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現在記得都很清楚,那一晚,月亮很明,風兒輕輕,是個好天氣,空氣中都是一股清新的味道。
一個女生路過,白板鞋,大白腿,超短裙,一件黑色體恤貼身,曲線誘人,披肩的黑色頭發一抖一抖,莫名的香味撒了一路。
我們四個看呆了,然后女生突然踩到地上不知什么東西,身子一扭,挎包一滑,掉在地上!
我第一個沖過去撿起來挎包,充滿希望的遞過去。
女生狼狽不堪的身子在空中扭來扭去,頭發甩來甩去像是大海蕩起了波浪,我都看呆了。
女生好不容易站穩,看看腳下是一塊黑的看不出顏色的香蕉皮,又看看我們幾個蹲的位置,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
然后一個耳光!
啪!
女人怒吼一聲流氓,一把搶過手包,跑了!
我懵了,我的兄弟們也懵了。
我們什么都沒做,只是坐在這里看看風景,甚至還出手幫她撿起了挎包,就因為她踩了一塊香蕉皮,就因為我們蹲在一邊,她就認定我們是流氓么?憑什么?
我當時就怒了,我想追上去理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又變得膽小了,那天我們一下就沒了性質,灰溜溜的回去了。
晚上,躺在80公分寬的高低床上,我越睡越窩火。
我想到了我們剛開始是如何小心翼翼,我想到了那些天之驕子看我們不屑的目光,我想到了我們肆無忌憚開始觀看時候她們的躲閃。
然后我想到那大白腿和超短裙,我想到那黑色T恤,我也想到了那一巴掌。
一股邪火在我肚子里來回沖撞,你們牛什么?
老子要不是家里過不下去了,老子高中學習成績也很好的知道么?而且我寫的作文,就是老師都要稱贊呢!
如果咱們在同一個起跑線上,還不一定誰看不起誰呢?
一想到這里,臉上就越來越痛,到了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我里面的牙都疼了起來,吃東西都硌得慌,干活都在走神。
那天,一袋水泥突然從高樓上掉下,旁邊的人都在躲閃,就我因為走神沒聽到,水泥袋咣當一聲砸在我腳下,麻袋破裂,我被水泥灰濺滿了一身,灰頭土臉,是真正的灰頭土臉。
我幾乎被嚇傻了,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差點和那個麻袋一樣,徹底碎裂了!
然后,我被帶班的老大哥罵了個狗血噴頭!
更不幸的是,那一幕被老板看到了,老板攔住發火的帶班,把我叫過去,和顏悅色,輕輕嘆口氣。
“兄弟,都是出來掙錢的,我知道,都不容易。”
“可是,你這樣的,我不敢用啊。”
“真要哪天出事了,我賠的是錢,你賠的是命啊!”
“不管是你和我,都怕啊!給你再多開一個星期的錢,明天,你回吧!我不敢再用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老板辦公室的,我很迷茫,本來我在這里干的好好的,我肯下苦力,干活不偷懶,我還有一幫老鄉們幫襯,我還是幾個年輕人的核心,本來下半年我就應該升職當領班了,老板親口答應我,到時候能掙多一倍的工資!
我在工地上干的很順手,天生適合這里——一轉眼間,都沒了!
我就像丟了魂,木訥的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一直到被幾個和我一起看女生裙子的小兄弟推進簡易的淋浴噴頭下——那是一個在廁所頭頂裝了太陽能熱水器,勉強能洗澡的地方。
方圓不到一平米的狹小空間,忍受著惡臭,熱水嘩啦啦啦流下。
水流打在我頭上,我突然清醒了!
我咬牙切齒,我痛哭流涕。
是誰害的老子一天之內,差點丟掉了性命,丟掉了工作?
是誰害的老子一天之內又變得一無所有?
我家里很缺錢,缺的要死,我沒了工作,我家里等錢看病的老父親和老母親怎么辦?還在上學的小妹怎么辦?
就像一個惡魔從心里面爬了出來,找到她!質問她!就是那個婊子!就是她輕飄飄打我那一巴掌,輕松的將我打落地獄。
她那么隨便的打人一巴掌,她卻毀了我一輩子!
五年后,我時常想,當時在廁所不到一平米的空間淋浴,我真的單純就想找到那個女人問一問么?或許,那會我腦子里面已經夾雜著其他不純潔的想法了。
要不然,為什么,伴隨著廁所的臭味,在淋浴頭水流沖刷下,為什么我血脈噴張,我竟然可恥的……
晚上下班,我陰著臉把剩下三個兄弟聚在一起。
“大哥,我們湊錢,聚個餐吧!”
“老大,我們送送你!”
“大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么奇妙,如果那一晚我參加了小兄弟們給我準備著的散伙飯,我或許現在會過得很好吧?可惜,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當時,我磨著牙一一掃過這些小兄弟,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他們都被我看的低下頭。
然后,我咆哮了!
“吃什么?吃個屁啊!就知道吃吃吃,不吃會死么?”
“憑什么看看就要挨耳光?”
“憑什么我好心被當做驢肝肺?”
“今天,我非要報復回來不可!”
“晚上,咱們找到她,我要親口問問她!到底誰對誰錯!”
“是兄弟的,跟我來!”
那天晚上,我們去老地方蹲下,一個個不看美女了,瞪著眼睛像雷達一樣掃射四周,全力尋找昨天那個打人的女生。
我的表情一定很猙獰,因為,這一晚,所有路過的人,不論男女看到我們,都嚇得腳步匆匆,有幾個膽小的女生,竟然跑著離開了。
一晚上過去了……
五晚上過去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
我們一無所獲,更關鍵的是,學校放假了,人流日益稀少,到后面,一晚上可能都看不到一個人路過,我們都清楚,我找不到那個打了我一巴掌的婊子了。
我心里戾氣積攢越來越重,白天洗臉,眼睛都是紅的,幾個小兄弟開始垂頭喪氣,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對勁。
一天早上,帶班的找我。
“兄弟,不是我不照顧你啊,你不是工地上的人了,讓你白吃白住一個星期,算給你面子了吧?”
“可是你不能一直賴著不走啊,你讓我很難做的,很多人都反應到老板那里了。”
“一晚上,我只給你一晚上,第二天,你必須離開。”
我從床上跳下來,氣的跳腳。
“媽的,老子給你賣了一年的苦……”
砰!
我被帶班抓住脖子撞在后面高低床架上,痛的后背骨頭都仿佛要裂開了。
帶班陰著臉說道。
“不要給臉不要臉,老子也給了你一年的錢!”
“明天,你必須滾!媽賣批!混蛋,爛人!”
晚上,我紅著眼睛看著三個無精打采的小兄弟。
“媽的,老子不管了!老子明天就要被趕走了!”
“我在那里受的氣,必須在那里撒出去!”
“反正沒有人是無辜的,今天,隨便找一個女人……”
然后我只是一句話,他們就精神了。
“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