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煙霧在夜色中極不起眼, 悠悠飄散進屋。
屋內的美人輕闔眼眸,睡得極香甜,黑發垂了一縷在胸前, 還分了一縷掉到床沿。約過一會兒, 房門被打開一條縫,一條泥鰍似滑溜的影子進來, 他動作極快,輕身功夫高明得腳后跟不沾地,快得如同殘影般到了云棠面前。
恰在此時,云棠面露難色,若有悠悠回轉之象, 那黑影并不驚慌,從容地從腰間掏出鐵質的小圓筒,湊近云棠的臉,如法炮制地對著云棠的臉一吹——
他在加大迷藥劑量。
黑影一眨不眨地盯著云棠, 這么個美嬌娘, 被他迷暈后……
“呼”一聲, 一股嗆人的味道被吹入黑影的口中,再順著空氣往上走被灌到鼻子里,黑影大驚, 下意識斂氣屏息。
云棠正利用黑影的小圓筒離她近,便湊到小圓筒口面前, 鼓足腮幫子一口氣把迷藥粉給吹到黑影口中, 見黑影這般掙扎, 她又怎么可能給他機會?
云棠面無表情握著小圓筒,粗暴直接地插.向黑影的喉嚨,黑影的喉嚨被異物插.入, 氣息紊亂,哪里顧得上斂氣屏息,將圓筒內的秘藥吸了個十層十。
黑影頭暈目眩,已無法站立穩,不過,像他這樣的專業人員,自然經過抗毒訓練,他暫時還不至于被迷暈。
黑影見事情敗露,哆哆嗦嗉地想按向小圓筒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機關,沒想到,云棠比他更早一步,她直接伸手在小機關那搗鼓兩下,無比熟稔地把整個機關給拆下來,再親眼看著漸漸抵抗不了毒性的黑影軟倒下去。
云棠一翻身,自床上起來,將渾身無力的黑影給按在床上,抬手卸了他的下巴,再動作飛快地解開他的腰帶、外衣。
這種殺人和被殺、套麻袋與被套麻袋的事兒,云棠都挺熟,所以她雖然覺得這個黑衣人已經離死不遠了,但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快速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云棠淡然而猴急的模樣,像極了黑吃黑的采花慣犯。
不說受迷藥限制,完全無法言語、動彈的黑影驚訝,此時,房內空氣微微泛起漣漪,燕霽散著發,精致的眉眼如花般旖旎,又如冰刃般冷艷,他出現在此地,目光直直定在云棠身上:“你想對他做什么?”
此時的情景是:黑衣人四肢癱軟,云棠身體單薄,卻極堅定地按著他,一只手強迫他不能起來,另一只手在他腰間摸索。
而她們的背景是,床。
云棠沒想到燕霽過來了,她坦承道:“沒做什么,他想迷暈我,被我發現了。”
燕霽冷冷看向她:“你問問他怎么說?”
云棠心想估計是燕霽的疑心病又犯了,轉過頭,揪住黑影的衣服,把他提起來,道:“你來說。”
燕霽已經抬手布下結界,確保此地的聲音不會傳出去,那黑影張了張嘴,沒法子說話。云棠歪頭看向燕霽:“他的下巴被我卸了,我給他裝上去。”
她利落地把黑影的下巴裝回去,再扯下黑影臉上的半截面具,“唰”一下,露出黑影那張相貌平平、滿臉通紅、不甘受辱的臉。
黑影咬牙切齒:“……今日落在你手里,你快些殺了我了事,士可殺、不可辱?!?br/>
燕霽無聲地看向云棠,那目光有些微不解、不滿和質疑。
云棠被黑衣人的話給糊了一臉,看著黑衣人那張平凡到扔人堆里就找不出的臉,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詢問道:“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我會饑不擇食到饞你身子?”
云棠生得極美,誰見了她最先注意到的都是她好看的臉和嬌弱的氣質。
與她相比,黑影就顯得非常平平無奇了。
她這么一反問,黑影的臉上再度露出羞憤的表情。他千年打鳥,今日被鳥啄了,被人給迷暈在床上。
說實話,燕霽很不快。他直接抬手,云棠的床便從中間裂開,黑影跟著破床一起摔到地上。
燕霽看向云棠:“本座記得給你說過配合本座,你是在拿本座給的時間玩男人?”
玩、男、人?
云棠真沒想到燕霽居然還懂這個,不過她轉念一想也是,之前燕霽確實挺純的,不知道女孩子生理構造、不知道女孩子刻意的嗲聲嗲氣。不過,燕霽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嗎?
要是連男女能勾搭到一起都不知道,那燕霽不用毀滅世界了,有那點時間,找個醫修治治腦子吧,云棠默默想。
云棠不打算背不屬于自己的鍋,她搖搖頭:“沒有,他想迷暈我,被我反迷暈了,只是他受過抗毒訓練,沒有被徹底放倒?!?br/>
黑影疑惑她怎么知道抗毒訓練,可惜他現在人微言輕,不敢多說話。
燕霽冷冰冰道:“所以,你脫他衣服?”
云棠點頭,道:“對,我要在他身上找白玉蘭和胭脂花。”
任誰也知道,黑影不可能在做任務時帶著花卉,但燕霽并未那么武斷地認為云棠撒謊。白玉蘭、胭脂花是黑話?
他問黑影:“你有嗎?”
他低頭,居高臨下地俯視黑影,黑影下意識冷汗涔涔,不敢說假話:“……沒有?!?br/>
燕霽冷嗤一聲,卻是對著云棠。
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糟糕。
云棠剛才只是順嘴,她見黑影不懂白玉蘭和胭脂花,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云棠走到燕霽旁邊,想要獲取他的信任,然后道:“你不知道白玉蘭和胭脂花,總知道皮子和綹子,我剛才就是要找你身上的皮子和綹子?!?br/>
黑影張大嘴,驚恐地看著云棠。
他道:“你也是……”
“我當然不是夜梟?!痹铺膿u頭。
夜梟出自魔域一個組織,魔域盡是亡命之徒,這個組織原本只存在于魔域中,但因為出色的殺人、綁票等業績,逐漸被修真界的一些人知道,有人慕名去求組織殺人,愿意獻上一切珍寶、權勢、消息、女人……
于是,組織不肯舍棄此發揚光大組織的好機會,趁著修真界高精尖的殺人等業務無人開拓,率先搶占市場,將組織發揚到外面,也在外面培養了一群人手。
而夜梟,就是組織里負責探查消息、綁票的人。
燕霽聽見新詞語,問云棠:“解釋?!?br/>
云棠道:“皮子和綹子是他們說的黑話?!彼恢负谟?,道,“皮子指的是軟筋散,只要沾上一點軟筋散,元嬰以下會渾身癱瘓,暫時無法使用修為。綹子指的是捆仙索,大羅金仙來了也沒法掙脫的捆仙索,可念咒隱形。”
這幾樣東西,搭配著之前黑影的迷魂煙,是殺人越貨的不二法寶。捆仙索上的咒語,則是由一個術師施加。
燕霽似有所悟,那黑影卻徹底驚訝,連怕燕霽都忘了,道:“你還說你不是夜梟,你連這些都清楚……”
云棠攤手:“我真不是夜梟,你一個將死之人,我騙你做什么?”
她說這黑影是將死之人,便是說她一定會殺了這黑影,明明已有殺心,卻連一點殺氣也沒有。
黑影……也就是夜梟苦思時,燕霽朝他一甩袖,剎那間,這名夜梟便變成血沫,在空中炸開。
與此同時,他身上掉出了一條繩子和一瓶藥粉,便是軟筋散和捆仙索。
云棠走過去把軟筋散和捆仙索撿起來,燕霽卻望著她,一動不動。
云棠被他看得發毛,想了想,把手里的贓物奉上:“你想要?”
“……”燕霽無聲地看著她,已經不想接云棠的話。
天道降下預兆給她,就是看中她膽子夠大?
云棠誠心把法寶給燕霽,反正她也搶不過燕霽,命都攥在燕霽手里,這些東西給他就是了。雖然她有些不舍……云棠在魔域奪寶的事兒做得挺多,魔域資源不豐、能用的法寶也少,一只鳥飛過,云棠都想把它薅禿。
這個捆仙索和軟筋散,可是她放倒了夜梟才得到的。
“本座不至于落到這個份上?!毖囔V沒拿云棠的東西,云棠心想也是,燕霽連女神淚和鯨王脂都能隨便送人,肯定也看不上她這些東西!
她立即收回手,燕霽道:“走吧?!?br/>
云棠跟上去:“去哪里?”
燕霽已經走到門口,回望她:“你不是想用軟筋散和捆仙索去找太虛劍府內的其余人?現在去?!?br/>
云棠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里無時無刻都含有清澈明亮的光,眨眼時卻顯得有些煙雨迷蒙,又很快恢復清澈的光。
她差點以為燕霽發現了,但是,燕霽仍然是那副看什么都不順眼的神色俊美、鋒銳、冷戾。
美則美矣,滿身的刺。
以他修為之高,肯定知道太虛劍府哪兒哪兒藏了人。
云棠道:“嗯,我跟著你。”
燕霽打量一下她:“不需要你這么跟著我,你要裝作被迷煙迷倒。”
……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以燕霽的修為,還需要像她一樣迂回作戰?
按照他的性格,他不是只需要兩步嗎?第一步,找到人,第二步,團滅所有人,完事兒。
不過,云棠現在還屬于燕霽的小跟班,這種事,燕霽已經決定了,又不會傷害到她,云棠當然果斷答應。
她準備滑腳假裝暈倒,然后問了燕霽一個問題:“那我暈哪兒?”
“我懷里?!毖囔V張開手道。
他并不像是開玩笑,也并無扭捏之色,似乎無關風月。云棠也沒想到那塊兒去,她想了想,燕霽現在肯定是假裝用藥迷暈了她,所以他肯定是抱著她或者背著她出去。
總不可能拖著她出去吧。
云棠也非常灑脫地走到燕霽面前,腦袋一歪,瞬間靠在燕霽的胸膛上,假裝暈倒。只用瞬間,就學得惟妙惟肖,仿佛雷都打不醒。
燕霽看了她一眼,打橫抱起她,衣袂翩飛,開門出去。
開門那一剎那,他道:“那個組織我不熟悉,你應該了如指掌,一會兒若是有事,傳心聲給我?!?br/>
云棠喉嚨一動,正想說其實自己也不是特別熟。燕霽就道:“夜梟都不知道的頂層黑話,你知道。夜梟行動會派人在外接應,你也知道,所以你本可以直接殺死夜梟,卻還需要拿到他身上的軟筋散和捆仙索,意圖攻其不備,打別人一個措手不及?!?br/>
以云棠筑基期的修為來說,軟筋散和捆仙索,是她最大的出奇制勝的法寶。
“所以?!毖囔V聲音冷漠,抱著云棠,“你確實不是夜梟,你是夜梟之上的某人?!?br/>
云棠:……
她裂開了。
她現在裝暈倒,不敢說話,便傳心聲道:“……我可以解釋,現在我能不能解釋?”
現在他們趕著去找那些人,云棠擔心耽擱時間。
燕霽道:“不必,回來再說?!?br/>
他現在忙著殺人。
云棠松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是那個組織的成員!她就擔心自己有嘴都說不清,雖然燕霽可能也不在乎她黑不黑,畢竟沒人比他更黑……但云棠還是會覺得風評被害。
也不知到底是誰派人來捉她,云棠正想著,燕霽已經躍上夜空,黑發被長風一吹,眼瞳如夜色。
他的臉在夜色中很快變成剛才那只夜梟的模樣,抱著云棠往夜梟同伙的方向飛。等到了那兒,燕霽果然暫時沒有大開殺戒,而是帶著云棠,偽裝成云棠被夜梟捉住的模樣。
其余人果然沒有懷疑,大手一揮:“把她帶回去復命?!?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