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章
此時此刻,我的心里已經充滿了氣憤。
當兵幾年間,我最看不慣的,便是機關兵這些令人發指的作風。
當蘇館長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就仿佛已經形成了兩軍對壘的態勢,處處都是殺氣。
由夢和嬌嬌緊挨在我的身邊,都拿一雙憤怒的眼神瞪著蘇胖子。
蘇館長用指甲蓋兒塞了塞牙縫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兒,手在空中一甩,沖我質問道:“聽我們小張說,讓你們搞搞衛生,你們還不愿意,是不是?”
言語當中盡顯強勢,我突然間感覺到這哪里像是游泳館館長,明明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黑社會老大!他說話間腮上的肥肉左右搖擺,頗顯強勢。
近距離看來,他實在是胖的不成樣子,尤其是他那大腹便便的模樣,像是要將衣服撐開了似的,保守估計:他至少能有二百五十斤。
我叼了一支煙,淡然地道:“我沒有給你們搞衛生的義務,你們游泳館有的是閑人,為什么不自己搞?”
蘇館長冷笑道:“你這個小小的少校倒是口氣不小,這么跟你說吧,就是教導大隊的任大隊長,我跟他提出派兵過來打掃一下衛生或者是干干活兒,他也絕對不說一個不字,你一個小小的少校,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不盡人情了吧?”
我反問道:“是我不盡人情,還是你們太懶?自己的份內的事情不做,為什么非要依賴別人?”
蘇館長冷笑道:“我不知道應該稱呼你,但是說句不中聽的,你很不懂規矩!”
我倒是有些詫異,這個跟規矩有什么牽連?
倒是由夢不失時機地反駁道:“蘇館長,你今天實在是太過分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讓你轉業?”
此言一出,倒是讓蘇館長愣了一下。但是又隨即緩和,笑道:“你?你讓我轉業?”拿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輕蔑地望著由夢。
由夢揚頭道:“怎么,不相信?”
蘇館長擺出一副格外滑稽的表情,搖頭道:“不是不相信,是根本不可能!”
由夢強勢地道:“別以為你在特衛局有什么關系,我就整不倒你,我告訴你,本姑娘想整垮的人,再大的關系也白搭。”
蘇館長更覺得可笑了,指著由夢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觀世音菩薩嗎?好像什么事情都是你安排的似的,我告訴你,長的漂亮,不一定什么事情也能干成。除非你―――”蘇館長詭異地一笑,倒是沒再講出下文。
但是從他諷刺的眼神里,已經猜測一二。
由夢沒再說話,皺著眉頭,仿佛氣憤到了頂點。
倒是蘇館長強勢地接著道:“現在,你們給我馬上走人。以后,不允許你們再踏進游泳館一步!”
我道:“蘇館長,游泳館是局里的財產,不是你蘇家的。我告訴你,就憑你這句話,我以后會經常光顧!”我把‘經常光顧’四個字說的很重,以此表達對這位蘇館長的強烈不滿。
蘇館長惡狠狠地道:“你光顧,不讓進,看你怎么光顧!”
我道:“那就試試看!”
嬌嬌緊跟著我的話,沖蘇館長憤憤地道:“你知道趙叔叔是干什么的嗎?還有由阿姨,說出來嚇死你!哼,太欺負人了!”
蘇館長笑著用指甲又摳了摳牙縫兒,臉色變得更加猙獰。
正在此時,一名上等兵像飛毛腿將軍一樣朝這邊沖刺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沖蘇館長喊道:“蘇館長蘇館長,快,快出去,快,孫副局長來了……”
僅僅跑了這么幾十米,這位上等兵就累的像得了哮喘似的,當他站在蘇胖子面前時,早已累的要癱了似的,粗喘著氣,臉上竟然冒起了汗。
其身體素質可想而知。
蘇館長一聽這話,立刻繃緊了神色,對身邊的那位士官道:“抓緊時間安排,我出去迎接一下!”情急之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再三,沖我和由夢喊道:“你們趕快給我走人!要是影響了孫副局長游泳,你們得吃不了兜著走!”
由夢聽到孫副局長來游泳了,頓時綻開了笑容,沖蘇館長回道:“誰吃不了兜著走,一會兒就知道了!”
蘇館長也沒再理會我們,而是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我帶著由夢和嬌嬌,徑直去更衣室換衣服。
心里的郁悶還沒消散,這是我們第一次遇到如此蠻橫無理的士官。
一個小館長,一個三級士官,竟然能牛氣成這樣?
由夢換完衣服就義憤填膺起來,口里直道:“孫副局長來了,我們在孫副局長面前好好‘表揚’一下游泳館工作人員的‘豐功偉績’,看他們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嬌嬌也附和道:“對對對。這些人太氣人了。尤其是那個什么蘇館長,簡直就是個小地痞流氓,我都看不出他是當兵的來!”
一邊議論著一邊朝外走去,卻被游泳館內的隆重氣氛震驚了。
只見游泳池四周站了五六個工作人員,個個軍裝筆挺。蘇館長親自候在游泳池臺階處,甚至還有兩名義務兵正在拿抹布擦拭游泳池邊兒上的白瓷磚。
很隆重,也很動眾。
這時候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從東北角緩緩走來,身上穿著男式泳衣,身后有一名士官奉迎地跟著伺候,身邊是一位年輕的帥小伙陪伴。
而這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特衛局孫副局長,軍銜為少將,他身邊的那個帥小伙,是他的公務員靳春城,我們都喊他小靳。
孫副局長邁著輕盈的步子,緩緩走了過來。蘇館長早已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弓著腰含著笑望著孫局長。
當然,用眼睛的余光,蘇館長發現我們還沒走,于是沖旁邊的一個士官使了使眼色,那位士官會意,徑直地朝我們走來。
這士官正是剛才跟我坐下來談話的那位,他湊到我們身邊,強勢地埋怨道:“我說你們怎么還不走?是不是沒見過孫局長,想見見將軍的風采?”
我笑道:“有這個想法。”心里卻在暗笑這些游泳館工作人員的迂腐,他們肯定不會想到,孫副局長跟我的關系,到了怎樣的程度。
孫副局長已經走近,很顯然,他也發現了我們的存在,頓時愣住了。
見了領導,咱必須率先開口問好,于是我首先道:“孫局,過來游泳呢!”
由夢也緊接著跟了一句:“孫叔叔,今天挺有興致啊!”
孫副局長意外地笑道:“最近在學習和鞏固游泳技術,你們也過來游兩圈兒了?”孫局長打量再三,目光停留在了嬌嬌身上,瞬間顯得更為驚異起來。
孫局長快步迎了過來,對嬌嬌道:“呵,小嬌嬌也過來了?早知道你也來游泳,咱們就一塊來了!”
嬌嬌嘻嘻地道:“孫叔叔游泳都不想著嬌嬌,嬌嬌很生氣呢!”一句玩笑之后,嬌嬌將目光盯向蘇館長,話中有話地暗嘆了一聲:“今天這個泳游的,真郁悶!”
而此時的蘇館長以及其他幾位工作人員,早已驚的臉色煞白,尤其是蘇館長,雙腿竟然有些微顫起來,臉上也出了幾絲冷汗。聽了嬌嬌這指桑罵槐的感嘆,蘇館長更是擔心至極,也許他實在沒有想到,我們三個人會跟孫副局長如此熟悉,他現在一定推翻了剛才的判斷,在心里重新猜測我們的身份呢吧?
蘇館長三兩步便湊上前來,臉上陪著笑用眼神打了一圈兒招呼,試探地問道:“孫局長,咱下水吧?”
孫局長頗不不悅,瞪了他一眼。
蘇館長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趕快改口道:“孫局長,下水池吧,都準備好了,準備好了。”
一時間,蘇館長說了一通畫蛇添足的話,似乎很擔心我們將剛才的事情向孫副局長匯報,因此干脆自己掌握了發言權,不斷地開口試問。
孫局長對蘇館長道:“別急別急,我先跟趙秘書他們說說話。”
蘇館長一愣:“趙秘書,哪位是趙秘書?”
孫局長笑道:“小蘇啊,怎么,你不會連趙龍趙秘書都不認識吧?”孫局長一手指向我,一手輕輕抬起,在蘇館長面前比劃了一下。
蘇館長倒是更蒙了,心懷忐忑地望著我,打量再三。
但是他還是追問了一句:“孫局長,您是說,他,他是趙秘書?就是那個……那個在世界什么交流會上得了亞軍的趙龍趙秘書,C首長處的趙秘書?”
蘇館長一連串地問了一大通,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孫局長皺眉半開玩笑地道:“特衛局能有幾個趙秘書?你這館長怎么當的,啊,連趙秘書都不認識!”
接著孫局長又向蘇館長介紹起了由夢和嬌嬌,介紹由夢的時候他說道:“這個也是首長處的,警衛參謀,由夢由參謀!”
介紹至此,估計蘇館長的腸子都要悔青了,他甚至拿手使勁兒地拍打了自己的后腦勺一下,受寵若驚且驚惶失措地道:“她……她就是……她就是由參謀啊,由參謀……”口里念叨著,似乎已經不知道怎樣對白。
緊接著,孫局長又指著嬌嬌道:“這個是C首長的女兒,嬌嬌。”
這一介紹,更是令蘇館長出了滿頭的冷汗。
他的臉上似笑非笑,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來。
手足無措的蘇館長,一一向我們問好,奉迎的眼神里,充滿了暗示的元素。
也許,此時此刻,他的期望便是我們不會將剛才之事告訴孫局長吧?
隨后,孫局長想邀我們一起下池游兩圈兒,但是我們早已沒有了那個雅興,于是婉拒。
由夢本想借這個機會,在孫局長面前好好參奏蘇館長一本,但是又不知為什么,突然之間止住了。
孫局長跟我們又客套了幾句后,在蘇館長的好生攙扶下,進了游泳池。
我和由夢、嬌嬌,則開始往回走。
出門后嬌嬌問由夢:“由阿姨由阿姨,你剛才怎么不在孫局長面前調教調教那個蘇館長呢?”
由夢神秘地笑道:“現在的效果是,其實比讓孫局長批評他還要讓他難受,他以后至少一個星期,肯定會睡不著覺了。”
嬌嬌嘻嘻道:“怎么會呢?”
由夢道:“我最了解這種人了,遇弱則強,遇強則弱,不過,以后趙龍可有的麻煩嘍!”
突然間扯到我,我倒是極不理解,問由夢道:“我以后有什么麻煩?”
由夢神秘地道:“什么麻煩你兩天之內就知道了!”
我疑惑地望著由夢,覺得這丫頭過于神秘,說話總喜歡說一半留一半,在她身上,很有由局長的遺傳基因。
嬌嬌也不明白由夢的話意,轉而湊過來問我道:“趙叔叔趙叔叔,你為什么不在孫局長面前參那個館長一本,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呢?你也太包容了吧?”
我拍了拍嬌嬌的腦袋,笑道:“傻丫頭,等召開干部會議的時候,我會專門就此事提出來,我還不信整不了這些機關兵!”
由夢也恍然大悟地道:“只可惜忘記切點兒證據了,要是有證據,直接把游泳館里的機關大爺們全部整下來,把他們發配到基層鍛煉鍛煉!”
我捏了一下鼻子,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道:“證據,我從一進門兒的時候就收集好了!”
由夢頓時愣了一下,我接著道:“我將咱們進游泳館的全過程都錄了音,相信這會是一個很不錯的證據!這份錄音一定會讓那些負責機關管理的大領導們,目瞪口呆的!”
由夢表揚道:“行啊趙龍,什么時候也學會了這一手?”
我笑道:“自學成才!”
其實,我早就聽說過游泳館工作人員的作風問題,只是一直沒有親見,因此趁這次機會,算是徹底地了解了一下內幕。
這將成為我下次干部會議上最重要的一個議題。
………
卻說回到特訓隊辦公室,由夢和嬌嬌沒有多做停留,直接告辭要回首長處。
我雖然對她們有些留戀,但是也沒有阻攔,畢竟,這不是我能左右的。
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由夢上車的時候,我的心里掠過一陣急切的酸楚。因為我意識到,這一次又將是漫長的分離。
熱戀中的男女,多想能留住對方,但是身在軍營的我們,即使再相愛,也只能眼睜睜地分別。
我送她們到了車前,由夢深深地望了我良久,嘴唇似啟非啟,仿佛還有很多話要講,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候剛要上車的嬌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由夢道:“由阿姨由阿姨,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了?”
由夢頓時一愣,回頭問道:“能忘什么事?”
嬌嬌湊近由夢,輕聲道:“你忘了臨來的時候我爸托你辦的事情了嗎?”
由夢這才恍然大悟地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地道:“嘿,我還真沒跟趙龍說呢!等下,我馬上就向他傳達!”
說完后又是一番自言自語: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幸虧嬌嬌提醒我,不然我又得重跑一趟!
我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所謂的事情究竟是何事,疑惑間,見已經打開車門的由夢,重新關上,踩著嗒嗒的腳步聲,重新邁回到了我的身邊。
嬌嬌在身后壞笑道:“由阿姨,沒想到你也有忘事兒的時候呢!嘻嘻――”
由夢湊到我面前,表情莊重地道:“是忘了告訴你,C首長托我問候一下你,希望你在特訓隊里好好工作,為國爭光,為C首長處爭光。”
聽聞此言,我有些半信半疑,雖然說C首長對我們很和藹也很關照,但是首長很多時候都是將這種關懷藏在心里,不會輕易外露,更不會托誰轉達對誰的問候。要知道,他是掌握中國命運的國家領導人,他怎么會對我一個普通的警衛秘書如此記掛?
怎能讓人相信?
我追問道:“C首長問候我,真的假的?”
由夢道:“本姑娘什么時候騙過人!再說了,C首長跟我說的時候,嬌嬌也在場,不信你問嬌嬌!C首長還說了……”由夢清了清嗓子,模仿起C首長說話的語氣道:“小趙是個好同志,工作積極努力,各方面考慮的都比較周到,這段時間沒見著小趙,我這心里還有那么一點點的不是滋味兒……”
嬌嬌也在一旁附和由夢的話,道:“是呢是呢,趙叔叔,我爸是這么說的,由阿姨學的真像!真像我爸的語氣!”
聽到這些,我的心里涌進了一股欣慰,C首長日理萬機,竟然還有空閑記得我,怎能讓人不感動?
我對由夢道:“你回去幫我轉告C首長,讓他注意身體,我一定會牢記他的囑托,盡最大的努力完成這次特訓,為特衛局爭光,為首長處爭光。”
由夢道:“我會的。”
然后轉過身,再次朝車走去。
只是,我在她離去的背影里,體會到了一絲傷感。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由夢還有什么沒說完似的。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卻是沒有說出口。
送由夢和嬌嬌上車后,我徑直地回了辦公室,叼了一支煙,遐想萬千。
半個小時以后,孫副局長從游泳館里游完泳后,徑直來了我的辦公室。
客套一番之后,孫副局長問起了關于匯報表演的事情:“現在準備的怎么樣了,這次匯報表演,跟以前的都不一樣,你一定要考慮全面,千萬不要出現任何漏洞。”
我答道:“現在還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時間緊,有一定的難度。”
孫副局長道:“你在中國拳術、倒功、硬氣功方面都很有造詣很有深度,實在不行你就親自掛帥,爭取早點兒完成這幾項課目的出爐,由局長可是對這個相當重視,已經在局黨委會上提到過多次了。”
我點頭道:“放心吧孫局,我會合理安排的。”
孫副局長還饒有興趣地到宿舍、訓練場轉了一圈兒,然后才驅車回趕。
………
當天晚上八點鐘左右,特訓隊正在組織拳術訓練。
確切地說,大家的熱情還算高漲,各國的學員們很喜歡這種帶有中國特色的拳術風格,在幾位中國教官的引導教練之下,學員們的動作提高明顯,這令我內心有些欣喜。
大約在九點多鐘,特訓隊文書兼通信員房子明(上等兵)火急火燎地趕到了訓練場,沖到了我的面前。
房子明對我說道:“趙總教官,你辦公室里來人了!”
我問:“誰?”
房子明道:“是個胖子,好像是游泳館的。現在正在你辦公室等著。”
我頓時一愣,立刻猜測到了來人應該就是那位蘇館長……他來干什么?
我在心里琢磨了片刻,不想見他,于是對文書道:“你告訴他,我現在正忙,沒時間接待他!”
文書得令后,徑直返了回去。
但是二十分鐘后,文書又重新趕到了訓練場,對我道:“趙總教官,那個胖子還沒走,說是等不到你回去他就不走。你還是去見見他吧,挺可憐的,看來找你有正經事兒!”
我笑罵一聲:“正經個屁!如果他愿意等就讓他等,反正我是沒時間見他!”
文書對我的決定有些異議,但還是服從了。
文書再一次返回了隊里。
十點鐘特訓隊整隊帶回,前進路上,齊教官起頭唱起了一首中國軍旅歌曲<團結就是力量>。
學員們士氣逼人,歌聲震天,精神抖摟,步伐整齊。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特訓隊這來自世界二十幾個國家的學員們,在行進中已經幾乎達到了步伐一致的效果,遠遠看去,根本不會想到,這會是一支匯集了世界二十多個國家的隊伍。
對此,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但是當隊伍先進至營房門口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在營房一側的冬青叢旁邊,蹲了一個胖乎乎的人影,見到隊伍回來,這個人影馬上站了起來。
我已經猜測出一二,雖然燈光不夠鮮明,但是通過這人影的形態與舉止,我判斷出他正是游泳館蘇館長無疑了。
他貓在這里干什么?
隊伍在齊教官的帶領下,被帶回了宿舍。
而我正想快步回辦公室的時候,那個胖乎乎的人影,猛地沖到了我的身前。
“趙秘書,趙秘書,趙總教官,趙總教官……”
這位仁兄果真是游泳館蘇館長,他一連換了好幾個稱呼,笑容可掬地湊到了我的身前。
我見蘇館長這次見我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神氣,反而是帶著笑容撲面而來的。他哈著腰陪笑道:“趙總教官,隔著這么近,嘿嘿,我過來看看你,看看你!”
說話的工夫遞來一支煙,并掏出打火機做好了架勢。
我一擺手,沒有接受他的煙支,只是皺眉將他一軍,道:“看我干什么,把游泳館看好就行了!”
蘇館長仍然在呵呵陪笑,解釋道:“趙總教官,其實,其實是我有眼無珠了,我沒想到你竟然就是C首長處的警衛秘書,就是那個,那個揚名世界警衛界的中國散打王!我還以為你是……你就是一個基層的訓練干部呢,所以對你不夠尊重,還找你麻煩……我今天過來主要就是負荊請罪來了,還希望趙總教官大人有大量,原諒我的過失,原諒……”
敢情這位蘇館長是過來認錯來了!
這倒是出乎于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中,讓機關的大爺兵如此認錯,實在并非易事。
更何況還是這位體大膘壯的蘇館長?
我諷刺道:“你倒是挺有級別觀念,真是搞不明白了,你為什么會那么看不起基層官兵?”
蘇館長倒吸了一口涼氣,解釋道:“其實也不是看不起,就是……就是一種……一種慣性思維。”蘇館長朦朦朧朧地回答著,身體微微晃動,肩膀上的金屬拐,一粗一細,在燈光的照耀下,直晃人眼。
見蘇館長現在變成了這番嘴臉,我不由得暗暗感慨,人啊,什么時候能不這么勢利眼兒?
如果不是在游泳館里偶然遇到了孫副局長;如果這位蘇館長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他還會這樣客氣嗎?
相信我們之間的矛盾,會繼續引申下去。
對于這種人,我真的沒有跟他繼續交談下去的欲望,于是我直接邁步走進了辦公室。
但是這位蘇館長也隨即跟了進來,他一進門,竟然一下子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了。
我剛剛坐下,蘇館長便靠了過來,他取過手里的塑料袋,從里面掏出兩條軟包中華,輕輕地甩在我的辦公桌上。
蘇館長弓著腰道:“趙秘書,兩條煙送你抽抽,在我那兒也沒用,抽不了,煙太多了!”
真是拿他沒辦法,他送禮的方式可真是有些與眾不同。
但是面對這戲劇性的情節,我又怎能收下蘇館長的‘賄賂’?
他倒是挺懂得見風使舵,得罪了人之后懂得去彌補。但是我會給他機會嗎?
這種風氣令人深惡痛絕,如今又是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不可能既往不咎!
我會讓這些無所事事、自以為是的機關老爺兵們,在特衛局徹底沒有市場,讓他們知道,機關的工作不是混的,是要干的!
否則就會慘遭淘汰。
這是在我內心異常強烈的想法,因此在面對蘇館長的陪笑奉承時,我始終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任憑他怎樣追捧,任憑他怎樣花言巧語,我都始終不為所動,堅持如一。
蘇館長嘿嘿地笑道:“趙秘書,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那時候我記得特衛局經常派你參加一些國內的賽事,你呢每次都能拿個好名次回來,因此軍銜和職務不斷地得到晉升……你是特衛局最年輕有為的干部了,就連那個誰,那個齊處長也沒法跟你比。我聽說他現在下馬了,跑教導大隊來當教官來了……所以說呢,現在特衛局里最年輕有為晉升最快的干部就是趙秘書你……還有,我最佩服的是,是趙秘書的那一身功夫,我硬盤里拷了好多你的武打視頻資料,天天看天天學習……趙秘書,我都想拜你為師了早就!”
蘇館長像一只蒼蠅,在我對面滔滔不絕地發表著陳述詞,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優美的詞匯都搜集來用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將特衛局所有的功勞都借調出來安在我的身上……
對此,我既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
而且我在他的話里找到了自相矛盾的破綻,抬頭反問蘇館長道:“蘇館長以前看過我的錄相視頻資料?”
蘇館長振振有詞地道:“看過看過。你的東西我都看過了,基本上。我經常到咱們的局域網里查你的資料,尤其是你在世界警衛交流會上的表現,視頻資料很多,我天天在看。”
我直接將他一軍,冷笑道:“蘇館長別套了,你已經把自己套進去了。你覺得你這樣說會得到什么?”
蘇館長裝出真誠地道:“我最想得到的,就是趙秘書的理解,理解……呵呵,以后呢,咱們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我質問道:“蘇館長,如果你之前真的看過我的視頻,我們幾個人進游泳館的時候,你會認不出我來?”
此言一出,倒是讓蘇館長恍然大悟。
同時,他更顯得尷尬了起來。
我不失時機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將桌子上的兩條軟中華往他面前一推,下起了逐客令:“行了蘇館長,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休息了。”
蘇館長趕快陪著笑道:“趙教官,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改天我再過來拜會你。”
蘇館長轉身而去,我指了指桌子上的兩條中華香煙,道:“拿著你的煙!”
蘇館長回頭擺手道:“趙秘書抽吧,抽吧,我還有很多,很多呢。”
我抓起桌子上的兩條香煙,湊過去塞進蘇館長的臂彎里,蘇館長神情有些尷尬,禮讓再三,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蘇館長走了,我在他離去的步伐里,聽到了失望的韻律。
或許說,此時此刻,他對我態度的驟變讓我有一絲猶豫,而且我的能看的出來,蘇館長這次負荊請罪肯定是下了不少工夫……他竟然知道我喜歡抽中華香煙。
確切地說,我真的是懶的搭理他。別說是兩條煙,就是兩百條兩千條,我也絕對不可能原諒他。因為我這次所針對的,已經不單單是他一個人,而是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機關兵。如果我在干部會議上提出,肯定會以點及面地提到整個特衛局機關的現狀和作風。同時,我準備起草一份關于反映機關問題的材料,準備作為發言稿和建議稿,待今后使用。
沒辦法,很多時候,我這人喜歡管閑事兒。
對于這些不平事,我就想管一管。
只是,事情到了這里,似乎還沒有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