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耀目朱色蜀錦緞袍,本就生的白,被這樣的顏色一襯托,簡直像是開屏的孔雀一般。
他姿態(tài)閑適而懶散,絲毫不端方,可這樣的放松非但不影響他的美,反而讓人從內(nèi)到外生出艷羨。艷羨他有一副好皮囊,更艷羨他有如此隨意的姿態(tài)。
江殊!
該死的!
赫連勇緩緩瞇起了眸子,眼底一片陰鷙。
當初自己和父親就是被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所騙,以為這樣的男人,不過是憑著祖宗蔭庇,在軍中謀得一席之地,自己并沒有那么多本事,空有一副硬骨頭而已。
所以對他在他接受了十日的嚴刑拷打偷偷逃走之后,泄露出的布防圖絲毫不加質(zhì)疑。
幾乎是投入了全部兵力,直奔布防圖上的空虛之地,幻想著趁其不備,一舉攻下后,舉兵南下。
當時越國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調(diào)來對付他們,如果他們能夠繞開主力,就能直奔鄴城,拿下皇城之后,憑借他們北夷人的勇猛,整個越國都要被他們踩在腳下。
可……
這一切都是個局!
赫連勇動了動脖子,聽到嘎嘎嘎的響聲。
他的手摸到了軟椅邊的弩上。
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還敢在這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這是公然的挑釁。
他緩緩將已經(jīng)裝了短箭的弩舉起,瞄準男人的后背心。
阿太緊張的雙手捏拳,小聲的勸道:“大王子,您千萬要冷靜,眼下可不能動手啊!”
這要是真的將江殊射殺,這場和談怕就要崩了,北夷如今的處境并不好,談崩了對北夷沒有好處!
赫連勇的抬了抬下巴,手臂繃直不放松。
就在此時,前方的江殊如同有所感應(yīng),回過頭來與他對視。
男人的眉目舒展,帶著輕笑和淡淡的蔑視,完全不是之前假裝被俘虜那副惶恐瘦弱的模樣。
他定定跟赫連勇對視,伸出自己的右手,勾唇對著赫連勇做了個瞄準的姿勢,然后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
赫連勇分辨出了嘴型,他說的是:來!
來!
他在公然挑釁自己!
赫連勇臉上的肌肉不斷的跳動,之前在江殊手上受的屈辱翻江倒海一般的涌上來,將他的理智淹沒。
就算讀再多的書,表面上再文質(zhì)彬彬,他也是草原的男兒,骨子里自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海M能受到這般挑釁!
他就要按下去,就在這時,一陣輕咳之聲響起,赫連娜娜嬌弱的聲音傳來:“大哥,不要沖動!”
她的馬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跟赫連勇的并駕齊驅(qū),此刻正打起窗簾,一雙柔情似水的大眼睛里寫滿了焦急和不安,勸道:“大哥,眼下是在越國,小不忍則亂大謀!”
“咳咳咳……”鄴城初夏的風大,這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jīng)咳的指甲蓋都泛著粉色。
赫連勇嘆口氣,將手中勁弩放下:“我知道的,風大,你把簾子放下吧!”
赫連娜娜柔柔一笑,一雙妙目在江殊身上蕩了一圈,這才讓婢女將簾子放了下來。
她問婢女:“剛才我讓你找機會將東西遞給江公子……”
婢女低眉回應(yīng):“公主,江公子根本不理奴婢,人多眼雜,奴婢也無法近身啊!”
赫連娜娜拿帕子捂著唇,又是咳了好幾聲之后,聲調(diào)更軟:“也是,咱們暫時不要給江哥哥添麻煩,等我再找機會吧!”
婢女提醒道:“公主,您如今是使團重要成員,一舉一動都頗受關(guān)注,您可千萬要謹慎,別留下什么把柄!”
婢女已經(jīng)隱約知道,大汗此次會帶公主到鄴城,是因為鄴城氣候比北地要好,他要在鄴城為公主謀一個夫婿。
一來有利于公主休養(yǎng)病體,二來也可以增加兩國關(guān)系的融洽。
江殊雖好,可已經(jīng)成婚,若是走的太近,不利于公主清白的名聲。
赫連娜娜溫和笑了笑:“放心,我心內(nèi)有數(shù)!”
就說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她就似乎疲憊的喘不上氣了。
婢女在心里嘆氣,公主從上到下,哪哪都很好,就是這身體弱了些!
既然已經(jīng)掀了簾子,赫連勇便索性全部拉起來,正好趁機好好看一看這鄴城。
比之北夷,鄴城高樓林立,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四處一片繁華景象,眼下正值初夏,道路兩旁種的叫不出名的樹上開滿了碗口大的白色花朵,散發(fā)出清幽的香氣。
這樣的場景,在北夷根本看不到。
赫連勇胸口發(fā)熱。
這樣的盛景,真想永遠踩在自己腳下,真想將這一片土地都變成北夷的領(lǐng)土。
會的!
遲早會有那么一天的!
車隊緩緩前行,預(yù)想中的贊美并沒有來。
反而入耳的都是。
“這就是那個被我們打敗的北夷王子嗎?”
“這北夷王子長得不怎么樣嗎,比咱們的世子殿下差遠了!”
“那是,咱們殿下是旁人能比的嗎,你們聽說了沒,他當時佯裝被抓住,最后蒙騙過了北夷所有人,這才能讓這場戰(zhàn)爭這么快結(jié)束的!”
“北夷人真蠢,世子殿下的功夫卓絕,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他們竟然也信!”
這些人感覺就是故意的,議論的特別大聲。
……
赫連勇眸光深深,看得出很不高興!
一路平安無虞到了驛館,赫連娜娜想要去跟江殊說兩句話,可找了一圈,哪里還有男人的影子,好像剛才他的出現(xiàn),只是為了將民眾的視線吸引到他的身上一番。
赫連娜娜低咳了兩聲。
他的確是有這樣的魅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更耀眼,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使團入鄴城是大事,雖然越皇很重視這個和談,但越是如此,姿態(tài)越不能著急,因此使團并沒有馬上被召見,而是在驛館被晾了幾天。
日日都是由鴻臚寺寺卿陪著。
這鴻臚寺寺卿慣是會打太極的人,一天到晚笑瞇瞇的,話語不斷,就是沒一句實話。
赫連勇自然知道這是大越故意施加的手段,不過一連等了好幾天都沒有動靜,還是不免心浮氣躁。
蘇洛一開始還挺好奇的,后來心思也漸漸淡下來。
這一日她恰好在紙坊內(nèi)翻看上一季度的賬本,伙計進來道:“章掌柜,少夫人,今日來了個客人,要把咱們店的宣和紙全部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