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前幾天才動了少兒不宜的想法，于是克制地把手從他手底下抽了出來。
    內心默默吐槽，他媽的，別勾我。
    陸瀟握了握懸空的手，自顧自地收回眼神，拿過試卷寫了起來。
    原來被“包庇”的感覺，還挺好。
    當天中午，期中成績就張貼出來了，一群人站在后黑板圍觀。
    幾家歡喜幾家愁，還有幾家在打call。
    蔣進發了瘋一樣往葉橙身上蹭，被陸瀟一把掀開了。
    “太尼瑪神了，我就碰了幾下葉神坐過的凳子，居然進步了三十名！”他嚎叫道。
    李俊曉也痛哭流涕：“我數學考了112！誰信？就問誰信？橙哥我能不能再摸摸你的手？”
    “天哪，橙哥身上好香，這就是學神的芬芳嗎！”
    陸瀟的表情一言難盡。
    “要說進步最大的……應該是瀟哥吧，居然上升了三百多名?！弊T曉琪望著成績單，喃喃道。
    蔣進呆住了：“這就是和葉神同桌的好處嗎，瀟哥我們能不能換個座位，讓我坐一個禮拜行嗎？”
    “瀟哥只是英語考試沒再睡覺了吧，他上次可是零分。”李俊曉暗暗道。
    陸瀟：“一邊去。”
    葉橙湊過去看了看，嘖嘖道：“不錯，498名?！?br/>     他和陸瀟對視了一眼，都想起那個不成文的約定。
    ——考進年級前五百，答應他一個要求。
    陸瀟的眼底染上一絲笑意，意有所指地說：“確實不錯，卡線了?！?br/>     “什么卡線？”蔣進茫然。
    譚曉琪偷偷看向他們，一副“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然而二十班的平均分依然墊底，年級第一也救不了的差。
    那個數學交白卷的，居然是班長胡家偉。
    他被老師叫出去談話，整整一下午沒有再出現。
    眾人議論紛紛。
    “聽說他好像有點心理障礙，在考場上緊張得寫不出來?！?br/>     “難怪了，我就說他平時數學還可以啊，怎么也不至于交白卷吧?！?br/>     “別說了，老徐來了?！?br/>     徐超開完會回來，匆忙宣布了過兩天開家長會的消息，接著又叫了幾個人出去談心。
    胡家偉還是沒有回來。
    葉橙問陸瀟：“你跟班長熟嗎？”
    陸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所有班委里面，我只跟你熟?！?br/>     “別鬧，我說真的。”
    “不熟。”陸瀟說，“為什么這么問？”
    葉橙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陳臻的事說出來，“我只是覺得他的情緒不太穩定，擔心他出事?！?br/>     陸瀟哼哼道：“我情緒也不穩定，心電圖都快變成三角函數了?！?br/>     葉橙：“……你夠了?！?br/>     兩天之后，家長會如約而至。
    葉橙從小到大，最不喜歡的就是開家長會。
    他帶著高秋蘭到教室里坐下，看見旁邊的位置空空如也。
    會議開始后，學生們就聚集在走廊上聊天。
    葉橙走到陸瀟旁邊，問他：“你家人沒來？”
    陸瀟無所謂道：“可能堵車了，或者不想來，誰知道呢。”
    話音剛落，一個窈窕的身影就出現在拐角處。
    那是個打扮得非?？季康呐?。
    一頭烏黑亮澤的長發，苗條的身材包裹在一身奢侈品套裝里。
    她剛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視線。
    葉橙工作的時候接觸過不少女性，注意到她手上的包包是限量款，足夠在三線城市買一套房了。
    那女人眉眼精致，但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蒼白和疲憊。
    眼睛漆黑，深邃。
    他正覺得眼熟，旁邊陸瀟忽然喊了一聲，“媽。”
    女人向他們走了過來。
    葉橙心里登時警鈴大作——竟然是陸瀟的母親。
    他在和陸瀟結婚之前，從來沒見過他的母親。
    據其他親戚說，她身體不好，一直待在國外修養。
    甚至連他們結婚當天，也只是收到了一通來電而已。
    葉橙情不自禁有點緊張，眼看著女人走到了他們面前。
    “阿姨好?！彼┯驳亻_口道。
    女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對他點了點頭。
    近看才發現，她的臉色白得嚇人。
    不是妝容那種白，而是有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
    陸瀟絲毫沒有介紹他們認識的意思，徑直帶著她往班里走去。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快進去吧，已經開始了?！彼惶匀坏卣f道。
    女人對他笑了笑，依言轉身走進教室。
    不知為何，葉橙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看起來好像一點喜悅都沒有，按理來說陸瀟這次進步這么大，至少應該感到高興吧。
    自從她來了之后，陸瀟周圍的氣壓也明顯低了很多，沒多久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等他走后，蔣進過來拍了拍葉橙的肩膀，說：“橙哥，你別介意，他們家就是這種相處模式?！?br/>     “他和他媽媽關系也不好？”葉橙問道。
    他只知道陸瀟跟他爸不對盤，很少聽他提起他媽媽。
    蔣進撓了撓頭：“我也不清楚，好像阿姨不太喜歡和生人打交道，我去過他家幾次，每次阿姨都待在房間里不出來?！?br/>     他又說：“不過她人還挺好的，會讓保姆阿姨給我們送很多吃的?！?br/>     葉橙點了點頭，沒再放在心上。
    開完家長會之后，陸瀟就不見人影了。
    葉橙四處找不到他人，就和高秋蘭一起回去了。
    高秋蘭一路上都很開心，說是徐超在會上狠狠表揚了他，甚至連“二十班的希望”，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她大手一揮，給了葉橙一個紅包當獎勵。
    葉橙平時幾乎沒有什么需要消費的地方，他的衣服鞋子都是葉高陽買的，零花錢也還算寬裕。
    加上以前過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現在的消費欲反而降低不少。
    拿到紅包之后，他倒是想起來一個用途。
    過幾天就是陸瀟的生日了，剛好可以給他買個禮物。
    從生理年齡上來說，陸瀟比他小了九個月，兩人一個年頭出生，一個年尾出生。
    但從心理年齡上看……算了，心理年齡就不提了。
    葉橙有點犯難，不知該送什么樣的禮物合適。
    送籃球鞋吧，陸瀟自己的鞋都能堆成一面墻了。
    送小物件吧，他又不缺，要什么有什么。
    他想了許久，突然靈光一現。
    有個禮物不僅可以造福陸瀟，還可以造福他自己。
    -
    兩天后的中午，一群男生圍在后排。
    葉橙吃完飯回來，聽見他們在嘰嘰喳喳地討論。
    “媽的，瀟哥平時那么照顧你，不得表示表示啊。”蔣進給了旁邊的人一拳。
    那人抬頭對葉橙笑了笑，是那個混血籃球隊隊長周敏豪。
    “當然得表示，生日聚餐我買單?！彼冻鲆豢诎籽?，豪爽道。
    蔣進說：“你別跟我搶買單，搶了我又得糾結送什么禮物了?！?br/>     他轉向葉橙：“橙哥，你準備禮物了嗎？”
    葉橙說：“準備了。”
    其他幾個籃球隊的嘲笑道：“只有你沒準備?！?br/>     蔣進抱住頭哀嘆：“你們怎么都想好了！我有選擇困難癥啊啊啊！”
    周敏豪笑道：“不如你去陪他跳雙人舞，當做生日禮物?！?br/>     “你去死！”蔣進憤怒地說。
    葉橙疑惑道：“什么雙人舞？”
    周敏豪說：“下周的文藝匯演，瀟哥不是有節目嗎，他的女伴腳崴了上不了了?！?br/>     早幾天前，徐超就在班里提到了文藝匯演的事。
    但大家都沉浸在期中考試后遺癥中，沒幾個人主動報名的。
    最后文藝委快哭了，只好去求了高一因為一場舞臺拿下校草三千票的陸瀟。
    “你那會兒還沒來，不知道我們瀟哥跳起舞來有多給勁?！敝苊艉涝秸f越興奮，拿出手機來給葉橙看視頻，“這就是那個圈了三千票的舞臺?！?br/>     當時他們班的節目，是翻跳的經典曲目《Growl》。
    陸瀟以前學過街舞，有點hiphop基礎，加上肩寬腿長，做動作那叫一個賞心悅目。
    他扯領帶的那一下，底下的尖叫聲快要爆.破了。
    葉橙看完挑眉道：“所以他這次報的什么節目？”
    竟然還需要女伴。
    周敏豪詭異一笑，說：“《沒有明天》?！?br/>     葉橙嗆了一下。
    說話間，陸瀟從后門進來了。
    眾人起哄道：“瀟哥馬上要十七歲了——”
    陸瀟在葉橙旁邊坐下，說：“下周請你們吃飯。”
    大家拍手叫好，剛好文藝匯演和他生日是同一天，都是13號。
    周敏豪看熱鬧不嫌事大，搶著道：“我們在討論給你的生日禮物，蔣進說他想跟你一起跳舞?！?br/>     “放你媽的屁！”蔣進大怒，作勢要揍他。
    周敏豪邊躲邊火上澆油：“他還要穿裙子，女裝上陣?！?br/>     “哈哈哈哈，瘋狂支持了！”
    陸瀟翻了個白眼：“大可不必，已經快吐了?！?br/>     “我真沒說過！不信你問橙哥！”蔣進面紅脖子粗地喊道。
    大家看向葉橙，他幽幽地說：“他是沒親口說過，不過看上去挺樂意的?！?br/>     眾人大笑起來，蔣進嚎叫：“橙哥！”
    周敏豪一拍桌子道：“這樣吧，哥兒們舍命陪君子了。我們來擲骰子，最小的那個陪瀟哥上去跳?！?br/>     “……請你們放過我吧，我的節目已經黃了。”陸瀟整個無語住。
    “我話就撂這兒了，兩個男的上去跳，必能再給瀟哥拉三千票！”周敏豪逐漸上頭。
    陸瀟滿臉黑線：“我缺這三千票嗎？”
    氣氛被挑起來了，大家都舉雙手贊成：“擲骰子！現在就在群里擲！”
    周敏豪率先甩出第一個骰子，所有人屏住呼吸。
    幾秒后：“6！我操，老子真6，下一個！”
    陸瀟看了眼葉橙，用手指了指腦袋。
    “他們這里，不太正常?！?br/>     葉橙嗤笑。
    其他人挨個擲完，最后輪到了蔣進。
    在萬眾矚目下，蔣進一閉眼一咬牙，點下屏幕。
    下一瞬，全場沸騰。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就是天選女伴，別掙扎了！”周敏豪快笑死了，瘋狂捶桌子。
    蔣進擲了個2，目前本場最小。
    他快要哭出來了，狗急跳墻地決定死也拖個墊背的，一指葉橙道：“憑什么？橙哥還沒扔呢，憑什么是我？！”
    葉橙正在欣賞陸瀟吃了蒼蠅的表情，沒想到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周敏豪立馬說：“橙哥，你也扔一個，讓他徹底死心?！?br/>     葉橙：“……”
    扔你妹啊，他為什么要扔。
    陸瀟原本一臉麻木，此刻忽然轉過頭看向他，不懷好意地笑道：“扔一個唄，橙哥?！?br/>     周敏豪說：“你閉著眼睛也不可能比這家伙低的，放心吧?！?br/>     “就是啊，你不可能扔到1的，那得多衰啊。”
    “扔一個嘛，橙哥?！?br/>     在群眾的哄鬧聲中，人總是容易失了智。
    葉橙迫于無奈，只好隨手點了一下骰子。
    大家都專注地看著屏幕，陸瀟微微坐直了身體。
    骰子咕嚕咕嚕轉了幾圈，最終停了下來。
    空氣安靜了。
    ——屏幕上出現一個鮮紅的、明晃晃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