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七流
高考完的這個暑假, 大多數高三畢業生都一陣瘋玩，就像是報復性消費自己被壓抑了三年的青春。
宋天宇的朋友圈里，充斥著豐富多彩的好友動態。
有富二代炫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 有女同學曬自己健身打卡的記錄, 還有養寵物的學做飯的打游戲的畢業旅游的。大家的生活都有滋有味。
唯獨他的特別關心, 一聲都沒有響起來過。
若不是喬御偶爾還會上線回他一兩個字, 宋天宇都想跟他說被綁架了扣個1。
宋天宇：喬喬~在嗎在嗎在嗎在干什么呀！
兩天后。
喬御：在忙。
宋天宇：陪我出去玩嘛！
三天后。
喬御：不了, 以后陪你, 在忙。
冷酷殘忍得令人發指。
8月初。
華國郵政送來了燕大的錄取通知書。
今年長寧省燕大的踩線分是647, 宋天宇也收到了同款錄取通知書，他被燕大臨床醫學系錄取, 本博連讀, 8年制 。
他的運氣很好, 今年燕大臨床醫學系錄取分數線, 剛好是666分。
燕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紅彤彤的，像結婚證似的。
宋天宇拿著錄取通知書，蹦蹦跳跳地到了喬御家。
他到的時候, 家里的阿姨不在，喬月也去上班了，因此敲了小半天，也沒見人開門。
他打了個電話給喬御，無人接聽。
宋天宇站在門口想了想, 又撥給了喬月。
喬月倒是接聽得很快,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是小宋呀。找小喬嗎？”
“對，阿姨, 喬御不在家嗎？”
“我離開的時候還在的呀，”喬月回答, 語氣隱約有些擔憂，“他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問在干什么也不告訴我，也不讓我進去，我都怕他悶出毛病。可能小喬在房間里沒聽到敲門聲吧……”
“你既然來了，那就多帶他出去玩玩吧。備用鑰匙在地毯下面。”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喬月突然笑出了聲，“喬御小時候經常不帶鑰匙就出門，被關在門外好幾次，我又回來得晚，后來我們都習慣了把備用鑰匙放地毯下。”
那時候喬御只有四五歲大，由幼兒園校車接送，送到樓下。
喬御沒有鑰匙，就背著書包坐在門口等他們。有時候太困，等著等著就睡著了，趴在門口的地毯上，像是一只流浪的小貓貓，可憐又可愛。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現在喬御早就不會出現忘了帶鑰匙這種小事，但是喬月卻一直延續了這個習慣。
宋天宇掀開了地毯，果然發現了一把備用鑰匙。
他打開了門，然后嚷嚷了一聲：“喬御？”
沒人回答。
宋天宇猶豫了片刻，站在了喬御的臥室門前，輕輕敲了敲。
“喬御，在嗎？”
沒有人回答，宋天宇心一橫，推開了喬御的臥室門。
里面空無一人。
“不在家嗎？”
宋天宇有些疑惑，在屋子里轉了一圈。
餐桌上放著一碗飯和幾小碟子菜，在30多度的氣溫下也已經涼透，看樣子沒被動過。
宋天宇最終在書房內，找到了想見到的人。
說實話，一開始推開書房門的時候，宋天宇被嚇了一跳。
現在明明是白天，書房卻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書桌上亮著一盞瓦亮的臺燈。
室內的空調恒溫，喬御趴在書桌上補眠，手里還松垮垮地握著一支筆。
只是哪怕是睡著，他的眉間依然緊蹙。
宋天宇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喬御的跟前。
書桌上攤著書寫紙，一張又一張，雜亂無序，上面寫著各式各樣的筆記。地上也有一些廢紙，沒人收拾。
除此外，喬御的身下還壓著一本筆記本，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紙張邊緣都泛起了乳黃色。
睡著了嗎？
“……喬？”宋天宇小聲叫喚了一聲。
喬御沒有回答，就連呼吸也依舊平緩。
理智上，宋天宇知道，自己應該做的事，是把喬御搖醒，然后讓他去床上睡覺。
但是他的身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他看見喬御的一張臉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放大，一直到近得都能感覺到喬御呼吸的氣流。
不是喬御在靠近他，是他自己不受控制地被喬御吸引。
他的腦袋停留在了喬御的臉側，只要稍微壓那么一點，就能親上。
宋天宇眼神濕漉漉的，小聲問：“喬喬，我可以親你嗎？”
喬御當然不會回答。
宋天宇猶豫再三，也沒下口。
不能，更是不敢。
他是怎么小心地湊過去的，就讓自己怎么小心地離開。
宋天宇直起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就在剛才短短的半分鐘里，他感覺自己差點因為供氧不足而窒息。
宋天宇關上了喬御桌前的臺燈。
然后，就像是從來沒來過一樣，離開書房。
在書房門被關上的片刻后，喬御慢慢睜開了眼。
最近一個月里，為了研究孿生素數，喬御還在瘋狂地學習和記錄靈感中，基本每天只會睡三四個小時。
雖然精力藥水能極大地緩解身體上的疲憊，但是精神上的疲憊依然殘留。
下午，喬御沒忍住睡著了。
只是喬御的睡眠一向很淺，警惕心極強。
宋天宇開書房門的時候他就醒了，只是因為渾身提不起勁，喬御懶得回應。
結果沒想到后來這人越靠越近，讓他反而更加不好動彈。
喬御隱約間能感覺到，如果他那時候睜開眼，大概會發生他很不想看見的事。
喬御問系統：“他剛才是想親我？”
系統：“是的呢，親。”
那就不是做夢。
喬御是個智商沒問題，情商更沒問題的成年人。
他要是再不明白宋天宇什么心思，他就該去給自己腦子開個瓢了。
他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茫然。
不應該啊。
我特么把你當兄弟，你特么竟然有這種非分之想？
這輩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他怎么不知道宋天宇有這種傾向？
但喬御也說不上反感，情緒十分復雜。
他內心最多的感覺是意外。
喬御沒有糾結太久，決定當成什么也不知道，順其自然地相處。
宋天宇還年輕，現在說不定正新鮮著呢，直接戳破還指不定怎么發展，也許等他長大，見識過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后，就自己想通了。
他現在看宋天宇跟看自己半個兒子似的，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能給出的唯一的愛就是父愛。
更何況，喬御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本質。
哪怕笑得再溫柔，皮肉下的血也是冷的。
別愛我，沒結果。
喬御伸手，打開了臺燈。
他的視線落在了書桌角落紅色的通知書上。不是他的，是宋天宇的。
喬御盯著發了一會兒呆，然后吐出了一個字：“……傻。”
*
同一時間收到通知書的，還有家在江淮市的群承光。
群承光網名群主，自從一年半前，喬御和MK網課平臺解約后，他和一眾群成員，頓時失去了方向。
喬御，不上課了。
小喬老師，變成了新聞上的天海7中喬御。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群成員里，一個叫小云的群友現實生活里的親哥是喬御的好友。
并且這個親哥還玩攝影，特別愛給喬御拍照。
群承光靠著這個吸喬，才沒有彈盡糧絕，因喬癮發作癱瘓在床。
群承光也是今年高考，并且還是江淮市理科狀元。
依靠著群友小云的通風報信，群承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燕京大學數學系！
他只填了這么一個志愿，還拒絕調劑，立誓不成功，便復讀。
把他爹氣了個仰倒。
作為國內知名電商平臺創始人，群父希望群承光能讀光華管理學院，畢業后順利接手家族企業，繼承億萬家產，而不是去倒騰什么數學。
但最后，群父也沒能拗過自己的兒子。
他只能在內心安慰自己：“算了，反正數學經濟不分家。以后讀研讓他去學經濟好了。”
群承光激動地拆開了錄取通知書。
他不僅被數學系錄取，更是進入了燕大的“丘成桐班”。
全系只有十個人能獲此殊榮。
喬御肯定也是其中之一。
群承光已經開始幻想，等開學后見到喬御，他要怎么介紹自己了……
兒子考了市第1，群父覺得倍有面子，在生意伙伴們的面前也更加昂首挺胸了起來。
每當他談論起兒子成績的時候，在場大多數人，都只能默默地扭過頭，裝作什么也沒聽見。時間一久，江州省的商圈大佬們，但凡子女今年高考的，看見他都想繞道走。
這一次，江州省和長寧省兩個商圈聯動開經濟論壇大會。
群有為終于又一次找到了說話的對象。
“哈哈哈，老王，你女兒通知書到了嗎？哎喲，考的什么？金大啊？哈哈哈哈金大也不錯。”群有為的臉上迸發出萬丈榮光，油光滿面，“我兒子收到了燕大錄取通知書了。他平時悶聲不響的，我一直以為他成績很差，結果高考竟然考了全市第1。”
燕大，全國知名top 2高等學府，千萬高考生的夢想。
金大，剛過一本線某大學，因為名字過于野雞，經常被以為是二三本院校。
老王：“……”
手里的一杯酒，頓時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群有為的話，在場的只有一個人免疫。
宋譯文一聽，覺得簡直是太巧了。
“你兒子也考了燕大啊！”宋譯文上前一步，握住了群有為的老手，“真是太巧了。我也以為我兒子成績很差，結果高考分一出來，666！樂得我給全體員工都加了薪。”
宋譯文握住他的手，上下搖晃起來：“以后我們兒子就是校友了，改天有機會，讓他們兩個認識認識。對了，我兒子是臨床醫學的，你兒子是哪個專業？”
群有為道：“學的數學。”
“對了，你兒子高考多少分？”
群有為的聲音驟然不自在了起來：“665。”
他補充道：“江州省和長寧省，考的試卷不一樣。江州省 的要難很多，不能一概而論。”
宋譯文置若罔聞：“哈哈哈是嗎，你兒子差一分就趕上我家小宇了，不錯，不錯。”
老王也道：“是啊，高考都過去了，一分兩分的差距不大，不用放在心上，光光還是很不錯的。”
群有為：“……”
媽的，松手，莫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