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氣氛冷到了極致,兵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躲在最后面的沈德楠這次也不負眾望的投靠了禁軍。</br> “既然你們如此愚忠,那便別怪我不念多年同僚之情，將殿內所有人都拿下,取下趙淵項上人頭者賞金萬兩！”</br> 趙淵緩緩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徐御史的身上,他臉上依舊是從容不迫，仿佛此時并不是劍拔弩張的時刻。</br> “真沒想到,朕這腦袋竟如此的值錢,不過可惜,想要的人很多，而你，不配。”</br> “你還如此的囂張,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你不過是困獸是階下囚,還是想想如何能死的不那么痛苦吧。”</br> 說著他就揮了揮手，讓那些禁軍上寶座臺去將趙淵擒下，而那些圍在寶座臺前的大臣們都已經擋在了前面。</br> “陛下，趕緊讓祁侍衛護送您出宮,老臣拼死都會為您拖住叛賊，只要您還在,這江山便在。”</br> 曹首輔的眼眶都紅了,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壯烈,就連林晉源這一介文弱書生,也敢擋在最前面，“陛下在，北趙便在。”</br> “你們還在等什么，快上！”</br> 話音落下，想象中的兵刃聲和疼痛并沒有倒來，那些禁軍依舊是手握兵刃卻沒有動作。</br> 徐御史覺得不對了，就連楊頭領也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怎么還不動手。”</br> 趙淵淺笑著拍了拍身前的曹首輔，“不必緊張，你們都能分清是非，知道何人是叛賊，那朕想，朕的這些禁軍也該分得清。”</br> 而后看著那些禁軍們一字一句慢慢道：“徐炎等人謀逆叛亂，將他們統統拿下。”</br> “是！”</br> 原本全都指著他們的兵刃瞬間掉轉了方向，齊刷刷的指向了徐御史等人。</br> 徐炎這才發覺不對，可惜他明白的太晚，等他回過神來時，趙淵已經從人群中來到了他身邊，此刻他的脖頸上正搭著趙淵的佩劍。</br> “朕的腦袋值萬金，不知道徐愛卿的腦袋又能值多少？”</br> 趙淵這話不是對著別人，而是對著身邊的趙暉燁。</br> 趙暉燁的背脊發寒，頓時明白了，趙淵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把這些事情給點破，他設好了圈套，等著他們鉆進去。</br> “你若是想拿，那便拿去，休要牽扯到其他人，我徐炎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別借機污蔑他人。”</br> “看來徐愛卿是真的不怕死，那可怎么辦呢？朕最不喜歡的就是如人所愿，你想死，朕偏偏不想讓你死。”</br> 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現出了溫遠道的樣子，他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他們開始無限的后悔，為何要與趙淵作對，他不是人，是鬼煞。</br> “趙淵，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永遠不會被人知道嗎？你會不得好死的！你早晚會下地獄的！你能活著還不都是靠個女……”</br> 他的話還未說完，趙淵手中的佩劍已經出鞘，一劍封喉，血瞬間噴灑在了趙暉燁的身上，滿地都是鮮紅的血跡。</br> 趙淵的一雙眼浸血般的通紅，他允許有人罵他咒他，卻不允許有任何人提到她一句半句。</br> “將所有謀逆之人押下去。”</br> 他通紅著眼薄唇輕抿，不帶一絲情感的道：“殺無赦。”</br> 趙暉燁的面色鐵青，他輸得徹底，當徐炎的鮮血染紅他的衣衫時，他甚至連與趙淵博弈都不夠。</br> 耳邊是怒吼和哭喊聲，而趙淵沉著臉面不改色，在殿內環視一圈，“今日叫諸位愛卿看了場鬧劇，都回去修養幾日不急著上朝。”</br> 最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趙暉燁身上，“皇叔也早些回府吧，免得被什么不長眼的人沖撞了，近些日子還是別出府的好。”</br> 這是變相的要將他禁足，眾人都自顧不暇自然沒人去管一個王爺的死活。</br> 趙暉燁片刻恍惚后，才緩緩的露了個笑，“多謝陛下關懷。”</br> 而后大步的離開了大殿。</br> 趙淵像是沒有殺過人一般，淡然的擦去劍身上的血跡，身旁的祁無名上前低聲道：“陛下，需要屬下了結了他嗎？”</br> 光是徐炎和禁軍還不足以策劃今日之事，這與趙暉燁是脫不了干系的，但他沒有出聲，反倒沒有證據將他定罪。</br> 不過雖然不能定罪，但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去，倒是簡單的很。</br> 若是之前的趙淵，眼睛都不會眨，便會讓趙暉燁趕緊死。</br> 可昨夜之后，他開始猶豫，自己到底要做個什么樣的帝王。</br> “暫且先放他一命。”</br> 其余的事情便不需要他再來管了，都會有人來處理好，大殿上血流漂杵，這場所謂的謀逆還未開始便被趙淵掐死在了萌芽階段。</br> 當時站對邊的人，都有所嘉獎，曹彥文不僅被放了，還被封了翰林院學士，至于林晉源這次戴罪立功，趙淵賞識他敢說敢作封了大理寺少卿。</br> 至于那些被徐炎煽動站錯隊的人，基本都處置了，唯一讓他們感到為難的就是沈德楠。</br> 沈德楠蓬頭垢面出現時，趙淵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這就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br> “陛下，是下官一時糊涂，您就看在如年的份上饒了下官這次。”</br> 這樣的螻蟻，在趙淵眼里不值多看一眼，他的長劍輕輕的抵在沈德楠的脖頸上，“你若是不提她倒好，提了朕更生氣。”</br> 當年是他將沈如年隨意的丟棄，現在想著女兒的好了？</br> 可惜已經晚了。</br> “陛下，陛下，您也不希望如年沒有父親吧，您讓下官做什么都可以的，下官愿意補償如年。”</br> “哦？沒有你這個父親，她只會更高興。”趙淵虛晃的動了動手中的佩劍，沈德楠便嚇得昏了過去。</br> 趙淵很想一劍結果了眼前的人，最終還是沒有下手，他的死活，留給沈如年來決定吧。</br> “將他帶下去關起來。”其余的什么都沒說。</br> 趙淵此刻只想回去見到她。</br> 將大殿上的事情都交給了曹首輔后，趙淵帶著常福回了養心殿。</br> 剛踏進殿內便險些撞上了陳詩雨，她慌慌張張一臉急色，看到趙淵趕緊跪了下來。</br> “出什么事了？”趙淵擰著眉神色不愉。</br> 而后便聽見陳詩雨帶著嗚咽的嗓子道：“沈主子不見了。”</br> 今日趙淵走后，她們幾個宮女就和之前一樣伺候沈如年梳洗，陳詩雨這才知道她昨夜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侍寢。</br> 就遣退了其他宮女，只和翠珠替她擦洗涂抹膏藥。</br> 氣氛都很和諧，沈如年得寵被臨幸，她們是真心為沈如年高興，甚至沈如年還害羞的和她分享說，陛下也喜歡她。</br> 到這里都很正常，直到沈如年用了早膳，說困了想睡覺。</br> 她們也沒有多想，以為她是昨夜加今早有些疲憊了，她休息的時候又不要人在身邊伺候，她們便在外頭候著。</br> 等到用午膳的時辰，陳詩雨才進去喊她起來，這才發現床上根本就沒人。</br> 整個養心殿被她們里里外外找了無數遍，卻怎么都找不到人，還是趙明熙保持冷靜認真的分析。</br> “我覺得皇嫂是自己離開的，兩位姐姐一直守在門外，若是有人進出肯定發現了，內殿也沒有掙扎的痕跡，故而應該是皇嫂自己走的。”</br> 她們也覺得有道理，趙明熙便帶著人去外面找，她們則是繼續在這附近找。</br> 陳詩雨怎么都想不通，沈主子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離開呢？</br> 趙淵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一張臉黑沉著沒有表情，腦海里飛快的出現了幾個人選，然后讓常福帶著人去慈寧宮，自己則是帶人去了毓慶宮。</br> 蘇傾羽好像早就知道趙淵會來，殿內點了熏香，她就坐在案前抄寫著佛經。</br> 看見他進來甚至沒有起身，“你來了。”</br> “人呢？”</br> “陛下在說誰。”</br> “明知故問，沈如年在哪里？”</br> “貴妃娘娘自然是在她想在的地方，陛下來問我，我又怎么會知道。”</br> 趙淵讓身旁的人退出去，寒著臉一步步的走近，冷厲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不要故弄玄虛，若不是你給她傳了消息，她又怎么可能從養心殿出來，你到底想做什么。”</br> “我想做什么，陛下心里不清楚嗎？”</br> 正是因為清楚的很，所以趙淵才更覺得她是瘋了。</br> 他沒有說話，蘇傾羽就自然的繼續道：“我一直都很好奇，陛下到底喜不喜歡沈如年？”</br> 趙淵臉上的神情不變，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答案是不會，并不因為她是誰，只是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他這一生無喜無愛，是絕不會喜歡人的。</br> 他允許沈如年喜歡他，待在他身邊，他像是在養一朵嬌花，那人會喜歡一朵花嗎？會對花有情感嗎？</br> 即便是當著沈如年的面他也不會隱瞞自己的想法，但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談及這些私密之事，尤其這個人是蘇傾羽。</br> “與你何干。”</br> “陛下避而不談，想必是不喜歡了，既然不喜歡又何必假惺惺的關心她在何處呢？”</br> 趙淵已經在發怒的邊緣了，他不允許任何人窺探他的心意，尤其在他自己都不確定的時候，“你到底想要什么。”</br> “陛下不是清楚的很嘛，我想要什么？自然是后位，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陛下可愿意給我？”</br> “癡心妄想。”</br> “那陛下是打算冊封沈如年？還是說陛下根本就不打算立后？在陛下的心里，我與沈如年是一樣的吧，沒人有資格，她也不行。”</br> 趙淵隱晦莫測的目光尖銳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刀刺能劃破血肉，他不帶一絲情感淡漠的道：“是。”</br> 皇后是妻，是能與他并肩而立的人，他不愛世人更不會允許有皇后的存在。</br> 但蘇傾羽的話也不對，沈如年與她還是不同的，但他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說這些。</br> 而且他漸漸的明白過來，蘇傾羽這是在拖延時間，沈如年或許已經被她藏起來或是送出宮去了。</br> 一想通這些，他便不再多留，“你最好祈禱她沒出事，不然，你會后悔來到這世上。”</br> 趙淵轉身要走，蘇傾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陛下，貴妃娘娘從我這離開的時候，我不小心告訴了她一個秘密。”</br> “余氏和她兒子早已葬身火海。陛下，你瞞了這么久的秘密，終于是瞞不住了。”</br> 他的動作一頓緩緩的轉過身，大步上前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力道好似要將她給捏碎。</br> 蘇傾羽呼吸不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卻依舊在激怒趙淵，“陛下留我在宮內，不就是想知道當年是誰陷害的麗嬪，若是此刻掐死了我，便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br> 趙淵的手指還在不停地收緊，緊到讓她喘不過氣來。</br> 直到她的臉開始發紫，趙淵才將手指松開，而后轉身大步的離開。</br> 蘇傾羽伏在桌案上劇烈的咳嗽，血從她的喉間溢了出來。</br> 若問她后悔嗎？</br> 答案定是不后悔，太子死后，她便是這世間的行尸走肉，為了給太子報仇，她做什么都愿意。</br> 確定趙淵已經離開毓慶宮，她才動作艱難的打開了她身后的木柜，里面是被塞著嘴巴捆著手腳的沈如年。</br> 她伸出匕首將繩子和帕子都給取下，做完這些她已經沒什么氣力了，只能趴在案桌上勉強的支撐著殘破的身軀。</br> “蘇姐姐，你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沈如年在趙淵走后就一直紅著臉躺在床上傻笑，后來是宮女們進來給她送吃的，她才發現碟子下面有張紙條。</br> 字都是她認識的，也很簡單明了，想要知道余媽媽的下落就去找蘇傾羽。</br> 按照道理來說她更應該相信趙淵才對，可那夜的噩夢，以及余媽媽突然的省親都讓沈如年覺得奇怪。</br> 猶豫之下，還是對他們的關心超過了一切，她偷偷的從窗戶翻了出去，這是之前歲歲經常偷跑出去玩的路線，她熟悉的很。</br> 沈如年避開了眾人到了毓慶宮，這里她是頭次來，但不知為何，踏進殿內就有種寂寥空洞的悲傷感。</br> 蘇傾羽好像和她表現給眾人看到的樣子有些不同。</br> 內殿也是極盡的素簡，處處都是灰白的色調，讓她很不適應，最奇怪的是整個毓慶宮都冷情的很，好像沒什么人在生活。</br> 她沒有任何阻礙的就進到了內殿，一眼便看見了香案后面的蘇傾羽。</br> 看到沈如年她并沒有絲毫驚訝，從容的讓她坐下，“你想出宮嗎？”</br> 沈如年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所有人都問她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想她出宮嗎？</br> 她下意識的有些逃避這個問題，“蘇姐姐，你不是要告訴我，余媽媽去哪里了嗎？你怎么知道他們在哪里呀。”</br> “他們在哪里不僅我知道，陛下知道，高呂榮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唯獨瞞著你。”</br> 不知為何，她有些不敢聽接下去的話了，甚至想要逃走，她的內心里覺得蘇傾羽將要說的這個答案，是她不能承受的。</br> “余氏和她兒子不是下江南了，而是葬身在大火中了。”</br> 沈如年傻傻的楞在原地，不敢相信她所說的，“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為什么會著火，為什么會這樣……”</br> 但她的心里隱隱又覺得蘇傾羽沒有在說謊，那夜她的夢是如此的真實，當時她就有了不好是預感，只是沒想到一切都是真的。</br> “你說陛下也知道，那陛下為什么不告訴我？”</br> “你是為何進宮的？”</br> 沈如年的眼眶發紅，腦子有些轉不動，聽到她這么說才眨著苦澀的眼睛思考后道：“余媽媽讓我進宮伺候陛下。”</br> “余氏讓你進宮來沖喜，其實就是為了給陛下解毒，若是余氏出了事，你肯定不顧一切也要出宮。”</br> “只有你能解他身上的毒，我們的好陛下又怎么離得開你，他自然要想方設法的把你留在身邊。</br> 他根本就不喜歡你，只是為了騙你為他解毒，你說，這火是誰放的呢？”</br> 蘇傾羽一字一句的擊在她的心頭，壓的沈如年無法呼吸，每一個字都是她無法承受的痛。</br> 沈如年搖著頭一步步的往后退，慘白的小臉上滿是迷茫和無助，“不會的，陛下不會這么做的，你是在騙我對不對，陛下是喜歡我的。”</br> “我可沒說火是他放的，但這事他知道卻瞞著你，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可不是喜歡你，他只是想要解毒，你若不信，那我便讓你親耳聽他說。”</br> 為了防止沈如年會不小心發出聲音，蘇傾羽才將她堵住嘴巴捆上了手腳，讓她躲在柜子里。</br> 沈如年出來后，整個人還是蒙的，方才她親耳聽見了，陛下沒有反駁，也沒有說喜歡她，這么久以來都是她在做夢。</br> 陛下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因為她能解毒，昨夜有多甜蜜，今日便有多難受，他的毒解了，也用不上她了，什么貴妃她不過是個藥人罷了，沈如年的心徹底的死了。</br> “你還好嗎？”沈如年看到蘇傾羽的樣子，就更加的迷茫，她為什么要做這一切？</br> “你還想出宮嗎？我能幫你。”</br> 沈如年對這冰冷皇宮唯一的念想便是趙淵，如今他親手將所有都推翻了，那她還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嗎？</br> “想，我想出宮。”</br> 她要離開這里。</br> *</br> 趙淵找了一整日，幾乎將整個皇宮都給翻了過來，并將京城全部都封鎖不讓人進出，可依舊是找不到沈如年。</br> 他已經在懸崖發瘋的邊緣，他身上的毒斑明明已經消失了，可他渾身都在撕裂的疼，比毒發時還要疼。</br> 趙淵一整夜都沒有入眠，第二日一早從宮外又傳來了消息，越王妃昨夜舊疾復發，當御醫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br> 趙暉燁以為，昨夜之后他將不會再見到趙淵，沒想到這么快兩人又見面了。</br> 沈如年失蹤的消息是保密的，趙暉燁還不知道，他是來向趙淵辭行的，他要帶孟容舒的尸首回封地安葬。</br> 不過一夜，原本意氣風發的越王瞬間的頹靡了，像是失去了魂魄，甚至對著趙淵也沒有絲毫的神情變化。</br> “亡妻生前最喜歡的便是越地的山水，臣想帶她回去，讓她葬在最喜歡的地方。</br> 這京城早就沒了臣的容身之所，我不過是個落敗的喪家犬毫無反手之力，還請陛下應允臣這小小的心愿。”</br> 趙暉燁自請回封地，便是徹底的放棄了皇位，趙淵甚至從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的不甘。</br> 他自己為了沈如年的事情焦急痛苦，并不想在這件事上耽擱時間，如今的趙暉燁已經是去掉了爪牙的廢物，他的去留已經沒有任何的關系了。</br> “允。”</br> “多謝陛下。”</br> 趙暉燁要運送棺槨，路程又很遙遠，得了趙淵的同意，便不再多留，第二日就準備人馬啟程出京。</br> 趙淵也懷疑過，會不會是趙暉燁和蘇傾羽里應外合，為此還徹查了他們出城的人馬，確定沈如年并不在其中，才放他們出城。</br> 苦尋無果，趙淵才折回了毓慶宮。</br> 沈如年失蹤后，蘇傾羽就被控制了起來，她已經不吃不喝好幾日了，人也憔悴的沒了往日的光彩。</br> 趙淵毫不客氣的捏著她的下巴，那力道幾乎要捏的她下巴變形，可蘇傾羽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還扯著嘴角在笑。</br> “陛下，不要白費力氣了，我是不會說的，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了。”</br> “這與你有什么好處？你恨的人是我，為何要針對一個無辜的人。”</br> “無辜？是，她是無辜，可誰讓你愛她呢，你愛她，她便不是無辜的，你親手斷送了我所愛之人，我便要讓你嘗嘗摯愛離去的痛苦。”</br> 趙淵滿身散發著戾氣，眼底的殺意幾乎要將眼前的人給撕裂。</br> “所愛之人？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朕不愛自己，不愛蒼生，更不愛任何人。”</br> 話音落下，蘇傾羽就扶著自己發疼的身軀癲狂的笑了起來。</br> 然后趁著趙淵不注意，用力的扯開了他的前襟，露出了他胸口變淡了的毒斑。</br> 下一秒她就被趙淵狠狠的摔了出去，背脊砸在書架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彎著腰繼續在狂笑。</br> 趙淵鳳眼里滿是危險，“果真是你下的毒。”</br> “此毒名為癡情草，是姑母贈與我的，姑母想讓我用在太子哥哥的身上，可我不舍得他受苦，我想他心甘情愿的愛我，可我等來的是太子哥哥遇刺的消息。”</br> “你便將此毒用在了朕的身上。”</br> “是！你殺了太子，我便要讓你痛不欲生，嘗盡世間苦楚，你是不是很想要解藥，真可惜，此毒唯一的解藥在我下毒當日便銷毀了。”</br> 趙淵頓時想通了一些事，他朝著蘇傾羽逼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份所謂的殘卷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就是為了誤導高呂榮。”</br> 她還在笑，直到聽到這里才停下來，用極盡同情的眼神回望著趙淵。</br> “那份殘卷是對的，但我改了一部分的內容，趙淵，你輸了，輸的徹底。</br> 癡情草的解藥不是要人愛上中毒之人，而是要讓絕情絕愛之人徹底的愛上別人，毒才能解。你的毒解了，你愛沈如年，你卻不敢承認。”</br> 趙淵可以分辨的出，蘇傾羽沒有在說謊，她說的都是真的。</br>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沈如年的樣子，她將他從沉睡中喚醒，她舉著花燈彎著眼朝他笑的，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的，還有她躺在他身上低吟的……</br> 趙淵到現在才發現，從兩人見面起的每個畫面，早就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br> 不是沈如年愛他，而是他早就泥足深陷，對她無法自拔。</br> “你讓我失去了所愛之人，我便要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趙淵，你輸了，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了。”</br> 趙淵的一雙眼幾乎要滲血，越多的回憶只能讓他越發的明白自己的心意，這幾個月來是他此生最自在快活的日子。</br> 都是因為有沈如年在。</br> 他不愛自己，不愛蒼生，卻唯獨愛她。</br> 愛到愿意為她一次次改變底線，愛到愿意為她做個好皇帝，只因為她想要四海升平。</br> 不管天上地下，他都必須將她找回來。</br> 沈如年，等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