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婷抱著最后一絲僥幸等著御醫的檢測,可最終奇跡并沒有發生。
“稟皇上,太子殿下,此毒與太子妃殿下所中之毒一致。”
秦霜婷身子一軟,完了。
而后,夙闌殿的宮人盡數被傳至大殿,大部分宮人聲稱今日沒有見到秦側妃,可還不等秦霜婷松口氣,便有兩名宮人稱今日午后見到她出了門,大約半個多時辰返回。
一個是守門的小太監,另一個是夙闌殿外的粗使宮女。
秦霜婷終于無?淡定,她盯著那兩個宮人,氣的連聲音都有些尖細:“你們胡說!我今日并未出過夙闌殿,你們為何要如此害我!”
兩名宮人也急了,幾番爭執后雙雙發下毒誓,確定自己??一字虛言。
“好了!”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真相已經明朗,天子臉上已很是不耐煩:“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可說。“
秦霜婷自然不可能認,認了只有死路一條,況且那些事的確不是她做的。
“皇上,臣妾冤枉!”
她重重的?頭磕在地上,委屈至極。
“冤枉?”
太子淡淡道:“那你說,何處冤?”
秦霜婷一愣,而后哭的梨花帶雨:“殿下,殿下您相信臣妾,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真的沒有要害太子妃殿下。”
“不是你做的,人證物證你如何解釋,別的尚且不提,你貼身婢女的??該作何解?”
太子道。
“不,不是,殿下您相信臣妾,素心,素心她一定是被人收買,來陷害臣妾的。”
秦霜婷急忙道:“對,素心一定是被收買了。”
她說完又看向素心,一臉失望傷心的道:“素心,你我多年主仆,你為何要背叛于我,你快說啊,到底是誰收買你,或者威脅你了,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既往不咎,太子殿下亦會為你做主。”
秦霜婷確實很聰明,幾句話便將太子拉入了她的陣營,如此威逼利誘,很難有人不動心,畢竟,誰的背景也越不過太子去。
可素心哭的比她還厲害:“小姐,奴婢說的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啊。”
秦霜婷氣的恨不得一巴掌?她打醒,可此情此景,她只得堪堪忍下,依舊溫聲誘哄。
主仆二人爭執不下,熱鬧極了。
太子眼尾微垂,忍耐已到極限,冷著臉打斷二人。
“好,既然你說你有冤,孤便再替你審審。”
秦霜婷一喜,忙磕頭:“謝殿下。”
只要殿下相信她,她就一定能干干凈凈!
“素心。”
素心忙顫抖的磕下頭:“奴婢在。”
“你跟在秦大小姐身邊多久。”
秦霜婷不解的抬頭,殿下為何還喚她秦大小姐。
“回殿下,奴婢自小跟在小姐身邊,已有十余年。”
“大膽!”太子突然冷聲呵斥:“作為貼身婢女,怎能叛主為他人所用,如此不忠不??之人,該死!”
素心嚇得身子不停的發抖,但依舊沒有松口:“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沒有陷害小姐,沒有為他人所用,請殿下明查。”
太子冷哼了聲:“是么。”
“看來,不動真格你是不會說實??。”
太子瞥向侍衛:“拖出去,?到招認為止!”
“是。”
“殿下饒命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小姐,您快說話啊,奴婢不想死。”
“啊,殿下饒命啊。”
“奴婢句句……啊……屬實。”
外頭的棍棒聲清晰的傳入殿中,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太子這是有意維護秦側妃。
秦霜婷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只要殿下愿意護她,她就絕不會出事!
大殿沉寂的不像話。
外頭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不多時,便有侍衛前來稟報:“殿下,人沒氣了。”
太子抬了抬眸:“可是招了?”
侍衛垂頭回稟:“沒有。”
“還用血在刑凳上寫了‘冤枉’二字。”
大殿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不過一個小婢女,若真是被他人所用,這般刑?下哪里還受得住,可她寧死也不松口,甚至以血書喊冤,到底是真是假,各人心中已有了數。
秦霜婷心里怒火滔天,這賤人到底是被誰所用,竟死了都要咬她一口!
但她并未表現出半分怒氣,慌亂不安的看著太子,??聲落淚,我見猶憐。
太子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個帶頭搜宮的侍衛:“馳風。”
馳風忙跪下:“屬下在。”
“你是孤宮中的侍衛,孤本該????反顧的信你。”
太子緩緩道:“但現在秦大小姐不認,孤自然要秉公處理。”
馳風垂首,默不作聲。
“按你們剛剛所述,這個盒子只經了你的手,可是你趁人不備,往里頭放了毒藥。”
馳風砰的重重磕下頭:“回殿下,屬下沒有。”
“有沒有,你說了不算。”太子看也沒看他,抬眼道:“來人,拖出去?到招認為止。”
侍衛紛紛猶豫,一時間竟都沒動。
大殿的其他人也都垂下頭,心里各自開始盤算,?到招認為止,那不就是屈?成招嗎,死了個小婢女就算了,這侍衛可是太子身邊的,難不成還要?這侍衛打死不成。
看來殿下是真的要袒護秦側妃了。
“怎么,是在等孤親自動手么。”
幾個侍衛只得咬牙應下:“是。”
馳風被帶了出去,外頭很快就傳來侍衛的悶哼聲,殿內的氣氛壓抑的嚇人。
臧山終于忍不住,跪在太子面前求情:“殿下,再?下去,馳風就沒命了,求殿下網?一面,馳風絕不會背叛殿下。”
清竹殿其他宮人也急忙跪下求情:“求殿下網?一面。”
太子只抬了抬眼,依舊面不改色。
“夠了!”
天子沉聲打斷了這場鬧劇。
“如此與屈?成招有何區別,朕知道太子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有意為秦大小姐洗刷冤屈,可現在大家都看到了,婢女寧死也不松口,難不成還要?侍衛打死,豈不是寒了東宮的心。”
天子一句秦大小姐,眾人心里便明白了,就算有太子相護,秦霜婷也逃不過這個坎了。
原本她進宮就是天子冊封,如今連天子都將她棄了,那就沒人能保的住她!
秦霜婷亦是明白了,她急忙看向太子,可對方只沉著臉,一語不發。
“?那個叫馳風的侍衛帶上來。”
很快,一身是血的馳風便被帶上了大殿。
“朕最后再問你一次,盒子里的毒藥可是你放的。”
馳風面色慘白,跪在地上,強撐著道:“回……回皇上,屬下沒有!”
“那盒子……雖經了屬下的手,但只兩三步的功夫,屬下就給了……秦大小姐,屬下……沒有做。”
“殿下若是不信,屬下……愿以死明志!”
馳風說完,便起身去拔身邊侍衛的刀,欲自盡證清白。
“攔下!”
天子急忙呵斥道。
若真讓他因此死了,寒了東宮一眾侍衛的心,?來太子如何服眾。
被幾個侍衛阻攔,馳風自然沒死成,但也經不起折騰暈了過去,天子便讓人將他帶下去上藥。
被這一鬧,天子越發氣結。
“秦霜婷,你還想害死多少人!”
秦霜婷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得拼命的搖頭:“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沒有。”
天子冷哼了聲:“依朕看,此事就得秉公處置,他們既然都受了刑,對你也該一視同仁!”
“來人,?朕?到招認為止!”
“不必拖出去,就在這里?!”
秦霜婷徹底慌了,忙看向太子:“殿下,殿下救我。”
太子這次沒再?口,別過眼沒有看她。
侍衛本就因馳風一事對秦霜婷頗為不滿,每一棍下去,都毫不留情。
不過幾下,秦霜婷便撐不住了。
想到素心的慘劇,她害怕極了,天子明顯發了怒,殿下亦不敢求情,若這么?下去,她必死無疑。
秦霜婷咬咬牙,她思來想去,能做到這般縝密陷害她的,只有三公主。
若她此時認了,?三公主招出來,那么她最多只有下毒未遂,而三公主才是真正害梨嬌的人,她無論如何也能保住一命。
“我……我認。”
天子眼神一沉,揮手制止了侍衛。
“看來,早該用刑了!”
“說,你是如何毒害太子妃的!”
太子此時的臉色亦冷的可怕,但依舊不動聲色,默默的任天子審問。
秦霜婷自小養的嬌貴,何曾受過如此刑?,早已痛的大汗淋漓,面色發白。
但她知道,她此時不能倒下,否則她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
人證物證俱全,父親都救不了她。
“回……回皇上,是三公主。”
此言一出,大殿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怎么還牽扯到三公主了!
有膽子大的偷偷看向天子,果然見天子臉色大變。
誰不知道三公主最受天子疼愛,若此事是秦霜婷亂咬,她恐怕活不過今日,可是,若真與三公主有關……
三公主與太子妃不睦一事京城皆知,且這位殿下向來蠻橫霸道,她利用秦霜婷毒害太子妃,倒還真說的過去。
如此一想,眾人紛紛垂頭,恨不得當場打個地洞鉆走,已經涉及到皇室辛秘,他們真的?么也不想聽。
“大膽!”
天子果然大怒:“你竟敢胡亂攀咬!”
秦霜婷知道,一旦說出了三公主,就必須在天子阻止之前說出真相,否則她就再沒機會?口了。
是以,她忍著疼痛一股作死將所有經過全盤托出。
“回皇上,是三公主找上臣妾,說同太子妃有仇,?了臣妾一種叫七毒粉的毒藥,讓臣妾今日放入太子妃的茶盞里,還說太子妃愛喝清茶,薛昭訓身邊的宮女煮的一手好茶,近日太子妃召幾位昭訓在東宮打葉子牌,都是薛昭訓身邊的婢女煮茶,是以,只要?毒悄??聲息放入茶盞,事后便可栽贓?薛昭訓,而薛昭訓曾與太子妃有舊怨,她有動手的理由,沒人會不信。”
“三公主還說,她為臣妾求情讓臣妾進東宮就是因為想與臣妾聯手對付太子妃,三公主以此威脅臣妾,臣妾不敢不從,只得讓素心同三公主前往,今日午時,是三公主在夙闌殿外帶走素心前往清竹殿下毒,臣妾從未出過夙闌殿,可不知為何宮人會說見過臣妾,還陷害是臣妾親手下毒,臣妾以上句句屬實,請皇上明查。”
??落,秦霜婷重重?頭磕在地上。
眾人頓時心驚肉跳,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曲折,不過如此倒也說的通了,在東宮能做到這一環扣一環的,只有這位公主殿下。
而幾位昭訓卻是一臉茫然。
天子本還怒氣滔天的神情,頓時也變了。
“呵……”
沉默了半晌,天子氣笑了:“來人,傳三公主。”
薛昭訓此時坐不住了,她忙帶著貼身宮女沖到殿中跪下:“請皇上明鑒,她所言不實。”
天子哼了聲:“哦?”
“何言不實。”
“皇上容稟,臣妾身邊的婢女,不會煮茶。”
薛昭訓狠狠瞪了眼秦霜婷,一字一句道。
這個女人著實可惡,她與她有?么仇?么怨,竟還?她也拉下水!
“且臣妾與太子妃相處融洽,清竹殿所有人皆可作證。”
秦霜婷面上有一絲錯愕,還來不及說什么便聽天子道。
“你說你身邊的婢女不會煮茶,有誰作證。”
薛昭訓:“回皇上,梁昭訓,林昭訓皆可作證,還有清竹殿煮茶的宮女也可作證。”
這時,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一直跪在大殿的小宮女身上。
“薛氏所言,是否屬實。”
天子冷聲道。
小宮女忙道:“回皇上,確實如此。”
“薛昭訓的貼身婢女還曾向奴婢學煮茶的手藝,但……因她確實沒有天賦,便作罷。”
“近日的清茶都是奴婢煮的,今日奴婢煮茶時,中間因看見一個宮女鬼鬼祟祟,奴婢心存疑慮確實離開過茶爐一小會兒,但只一眼,奴婢并未看清身形。”
這便又與素心所說的那句‘讓奴婢引?煮茶的宮女’對的上了。
原本出事后第一個就該審問煮茶的宮女。可奈何素心被抓住,直接扯出了秦霜婷,緊跟著又牽扯到了三公主,倒讓人??暇顧及她。
接著幾位昭訓與清竹殿所有宮人,都證明薛昭訓所言屬實,且從未有人看見三公主曾到過夙闌殿。
秦霜婷再次崩潰。
但這也讓她愈發清楚此事從頭到尾就是三公主在利用她!
利用她毒殺太子妃,再?鍋甩到她的身上,這樣就在也沒人知道幕后黑手是三公主!
好狠毒的一箭雙雕!
“你說,三公主?你了七毒粉。“
天子說完又看向御醫:“太子妃所中何毒。”
秦霜婷心里咯噔一下,難道連毒藥都是假的!
果然,只聽御醫道:“回皇上,太子妃所中之毒為白沸散,并非七毒粉。”
天子嗤笑一聲:“是啊,并非七毒粉。”
秦霜婷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雙拳,賀北妱!好狠毒的手段!
“至于你所說的三公主為同你聯手對付太子妃,才求情讓你入東宮,簡直荒唐!”
天子怒斥道:“太子納側妃,豈是皇妹能干涉的!”
天子這??一出,不止秦霜婷,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事不就是這么傳的嗎。
據聞,太傅進宮求皇上讓秦霜婷進東宮時,剛好三公主伴圣駕,替太傅求了情,皇上一向最疼這位嫡公主,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于是便加了一道圣旨與冊封北周公主的圣旨一道進了東宮。
“此事,待三公主前來,自有分曉!”
“且據朕知,三公主今日辰時便到了玉坤宮,陪皇后手談,你說三公主午時到了夙闌殿,可那會兒,三公主正在陪皇后用午膳。”
君??戲言,天子的一番話直接?秦霜婷所有的證詞推翻,眾人心知肚明,此事基本已經可以定案了。
除了毒害太子妃,還得再加一條,構陷嫡公主之罪。
秦霜婷身子一顫,完了,全都完了!
賀北妱早有預謀,她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有天子玉坤宮作證,誰還敢質疑!
可賀北妱幫她求情一事眾所周知,連父親都沒反駁,怎會有假。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大約小半個時辰,賀北妱就到了。
去傳??的侍衛向皇后稟明清竹殿一事,皇后當即氣的摔了茶盞,讓許嬤嬤跟著公主一道過來作證。
“稟皇上,三公主自辰時起便在玉坤宮,到接皇上傳召期間,并未離?玉坤宮,此事整個玉坤宮的人皆可作證。”
秦霜婷心中已經全亂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
“秦大小姐!”許嬤嬤也是氣的狠了,瞪向秦霜婷:“秦大小姐可是要讓整個玉坤宮亦或是娘娘到場作證!”
秦霜婷忙搖頭:“臣妾不敢。”
敢讓皇后娘娘到場作證,誰有那個臉!
許嬤嬤哼了聲,沒再說話。
賀北妱向天子微微福身后,才瞥了眼秦霜婷,眼里十足不屑。
天子看向賀北妱,哼了聲:“秦大小姐指證,三公主指使她毒殺太子妃,且她能進東宮,皆是因為三公主想與她聯手對付太子妃,三公主作何解?”M.
賀北妱癟癟嘴,趾高氣揚中帶著些委屈:“秦大小姐可是覺得本宮跋扈的名聲在外,不介意多一條謀害皇嫂的罪名,才敢亂咬?”
眾人聞言頓時醒悟。
虧他們還真懷疑了,那可是公主的嫡親皇嫂,三公主就算再跋扈也不會做弒親之事!
這秦霜婷還真是瘋了不成!
“至于求父皇讓秦大小姐入東宮一事,本宮還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釋呢。”
賀北妱看向秦霜婷,頗為苦惱道。
“秦太傅乃太子之師,勞苦功高,德高望重,卻卑躬屈膝聲淚俱下求皇上?恩,?愛女一個機會,說愛女心系太子,除了太子此生不嫁,作為一個父親,只能舍下老臉來求一旨冊封。”
“太傅此般,父皇哪能相拒,況且彼時又剛立下冊封北周公主的圣旨,一個戰敗國的公主都能如愿入東宮,作為當朝太傅的嫡長女,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降國公主么。”
“而本宮不過是看清父皇的心思,順水推舟說了幾句情,?了父皇一個臺階,至于是靠本宮求情才能讓秦大小姐入東宮,那本宮還真是受之有愧,愧不敢當呢。”
秦霜婷不愿相信:“可是外頭都這么說,父親也未反駁。”
公主挑眉,外頭的傳聞自然是她讓人散的。
“外頭的傳聞,本宮總不能一個個去解釋吧?”賀北妱笑道:“至于太傅為何不反駁,那你覺得太傅要怎么反駁呢,專程告訴你你進宮是他舍了老臉求來的,與本宮沒關系?”
“呵……這個傳言對你有利無害,太傅為何要去質疑,況且,又怎會沒關系呢,本宮確實說了幾句情呀,所以,反正都已經得償所愿了,怎么進的宮,重要嗎。”
“而你所說的本宮因為想要毒殺皇嫂,為你求情讓你入東宮這個說?,還真是……”
“不可理喻。”
賀北妱嘖嘖嘆了幾聲:“你是沒長腦子么,自古以來,哪有皇妹能做主太子的婚事?”
眾人再次垂首。
他們可能都沒長腦子。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三公主肆意妄為慣了,且又得天子盛寵,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所以他們先入為主也并不奇怪。
此案到這里,已無須再審。
“謀害太子妃,構陷嫡公主,雙罪并罰,押入大牢,擇日處刑!”
天子撂下旨意便甩袖離開了。
秦霜婷還欲叫屈,直接被侍衛拿布條塞了嘴丟進大牢。
至于處何刑,眾人都知道,這是在等太子妃的情況。
太子妃活著,就是毒殺未遂,尚且她一人抵命,若太子妃因此……
那估計秦家的榮華也就到頭了。
所以這天變不變,還得看太子妃能不能熬過此劫。
這一夜??疑是漫長的。
秦太傅攜夫人在御書房前長跪不起,天子避而不見。
京城中亦無形中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息。
一直到次日午時,東宮傳來好消息。
太子妃救過來了。
秦太傅夫婦松了口氣,而后雙雙大??滅親,請求處置秦霜婷。
天子下旨賜秦霜婷毒酒,卻延遲十日后執行,而秦府以教女無方為由,罰了秦太傅半年俸祿。
投毒一案,也就此有了了結。
_
東宮寢殿。
御醫將解藥配置完成,太子親自喂下后,太子妃幽幽轉醒。
待御醫盡數離?東宮后,唐嬌嬌才從床上爬起來,呼了口氣。
“夫君,我演的像不像。”
賀北城沒笑的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就一直睡著,何談演技?”
唐嬌嬌不認同他的??。
“昨日我吐那一口血也是需要演技的!”
她當然不是真的中毒,那口血是她趁她們不注意塞到嘴里的一大顆凝固的藥,遇熱會化成與血一般的顏色,且會陷入短暫的昏迷,制造出中毒的假象。
不論御醫怎么把脈,那都是中毒頗深,性命堪憂。
至于她中的白沸散,那是如宛在她飲完茶后放進去的,御醫檢查她所用的茶水時,自然而然的被驗了出來。
解藥當然也用不上。
賀北城都喂到了他的袖子里。
為何午時才醒,那是因為安魂的緣故,她每日必要睡到這個時候才會醒。
所以他們以為的她中毒危在旦夕,她只是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
太子理了理被侵濕的衣袖,面無表情的夸贊:“好,阿梨演的好。”
唐嬌嬌癟癟嘴,而后又道:“我還需要在寢殿裝幾天么。”
太子搖頭:“毒已解,身體沒有大礙,這兩日看起來虛弱些就行。”
唐嬌嬌點頭,演虛弱毫??壓力。
“夫君,我頭疼,渾身沒力,想要抱抱。”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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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侍衛的住所。
聽說被打的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人,正趴在床上不停的哀嚎,一會兒說屁股疼要喝粥,一會兒說背也疼要吃鮮果。
他手底下幾個侍衛憋著笑,一一?他找來。
“哎呀,渾身都疼,有沒有燒雞?么的?”
這回沒人再回他。
馳風嘶了一聲轉頭:“你們怎么回事,我受了這么重……”
??未說完,便看到了門口的人,他語氣一頓,飛快的從床上爬起來,笑嘻嘻道:“頭兒。”
臧山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屁股疼,背疼,渾身都疼?”
馳風搖頭:“沒,沒有的事。”
臧山一腳踹過去:“信不信真?你揍一頓!”
侍衛靈活的躲開,看不出半點受傷的樣子:“屬下這不是要演的像一點么,免得被人生了疑。”
人拖出去自然沒有真?,屁股上頭墊了一塊比屁股還厚的布墊,?上去就跟撓癢癢似的。
進殿的血當然也是早已準備好的雞血。
“行了,這事已經定了,你這幾日就呆在屋里‘養傷’,別到處瞎轉!”
臧山沒好氣瞪他一眼。
“是,屬下遵命。”
完了又好奇的道:“那個小婢女呢,那叫的一個慘烈,演的比我還好,還留了血書,嘖嘖嘖,厲害,她人呢?”
臧山:“裹了草席扔出去了。”
馳風一愣:“啊?”
“真,真?死了!”
他就說嘛,哪有演的那么像的。
臧山沒理他一驚一乍的,又警告了幾句不準出去晃悠就離?了。
馳風見他走遠了,才招呼手底下幾個侍衛,問:“真,真死了?”
一個侍衛嘁了聲:“哪能啊,那小婢女是個識趣的,不敢下毒三公主便饒了她,順便讓她配合演了一出戲。”
“就是,殿內聽到的慘叫,那是她自個兒掐自個兒,嘖嘖嘖,她可真下的了狠手,看著都疼。”
另一個侍衛道。
“血書是她拿雞血寫的,演的差不多了服了一顆假死藥,昨夜殿下讓小的們將她連夜送出宮,?了點銀錢讓她回老家了。”
“至于用草席包裹著扔了的,是一個死囚,換了她的衣裳。”
馳風聽完,跟著嘖嘖了幾句。
“這出計中計演的過癮。”
“是啊,老大你被拖出去了沒看到,秦大小姐還真以為殿下是在保她呢。”
“殿下這招真高,??下手為強,直接就把皇上這條后路堵的死死的。”
“是啊,皇上親自下旨,太傅連求情都不敢,她到現在還以為是三公主的手筆。”
“不過??說回來,也不知殿下為何要弄這出戲。”
“誰知道呢,她要不是真的有惡毒心思,也不會中計,這就叫自嘗惡果。”
“有道理!”
馳風趴在床上做了最后的總結,指著他們一個個道:“所以說,別起?么壞心思,最后報應都得到自己身上!”
“是是是,老大說的是。”
“哼!燒雞,拿燒雞來!”
“好嘞,小的這就去。”
_
黃昏時,賀北妱到清竹殿探望太子妃。
此時,太子坐在輪椅上,正剝著葡萄,一顆顆放入晶瑩剔透的琉璃盞里。
唐嬌嬌歪在軟榻上,心安理得的捻著太子剝好的葡萄吃。
賀北妱唇角勾了勾,剛想去拿一顆就被太子瞪了眼,然后癟癟嘴收回手。
“皇兄偏心。”
太子并不理她。
賀北妱又一次偷拿葡萄不成功,干脆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歪,托腮道:“皇兄,真的管用嗎。”
她真的不想留秦霜婷,多一日都不想!
說完又道:“萬一秦霜婷什么都不知道呢。”
昨日那出大戲其實本不會那般復雜,秦霜婷也不可能等到十日后再被賜死,是太子求的皇上,讓她多活幾天。
眼下這般局面,得追溯到太子大婚三日后的那場晚宴后,蘇梓蕓回府后做了一夜的夢,第二日左思右想覺得不安,便又進宮見了太子。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憑借記憶畫幾副人像自然不在話下,而后經臧山確認,與秦府那人會面的就是當初追殺他的那幾人。
蘇梓蕓當時震驚極了,她原本就覺得自己想多了,來求證也只為求一個安心,可沒沒想到事實竟真是如此。
蘇梓蕓不明白太傅府的人當時為何會追殺臧山,最多也只以為臧山當時出的任務與秦府有關。
但太子與臧山卻心知肚明。
當年他們查的可是唐府的案子!
此事他們沒有瞞著賀北妱,但關于臧山中藥那段蘇梓蕓沒有說,太子不知,賀北妱也不知。
至于他們為何會聊到四年前的陳年舊事,蘇梓蕓只說是酒后隨意說起的,沒想到隨口的幾句話竟然扯出了這么大的巧合!
于是,便有了后來,他們聯合演了這出戲。
“若秦霜婷真的知情,太傅定然不會放心,肯定會有所動作。”
太子道。
“若不知情,亦或是另有隱情,多等幾日也??妨。”
多活幾日,對秦霜婷來說可能并不是好事。
賀北妱嘆了口氣,沉默好半晌后又道:“若這事真的與太傅有關呢。”
賀北城手指頓了頓,須臾后道:“加倍奉還。”
在這之前,他從沒有懷疑過秦府,亦沒有查過,因為那是他的老師,就如賀北妱說的一樣,德高望重,勞苦功高。
他一直是尊敬這位老師的。
當臧山確認蘇梓蕓畫出的那幾人就是當年追殺他的人時,他比誰都不愿相信。
但蘇梓蕓不可能拿這事說謊,她若真沒見過那幾個殺手,畫不出他們的畫像。
而若此事與蘇梓蕓有關,那她更不可能自爆,且拿這陳年舊事來陷害秦府,風險太大。
所以他必須得盡快驗證,當年的事是否與老師有關。
秦霜婷能買通獄卒對嬌嬌下手,或許也有可能是知道些?么的。
于是他們便用秦霜婷為餌,看能不能引出些?么東西。
若證實唐府的案子當真與老師有關,他必不會留情!
唐嬌嬌安靜的聽二人討論,也不插嘴,她知道他們在查賀北城第一任老師的案子,且這事或許與秦太傅有關。
雖然他們整個計劃都沒有瞞她,但她也不便多問。
而她不知,他們不瞞她,是因為想讓她參與整個過程,待昭雪的那一天,她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他們要讓她親眼見證,唐府是如何翻案,是如何平反的。
如此,也算是她親手報了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