷懶。”
否則,若他不在了,朝堂必要一片混亂。
“處理朝政是你這個天子該做的事,怎還要推到我身上了!”
唐嬌嬌氣不??一處來,早朝向來都是天亮時,今兒硬是拖到她醒來才開始,要再這般鬧下去,那史書上必要把她寫成什么千年的狐貍精!
“?不能這么說,嬌嬌是我的皇后,自然該與我攜手共進退。”
賀北城朝宋嶠招了招手,后者瞪大眼茫然了片刻,后退一步果斷的搖頭。
“慫貨!”
天子瞪了宋嶠一眼,怒斥了句。
宋嶠垂首,開什么玩笑,?只是個奴才,怎么敢劈玉坤宮的殿門!
慫貨就慫貨!
“嬌嬌先開門,我們好好說。”
“不開,我不與你說!”
誘哄不成,賀北城換了計策,掀了袍子坐在門口:“嬌嬌,朕腿疼。”
目睹天子變臉全程的宋嶠:“...”
誰知唐嬌嬌聞言更氣了:“疼個屁!”
那般賣力折騰她的時候怎么沒聽他說腿疼,現(xiàn)在才走了這幾步就腿疼了?
賀妖精越發(fā)不要臉了!
“你今兒睡書房去!”
賀北城皺眉,嫌棄的看了眼自己修長的雙腿,怎這般沒用。
見天子起身安安靜靜的整理衣袍,宋嶠有??納悶。
就這么放棄了?
“轟!”
宋嶠目瞪口呆的看著殿門被劈了個稀碎。
嘖嘖,這門挺可惜的,還是新的呢。
剛端著湯走到殿門的杏青被這一幕嚇傻了,身子一軟,托盤便自手中滑落。
宋嶠皺眉,身形一閃將托盤穩(wěn)穩(wěn)的接在手中。
恰此時,唐嬌嬌走到門口茫然錯愕的盯著地上被一掌劈爛的門。
“賀北城!”
只見天子朝唐嬌嬌溫柔一笑,而后淡然的指了指宋嶠:“?干的。”
宋嶠:“...”
唐嬌嬌自是不信他的鬼話,看向唯一一個在現(xiàn)場的證人。
杏青剛從這驚嚇中回神,便被天子皇后緊緊盯著。
?眨眨眼,做了最明智的選擇。
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宋嶠伸手將人接住,面無表情的低下頭。
這鍋,?背定了。
“這門的損失,從你月奉里扣。”
天子淡淡道。
宋嶠唇角一抽:“是。”
唐嬌嬌看著泰然自若走進寢殿的人,氣笑了。
“賀北城,你當我傻呢!”
“嬌嬌聰明著呢,不傻。”
“你離我遠點兒,不許碰我!”
“啊,嬌嬌輕點,腿疼。”
“賀北城,你要不要臉。”
“要,嬌嬌不是最喜歡朕這張臉?”
“...”
殿外,宋嶠瞥了眼睫毛亂顫的小太監(jiān)。
“還裝。”
杏青猛地睜開眼,站直身子輕咳了聲,裝模作樣的捂了捂額頭。
“嘶,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小的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呀,這湯怎么在宋大總管手里,真是對不住。”
杏青小心翼翼的將托盤端過來,賠笑道:“小的這就給娘娘送進去。”
宋嶠:“...”
?一把抓住太監(jiān)的后領。
“你確定現(xiàn)在送進去?”
杏青一怔,里頭適時的傳來一聲低吟。
小太監(jiān)忙低下頭,轉了個身:“小的才發(fā)現(xiàn)湯涼了,這就去換一盅。”
看著小太監(jiān)全須全尾的逃走,宋嶠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好像他是這場“災難”里唯一的受害人。
宋嶠看了眼地上金燦燦的碎門,一陣肉疼。
這得?一年的月奉吧。
—
臧山離京這日去了妱月殿。
自那夜后他便被關了起來,直到今日離京,才被放了出來。
臧山踏進殿后,便發(fā)覺了不對勁。
整個殿沒有一個宮人。
只有公主的寢殿外,站著一個人,像是已等候?時。
臧山眸色微沉,兩人對視許久,?才開口。
“殿下呢。”
云眠手中的劍出鞘,劍身發(fā)出一陣嘶鳴。???.BiQuGe.Biz
“想見殿下,先過我這關。”
臧山無聲嘆了口氣。
這一戰(zhàn)終究還是來了。
到了這一步,?避不開,也不能避。
?們之間注定要有個勝負。
臧山來見公主并未帶兵器,所以這場戰(zhàn)斗?從一開始便落了下風。
賀北妱立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外面的??斗。
她本該阻止的,可好像,?不能阻止。
這一切,已經(jīng)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懂父皇的意思,懂皇兄的用意,可是,她看不透他。
作為兩位殿下的貼身侍衛(wèi),臧山云眠自有過人之處。
尤其是武功。
若不是遇上絕頂高手,?們都能應對自若。
可誰也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將兵刃指向對方。
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從天明持續(xù)到了黃昏。
盡管都已是傷痕累累,但?們誰也不愿認輸,
更準確的說,是他們誰也不愿意放下想要守護的那個人。
臧山的衣裳已有了數(shù)道血痕,哪怕是一身紫衣,也格外醒目。
云眠唇角溢著一絲鮮血,發(fā)絲凌亂。
兩廂對此,看起來臧山傷的更重。
公主終是沒有忍住,在云眠的劍即將落在臧山身上時,她急急喚了住手。
兩人同時看向公主,而公主的眼神卻始終在藏身身上。
云眠眼底劃過一絲黯然,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是為何心中還是痛的快要窒息。
“你為何如此。”
明明已落下風,何苦還要與云眠爭這個高低。
臧山看向公主,在公主的視線中,?緩緩半跪在地。
“你做什么。”
賀北妱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最終還是停住腳步,沉聲道。
“臣,都知道了。”
賀北妱身形一僵。
她突然想起在客棧時,?特意來問過她。
‘三公主的傷可否是在右肩’
難道...
公主猛地回頭看向云眠,卻見云眠亦是有??錯愕。
“這四年來,臣一直有意疏離殿下,皆是因為在四年前發(fā)生了一件事。”
賀北妱雙手緊扣,目光深邃的盯著臧山。
四年前,?果真知道了。
所以,?近日種種,皆是因此事。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臣一直在尋找那位姑娘,她因臣受難,臣不該不負責任。”
“夠了!”
賀北妱突然厲聲打斷他:“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殿下...”
“今日是臧大人去邊境的日子,已在此處耽擱許久,臧大人還是盡快出發(fā)吧。”
賀北妱冷聲說完,便欲折身進寢殿。
“殿下,咳咳咳..”
聽到身后的重咳,公主的腳步停頓了一瞬,可很快又離開,步伐比剛剛更快。
臧山知道,今日若不將事情說清,?恐怕再沒有機會了。
“臣心儀...殿下?年。”
這句話不輕不重,帶著濃濃的深情,清晰的傳入公主耳中。
紫珠步搖因主人突然的駐足而輕輕蕩漾,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停止。
不知過了?久,賀北妱才緩緩轉身,盯著臧山:“你說什么。”
臧山迎上公主的目光,再沒有半分躲避,一字一句堅定的道。
“臣,心儀殿下?年。”
那一刻,賀北妱眼里閃過了許多種情緒,最后勉強歸于平靜。
“臧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四年來無數(shù)次的冷漠,對她避而遠之,生怕與她有半點牽扯,這,是心儀她?
“若要因旁的原因說出這違心?,大可不...”
“殿下!”
臧山沉聲打斷公主,鄭重道:“臣以性命起誓,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分虛假,臣死無...”
“夠了!”
賀北妱急切道。
?即將遠赴邊境,怎還能許這般誓言!
“殿下,這四年來,臣一直在尋找那位姑娘,是因為臣該要對此事負責,而數(shù)次疏離殿下,也是因此。”
臧山緩緩道出隱藏了?年的愛慕。
“臣曾想著,待將來一定要掙得功勛,好風風光光的迎娶殿下,可沒想到會發(fā)生那件事,那時候臣心如死灰,自知已沒有資格求娶殿下,只得選擇將這份感情藏在心里。”
“就在前??日子,臣突然得知了真相,那一刻,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心疼,但從那時候起,臣便下了決心,一定要予殿下??里紅妝。”
賀北妱面色平靜的看著藏山。
真相竟是這樣么。
此時她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笑,還是可悲,亦或是遺憾。
四年啊,就因這一個陰差陽錯,她把自己困在一個籠子里,撞的頭破血流。
到頭來,這一切竟是誤會。
“那夜,臣不是有意冒犯殿下,但是雖事出有因,卻也是因為臣心中的執(zhí)念。”
“臣知道,臣現(xiàn)在沒有資格請求殿下什么,但,還是請殿下再等臣一年可好,臣必定掙一個能配得上殿下的身份,絕不會委屈殿下。”
賀北妱依舊沉默不語。
“咳咳咳...殿下,可否再給臣一個機會。”
臧山受了數(shù)道劍傷,失血過?導致面色越發(fā)慘白。
?看著公主,眼里帶著孤注一擲的執(zhí)念,與滿腔的情意。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采蕙立在不遠處,已是淚流滿面。
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心疼他們這互相折磨的四年。
就在此時,有雪白緩緩飄下,這個冬天迎來了第一場雪。
“殿下,我疼。”
隨著雪落下的,還有侍衛(wèi)微微哽咽的聲音。
‘疼嗎,疼就告訴本宮,便無需罰跪了,如何’
‘微臣,不疼’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加一個時辰,此后各不相欠’
這是公主第一次表露心跡,讓他做的選擇,可當初那個答案并不是公主想要的。
眼下這個答案才是。
可是...會不會太遲了。
賀北妱看了眼落在藏山頭發(fā)上的雪白,隨后果斷的轉身離開。
藏山眼里的光在公主轉身的那一刻盡數(shù)消散。
眼淚倏然滾路,?真的沒機會了嗎。
“活著回來。”
轉身的那一刻,一行清淚自公主眼角滑落,同時,唇角微微上揚。
遲嗎,當然不會。
這么?年都等了,她不在乎?等一年。
那可是她情竇初開時就愛上的人啊,她怎么舍得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臧山猛地抬頭,?驚?喜的盯著公主遠去的背影。
她說,活著回來。
是不是代表她答應了。
“殿下,您是答應了嗎。”
“您不說話,臣就當您答應了。”
臧山心中一片狂喜,?飛快的起身朝公主喊道:“殿下放心,臣一定活著回來!”
“臣這就走,爭取早去早回,殿下一定要等臣回來迎娶殿下啊。”
賀北妱立在窗前看著那一步三回頭,還裂著嘴傻笑的人,唇角輕彎。
“傻子。”
而公主不知,離開妱月殿的藏山,取出了靴子里的匕首,高深莫測的一笑。
挨打還是有好處的。
“嘶,云眠下手可真重。”
-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已快到初春。
賀北城盯著床上熟睡的人,眼里一片憂色。
自半月前開始,唐嬌嬌每日只有兩個時辰是清醒著的,而路崢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看來,只能用那個法子了。
接下來的幾日,賀北城沒日沒夜的處理公務,將最緊要的政務盡數(shù)批閱,?將宋侯爺召回了京。
“表弟,你不能這么做!”
宋長風急切道。
“且不說這辦法會不會成,就算成了,弟妹也接受不了。”
賀北城淡然道:“我還有三年的時間,或許大師兄能在這三年內帶回冰蓮。”
“不行,絕對不行!”
“我不能再一次看著她離開。”
賀北城看著宋長風,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知道表哥的能耐,我昏睡之后必會引起大亂,還請表哥這??日子留在宮中,幫著嬌嬌應付一二。”
“若是我再也醒不來,就在幾位王爺中過繼一個孩子,立為太子。”
“表弟!”
宋長風急紅了眼,但?了解賀北城,?一旦做了決定沒人能拉的回來。
“這是最壞的結果,三年很長,或許我能等到冰蓮呢。”
宋長風偏過頭,沒說?。
“還有,且莫要讓嬌嬌做了傻事,介時讓妱妱?陪著她。”
宋長風抹了把眼淚,許久后甩袖出了門。
賀北城唇角輕彎,知道宋長風這是答應了。
天子轉身重重嘆了口氣,若不是別無?法,??何嘗愿意如此。
-
二月末。
這日的天空被烏云籠罩,眼看便要電閃雷鳴。
宋長風立在玉坤宮的寢殿外,抬頭望著天空,?不喜歡今日的天氣,若是那烏云之后,便是陽光該有?好。
宋嶠等人皆被天子早早的支開了,此時的寢殿外,只有宋長風。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輕輕道了句:“去請三公主吧。”
“是。”
九尾去的很快,回來的也剛剛好。
賀北妱是提著裙擺一路飛奔過來的,淚水早已浸濕她慌亂無措的臉。
“皇兄。”
“夫君!”
里外的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賀北妱腳步一頓,雙眼有一刻的呆滯。
宋長風閉上眼,眼角劃過一滴淚。
大雨在此時驟然而至,寢殿里頭唐嬌嬌的聲音從慌亂到害怕再到崩潰。
賀北妱閉上眼,無力的跌倒在地上,全身很快便被雨水浸濕。
她早該想到的,皇兄怎么可能任由嬌嬌再次離開?們,可是為什么不是她,為什么老天非要如此折磨他們。
云眠想要上前去攙扶,猶豫片刻卻只是安靜的立在公主身邊。
?們誰都沒想到,天子會一聲不吭的籌謀了這樣的事。
宋嶠趕到時,起初還不明所以,后來聽到唐嬌嬌的哭聲才反應了過來。
這個時辰,娘娘應該是在沉睡才對。
?知道解安魂的兩個法子,可那位路大師兄兵沒有歸來,娘娘卻在此時醒了,那只有一個原因。
“皇上!”
宋嶠頓時便紅了眼眶,怪不得,皇上今日將朝中所有繁瑣事宜盡數(shù)批閱,怪不得今日要將?們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