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混沌。
“出來吧。”
秋余手腕不安分的符紙蠢蠢欲動。
在青石板路的盡頭,有一個身影在轉角處蠢蠢欲動。
“喵~”跑過去一只白貓。
羅淵抬頭四處看了看,沒什么變化,唯一不同的就是門口的冰糖葫蘆小販。
“我要吃?!?br />
在這里,視線能見度也就十來米遠。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掛著鼻涕,躲在小販邊上不肯走。
他的臉上沒有同齡人的嬌氣和耍潑,嘴上說著要吃,目光就堅定地盯著糖葫蘆。
“你這熊樣?!?br />
走在他前面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袖袋,然后轉身,手背在身后。
“再不走我打屁股了哦?!蹦腥撕芨?,身材筆直,他語氣里沒有責備,反而多了寵溺。
看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眼角的寵溺就濃了起來。
周圍人來人往,面孔模糊。
“買了就回去啦?”他蹲下來朝小男孩兒伸出骨骼分明的手。
小男孩兒爬起來拽著他的手就往糖葫蘆那邊拉,沒搭話。但他堅定的步伐似乎也告訴了男人他的答案。
夕陽的余暉灑滿青石巷的每一個角落。一大一小的灰色身影一級一級在臺階上跳躍著向上。
羅淵看著兩人進了屋,正準備往別處看看時,突然狂風大作,烏云遮蓋了整個天空。
天空就像一個破掉的沙漏,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水打落在池上身上,有些冰涼。
羅淵轉身想往身后的雨棚里鉆,沒想撞上了一個迎面過來的人。
“哇,好巧!”
是耿宴。
羅淵吃了一驚。
耿宴抬手,“嘭”地一聲打開手里的黑色雨傘,舉著往羅淵跟前挪了挪。
“這雨怎么說下就下?”他自顧自地說著。
羅淵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回應。他打量了一眼單手插兜勾起唇角看著他的耿宴,定了定神。
臺階上的房間里燈光滅了又立刻亮起來。
雨沒下兩分鐘就停了。
地上濕漉漉的,晨光撲灑在地面,一股新鮮的泥水味撲鼻而來。
這時臺階下突然傳來一個嬰兒的哭聲。
哭聲在雨后顯得有些渾,興許是空氣中還籠罩著水霧的原因。
哭了些時候,臺階上房間的門被打開,一個五官模糊,或者說沒有五官的男人開門望了望,然后走下臺階,將嬰兒抱起來。
他拿起襁褓里的字條看了許久,將嬰兒抱進了屋。
就在這時,秋余突然跑了出來。
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就沒抓到人。
身后的耿宴眼疾手快,扔出傘直接將人打了個狗啃泥。
這個時候的秋余似乎沒有痛覺,下巴被青石板磕出了無數道密密麻麻的血印。
他撐著身子爬起來又準備朝正在敲鑼打鼓的房子里沖過去,背上就被耿宴貼了一張鎮定符,然后人就木木地站在原地。
鑼鼓聲朝這邊過來了,耿宴將人拖到墻后。
一支喪葬隊伍慢慢朝這邊過來。
隊伍最前面的秋余眼睛腫得跟兩個水蜜桃似的,邊走眼淚邊流。
他沒走幾步,像是發現了轉角處的羅淵,正要過來,卻被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耿宴畫了道沉睡符貼身上,所以但當他轉過身的時候頭已經讓人用長袍包起來了。
怎么看怎么像綁.架。
符都畫了,也不能隨便亂扔,索性也貼了上去。
羅淵:……
喪葬隊伍離開了視線,秋余還在人懷里沉睡著。
梅宴?!
羅淵怎么看他都覺得跟耿宴有些許相似,輪廓?還是臉上那副啥都不在乎,卻又似乎藏了不傻秘密的表情。
死者頭七,家里不能住人。如果家里有親人氣息,死者魂魄會因不舍而在陽間停留,這必會給活人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
“今晚是你師父的頭七,你跟我回家吧?!眰€子高高的梅宴手一揮,寬大的袖袍就將小小的秋余整個包了起來。
羅淵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夢,夢里的人熟悉又陌生。
但卻突然意識到這個夢不一般。
就像當初他無法放下對師父的思念,他的欲望會在夢里得到滿足,但那種滿足卻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跟著梅宴出了巷子,往西,就是一條街市,穿過街市,來到一座庭院。
院子里種了一顆櫻花樹,那樹,與被綁來的秋余一般高。
就在羅淵想跟著人進屋子的時候,櫻花樹下的秋余說話了。
稚嫩的童聲,咬牙切齒。
“梅子青!!”
梅子青?!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在哪里聽過,但是因為沒放心上而又顯得模糊。
梅宴聽到聲音,在門邊停住腳,側過臉,故作生氣看著秋余,“目無尊長?!?br />
面上生氣,語氣里卻帶著些許欣喜。
羅淵突然想到了,自己被秋余將人從家里帶出來。
一進店他就感覺店里的氣息很熟悉,直到他看到梅宴,這才想起,這個味道跟梅宴店里的清竹香一模一樣。
也就是從賓館里那盤香薰被送進來的時候開始,一切就真正地開始了。
包括那個送香薰的老人。
就是那個所謂的木叔。
“看好他?!泵纷忧喑砗蟮牧_淵說了一聲,就走進屋里。
梅宴就是梅子青。那梅子青又和秋大人是什么關系?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來頭,但把人招進夢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一個人不敢呆在這里,”秋余說著,回頭掃了一眼羅淵,后腳跟上了梅子青。
羅淵嘴上沒說話,心里卻想:去你的吧!
能把人帶進夢里的除了紫凌山上的人,就沒別家了。
想到這里,羅淵突然感覺有些不妙。
他猛地停住腳步扭頭看向一邊的梅宴。
“怎么啦。”梅子青從瓶子里斟了一杯櫻花酒,臉上還是淡淡的笑容。
“你是有話對我說?”
梅子青轉眼看向秋余。
“趕緊說吧,一會兒夠得忙的?!泵纷忧喽ňΧ⒅荒樉髲姷那镉?,窮追不舍。
秋余站在門邊,并沒有接他的話,就靜靜地站著。
只見小秋余他抿了抿蒼白的下唇,然后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梅宴。
“你以后說話能不能不笑?!彼脑捯魫瀽灥?。
天哪,這是什么要求,這個要求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不笑。
梅子青輕嗤一聲,差點跪地咆哮。
大抵是話一出口就立即后悔了,秋余臉色有些難看。
“好啊!”
卻沒想梅子青由勾唇角變成了標準微笑。
隨你吧!
你高興就好!
秋余沿著夕陽的光照轉身抬腳出了門。
兩人一前一后剛到門口,院門邊就出現一個人影。
不好!
梅子青大驚。
“池上!”
走前面的秋余立馬停住腳,梅子青搶先往前一步擋住對方的視線。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逆著光站在虛影中。
“這是歐陽清根。”梅子青小聲說,“池上的養父?!?br />
羅淵聽師傅說起過這個人,但他并沒有告訴羅淵他是秋大人的養父。
就是那個懸門的臭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