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嶠一走,梨苑幾個宮人便挨個拜見新主子。
略沉穩(wěn)些的宮女率先跪下,行完禮后,便小心翼翼道:“請主子賜名。”
唐嬌嬌:“嗯?”
賜名。
喔,師娘教過她。
皇宮里規(guī)矩繁多,貼身的宮人認(rèn)了新主子都要請主子賜名,方才意味得到主子認(rèn)可。
“你原本叫什么。”
宮女:“回主子,奴婢進(jìn)宮后的名字為屏蘭。”
唐嬌嬌想了想,道:“屏珠如何。”
賜名于宮人而言是一種榮譽(yù),沒有得主子賜名的,要么是低等宮人,要么,是不為主子所喜。
她既入了宮,就要按他們的規(guī)矩來,才不會給人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聽得‘屏珠’二字,宮女微微一怔。
但凡進(jìn)宮的主子,身邊至少會帶一個心腹下人,甚少有像主子這般孑然一身進(jìn)東宮的。
她也正是因此才請主子賜名,卻沒想,主子不僅應(yīng)了,還賜了一個’珠字’。
短暫的錯愕后,屏珠激動的磕頭謝恩:“謝主子賜名。”
另外幾個宮人皆是一臉羨慕。
宮人賜名也有講究,不是什么字都用得,而‘珠’是主子身邊一等宮女才能用的字。
唐嬌嬌并不是誤打誤撞,撞上了這個字。
師傅教她武功,而師娘教她的東西卻五花八門,皇宮規(guī)矩尤其詳細(xì),小到宮女賜名,大到面圣之禮,都精益求精。
她彼時還覺得師娘過于精細(xì),如今方知,師傅用心良苦。
她本就身負(fù)重任,前路未知,什么樣的突然狀況都有,就比如現(xiàn)在,誤打誤撞賴上了太子,進(jìn)了東宮。
彼時所學(xué),竟都能物盡其用。
接著,她又分別給另外一個宮女,兩個太監(jiān)賜了名。
分別是如宛,桂平,杏青。
三人怔愣后,欣喜不已:“謝主子。”
宛,桂,杏,一樣是主子身邊一等宮人用的名字。
“我進(jìn)宮急,未來得及同你們準(zhǔn)備賞賜,他日再補(bǔ)上。”
做宮主五年,御下之道唐嬌嬌并不生疏。
雖然,用得并不怎么好。
若是好,她也不會被瀟香逼宮,逃難到這里。
“謝主子。”
宮人再次謝恩。
梨苑原本是屏珠負(fù)責(zé),她請示后,唐嬌嬌便讓她繼續(xù)掌理。
這邊剛結(jié)束,外頭便傳來動靜,屏珠忙迎了出去,卻是宮人捧著精美的物件兒進(jìn)了梨苑。
她瞥了眼送來的物件兒,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共有五樣。
雪玉綴珠,瑯彩雙連瓶,真紅金羅綢,翡白鑲玉盞,青白玉水仙。
每一樣都是難得的珍寶,幾位昭訓(xùn)宮里,連一樣與此相等貴重的物件兒都沒有,主子進(jìn)宮第一天,便來了五樣。
地位高下立見。
唐嬌嬌雖說長在江湖,但畢竟做了五年的宮主,也算是見多識廣,對寶物并不陌生。
這幾樣她雖說不出名字,但觀其成色,便知必非俗物。
嘖嘖嘖,她這個便宜夫君真有錢。
屏珠拿了冊子一一記錄,除物件外,還有現(xiàn)銀和一盤碎銀子。
待外頭再傳來動靜時,便是如宛迎了出去。
很快,她去而復(fù)返。
“主子,宋總管帶了宮人過來,請主子移步挑選。”
按照規(guī)矩,未冊封或是良娣之下的位分,沒有權(quán)利挑選宮人。
但他們的主子不一樣,她是太子殿下親自帶回來,親手指了梨苑的。
就憑著這份殊榮,便足夠梨苑凌駕于幾位昭訓(xùn)之上。
唐嬌嬌帶著如宛去了院中。
宋嶠一共帶了三十人過來,十個宮女,十個太監(jiān),十個嬤嬤。
“見過蘇姑娘。”
唐嬌嬌一出現(xiàn),宮人便先行了大禮。
他們被傳的急,路上宋總管才同他們講明,梨苑來了位新主子,這是帶他們?nèi)バ轮髯用媲斑^眼。
宮里的人大多都是成了精的,這一聽哪還能琢磨不透呢。
按照規(guī)矩,梨苑的主子,最低的位分也是良娣了,且人這才剛到,宋總管便半分不敢怠慢,足矣可見這位主子身份不一般。
他們這些人,進(jìn)了宮唯一的盼頭便是跟一個得寵的主子,東宮太子妃之位空懸,最后花落誰家還未可知呢。
直到快進(jìn)梨苑時,宋總管卻又鄭重的提點了一句,說這位主子是殿下親自帶回來,并親口指的梨苑,叫他們務(wù)必謹(jǐn)慎,別嚇著了新主子。
原本他們只是欣喜忐忑,聽了這話后,個個都是熱血沸騰,仿若腳都踩在了棉花上,漂浮得很。
殿下不近女色,幾位昭訓(xùn)的房里從未踏足,如今卻親自帶回來一位主子,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若這位主子是個有手段的,必是一路青云,福澤深厚。
一心盼著得梨苑主子青睞的宮人,自動忽略了宋嶠最后那句話。
唐嬌嬌立在長廊下,先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而后才輕柔道了聲:“起。”
“謝蘇姑娘。”
等宮人見完禮,宋嶠恭敬上前:“姜姑娘,您瞧瞧可有合眼緣的。”
唐嬌嬌只看了宮人一眼,便將視線落在宋嶠身上。
宋嶠自然察覺到了,謹(jǐn)慎的抬頭,然后對上了那雙迷茫的眼睛。
目光短暫的交匯,宋嶠快速低下頭,試探道。
“主子身邊若定了一等宮人,便可分別挑選三個二等宮女,太監(jiān),三個粗使宮女,太監(jiān),嬤嬤。”
宋嶠也不知他會意的對不對,但他覺得,蘇姑娘應(yīng)該是在詢問這個。
宋嶠猜的沒錯,唐嬌嬌確實是因此不解。
宮中每個殿里挑人都是有規(guī)制的,她清楚哪個位分該挑多少人,但她不明白她應(yīng)該按照什么規(guī)制挑人。
畢竟,她現(xiàn)在只是蘇姑娘。
而宋嶠的話不僅讓唐嬌嬌短暫愣神,也讓在場所有宮人心跳如雷。
這……是側(cè)妃的規(guī)制!
唐嬌嬌眨眨眼,只做不明其中緣由,端著嬌軟的笑容,按照宋嶠說的規(guī)制指了宮人。
剩下沒被挑中的宮人帶著滿腔的遺憾隨著宋嶠離去。
恰此時,屏珠端著一個紅盤款款而來。
“主子。”
唐嬌嬌只瞥了一眼便明了,饒有興味的看了眼屏珠,道:“發(fā)下去吧。”
怪不得能做管事的,同她宮里的漁瞳一樣有眼力勁兒。
屏珠從容應(yīng)下:“是。”
留下的十五人皆得了豐厚的賞賜,激動之色愈發(fā)明顯。
按理說,此時便是主子訓(xùn)話,宮人表忠誠的時候,但唐嬌嬌覺得,她早晚是要離開的,訓(xùn)話沒有必要,直接便讓屏珠去安排他們各自的職位。
幾個二等宮人,亦是由唐嬌嬌賜了名。
一陣兵荒馬亂后,梨苑快速歸于平靜,宮人都經(jīng)過統(tǒng)一嚴(yán)格的訓(xùn)練,就算到了新的地方,也很快能適應(yīng)。
短短半天,便各司其職,與梨苑融為一體。
屏珠掌理梨苑,許多事抽不開身,便由如宛與杏青跟著唐嬌嬌熟悉梨苑。
梨苑顧名思義,是有一大片的梨樹,每到梨花盛開時,整個梨苑都散發(fā)著一股怡人的清香。
除了那一園的梨花樹,還有一個小池塘,一座彎彎的拱橋,一座假山流水。
唐嬌嬌越看越滿意,若是在此地被圈養(yǎng),也沒那么難受。
梨苑在東宮不是最大的,但走完全程也需要一個多時辰,許多地方唐嬌嬌只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便罷。
她現(xiàn)在的身體不適合走太久的路。
“我去看看梨花,你們不必跟著。”唐嬌嬌朝如宛杏青道。
二人對視了一眼,應(yīng)下:“是。”
總歸是在自己的地方,不會出什么事,他們沒必要因此惹了主子不開心。
唐嬌嬌漫不經(jīng)心的進(jìn)了梨花園深處,直到確定他們再也看不見時,才將手放到嘴邊,吹起幾聲極有節(jié)奏的哨聲。
很快,便有一只通體紅色的鳥兒從天空俯沖而下,落在她的肩上,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頭發(fā)。
“厭雪真乖,這么快就來了,是不是一直跟著呢。”唐嬌嬌笑著摸了摸它可愛的小腦袋,柔聲道。筆趣閣
厭雪是師傅送給她的,是什么品種她也不知,只知道這只鳥聰明的緊,還慣會認(rèn)人。
安撫夠了撒歡的鳥兒,唐嬌嬌才從腰間取出一張紙條綁到它的腳上。
“去吧。”
她得趕緊告訴師傅師娘,她被師娘口中那位天之驕子帶到了東宮,免得師傅師娘尋不到她人,滿江湖亂竄。
厭雪離開后,唐嬌嬌又找了棵梨樹躺下,聞夠了梨香才出梨園。
回到前院時,已到了晚膳時間。
宮中的飲食|精細(xì),味道極佳,唐嬌嬌一個沒忍住便多吃了些,最后只得帶著屏珠如宛出去消食。
梨苑外有一棵大榕樹,唐嬌嬌也懶得走遠(yuǎn),就圍著榕樹打轉(zhuǎn),看的屏珠如宛眉眼染笑。
她們原本因不知主子性情,很是忐忑謹(jǐn)慎,可這半天下來,才發(fā)現(xiàn)她們這位主子,性子溫軟和善,身上有一股不諳世事的隨性溫軟,不由自主的引著人去護(hù)她,寵她。
尤其是那一雙清澈明凈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何時,桂平杏青也出了院子,安靜的侯在一旁。
夕陽西下,榕樹下的紅色身影仿若渾身度了一層光,耀眼奪目,讓人挪不開眼。
幾位昭訓(xùn)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