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風動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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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雖然那么說。但畢竟還是不一樣。也不全然是害怕與難過，還有緊張與興奮交織在一起。能夠決定另一個生命的生死，這帶來一種骨子里冒出來的力量感與優越感，甜蜜里裹著暴虐，稍有放縱，就會被它卷走、被它帶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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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所以看著野兔、站起身來的時候，姜靈霎那間明白了路林昨天所說的話。那是一個領兵大將的自言自語，那也是對她姜靈的忠告。珍貴而難得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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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把刀，您一旦拿起它，就必須控制它。控制它，它即是力量。否則，它就是危險。所以，您必須比它更強大。換而言之，您的心靈，必須比您擁有的力量，更為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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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把刀是如此，一支槍是如此……林語者的力量，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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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深深呼吸，望向碧藍的天空，望向墨綠的林子，又望向冬明——誰來告訴她。林語者那么奇特又強大的力量，她姜靈需要怎么樣……才能掌控得住？！才能不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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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有些擔憂：“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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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閉閉眼：“沒事。”而后她睜開眼，彎腰扯了把野草，將刀子擦干凈，扣回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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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毋庸置疑，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所以路林的另一句話，又一次在姜靈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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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您的路要您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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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忽然感到慶幸。非常慶幸。因為那天中午，因為張甫請客的那頓午餐，因為她遇到了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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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是為了便攜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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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不是為了早早看到暗處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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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是因為，路林有意地、無意地，給了她許多無比寶貴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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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認為姜靈今天不適合再打獵，姜靈對此無法辯解，好在他們本來就是一只兔子即夠。于是，姜靈把野兔裝進獵袋，拴上了馬鞍，而后退出了獵槍里沒用完的子彈、扣上了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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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接下來，他們不再尋找獵物，縱馬小跑，跳過數道小溝小坎，穿過一片林間，到了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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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湖依舊是昨天的湖，冬明也依舊與昨天一樣，但姜靈卻不同了……她堅持自己收拾了兔子、串上烤枝，而后才去游泳——不再休息，一口氣三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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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又去湖底玩水。姜靈第三趟出發不久，他上了岸，從夾克內袋里掏出一條**褲。看看姜靈還在朝那邊游、應該不會尖叫嗆水，也就沒找灌木叢之類的遮蔽，直接脫掉泳褲，拿自己的全棉厚襯衣擦干身體，然后重新穿上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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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時姜靈已經開始往回游，冬明套上毛衣，赤腳走到湖邊，看著姜靈游到近前，蹲下身提醒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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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沒答這句話，只是奇怪地瞅瞅冬明的打扮——毛衣可是透風的！所以姜靈問：“你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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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一搖頭：“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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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奇了：“那你還穿毛衣襯衣外套？不比我穿得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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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平常道：“可以穿就穿。你游了三個來回了，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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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微微一笑：“為什么不繼續游呢？我今天空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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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頓了頓，然后他道：“那再一趟？我餓了，不早了，吃午飯了，東西也該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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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餓著人可不好。姜靈點頭：“好。”而后一蹬木臺，壓水倏然滑出、續而打腿劃臂，箭一般破浪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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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站起身，看著姜靈的身影，看著姜靈那襲蜜橙色的泳衣與凍得通紅的肌膚，良久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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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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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今天帶的熱可可。誰讓冬明說他“什么都吃”呢？所以姜靈盡可以隨著自己心意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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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兩人坐下來喝了一杯，冬明撿了根柴。從爐子角的熱灰里扒出一個土豆，已經煨熟了：“今天我拿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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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一怔，隨即哇哇叫：“不是吧，你這么確定我打不到！”她沖冬明指指爐邊的烤枝：“幸虧事實擺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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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唇角彎了彎，沒說話，又扒出一個土豆：“就兩個。你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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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土豆不大，個子與雞蛋差不多，裝在冬明的夾克口袋里一點看不出來。姜靈點頭：“好啊。”瞄了眼烤兔子肉，又連連點頭，一清嗓子宣布：“我決定了，兩個全歸我了——誰讓你居然那么想、還真地這么干？太過份了！這可不是好兆頭！怪不得我頭兩槍會脫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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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唇角更彎了：“行，都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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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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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結果午飯姜靈吃了兩個烤土豆，另外僅僅嘗了一小塊烤兔子肉；其余的烤肉，被冬明消滅了個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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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們吃飽喝足，在爐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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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認真問冬明：“哎，你生俞靜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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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想也沒想，平常道：“不。那事與她私人無關。”他唇角一翹：“對了，你不是說今天叫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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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無奈：“好啦，我承認我承認，只是一個玩笑！怎么可能真找人來圍觀你。而且其實，我沒跟俞靜提。我有那么壞嗎？她那回被你嚇著了，所以不好跟她說起你。不過，你說她‘四分五裂’……那就一直好不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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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搖搖頭：“不會。驚嚇而已。你們這兒不是也有心理醫生？或者你要替她請教練嗎？又或者陪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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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捂住額頭：“還教練呢！陪練都請不動……”轉而一想，眼睛一亮：“方法！要是我只問方法呢？方法保密嗎？有趙永剛他們在，有了方法，就能造出訓練計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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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平常道：“不保密，簡單得很——多嚇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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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呆住了：“哈？！”旋即叫道：“會把人嚇壞的！萬一嚇瘋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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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微一搖頭：“她精神力五級，這種可能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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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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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看了看姜靈，繼續道：“其實趙先生他們。以前可能也用過這類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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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徹底無語了，臉兒一點點皺了起來。因為她腦海中閃過無數慘絕人寰的場面，從十大酷刑，到中世紀教廷裁判所……這年頭，網絡上的確信息豐富，但也有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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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過很快，姜靈吹吹額發、一甩頭，拋開了那些亂糟糟的聯想，湊向冬明、坐到他身邊狗腿道：“嘿，要是可以的話，給點兒建議吧？針對俞靜，針對現有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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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看著姜靈在那兒皺臉、吹額發、甩頭，聞言唇角一翹、痛快答應：“行！回去我排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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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一下子高興了起來，笑得酒窩都冒出來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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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頓住了，而后他略略一搖頭：“沒什么……那回我出手的確重了，你就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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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好脾氣地點點頭，心里卻不以為然——道歉？那天早上對姚遠說“首先、其次、再次、最后”時，不是很公事公辦嗎？所以這是借口！徹徹底底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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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也所以，這份人情是她姜靈欠的；更所以，有機會得她姜靈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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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俞靜的事有了辦法，姜靈心里踏實，與冬明有一句沒一句閑聊，一邊享受午后的放松時光。一邊引導周圍的“白霧”，加快流淌。但姜靈今天頭一次打獵，心情起伏比平時大，平靜下來后多少有些疲憊；加上游泳又耗費了大量體力，此刻屋子里又暖、她又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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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結果姜靈不知不覺蜷在火爐邊，迷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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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睡著吧，火爐里的柴火時不時“噼啪”一聲爆響，姜靈聽得一清二楚。說沒睡著吧，明明覺得背包上的帶扣硌得耳側微微不適，姜靈卻抬不起手來去撥開，也無力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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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是半夢半醒的淺覺。來一聲大一點的響動。就會驚醒。好在林間靜謐，而冬明體術在那兒擺著，舉手投足本就悄無聲息，所以姜靈得以一直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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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后冬明折起了夾克，換掉了姜靈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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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柔軟平整的皮面，代替了硌人的帶扣、代替了運動背包粗糙的帆布料。這令姜靈呷呷嘴，再接再勵，繼續愜意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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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時那耳側些微的不適已經消失，沒什么再拴著姜靈的注意力，結果姜靈忽然發現，她與“白霧”的互動還在繼續！比清醒時慢，慢了一大半，慢了大約三分之二……但總比沒有好！每天一覺睡下來，相當于辛苦兩個半小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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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頓時歡呼雀躍，欣然融入這片森林，沿著草木向四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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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湖底里，老鱘魚翻著水草，尋找小蟲小蝦。遠一點，一只野兔不知為何受驚，一路躥過長草灌木，最后鉆進了荊棘叢下的小空隙，找到一個熟悉的淺坑，趴進去伏著休憩，長耳朵猶自轉動不已。林深處，的鹿群每叼一口草莖，都要警惕四望。更深處，有一頭母熊帶著小熊，正在扒一叢小灌木，它們要在大雪冬眠前，盡可能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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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后姜靈“看”到了木屋，看到了木屋里的兩個人：一個坐在爐邊休息；一個睡著了。這感覺簡直是靈魂出體，姜靈覺得新奇，從四個窗口往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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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忽然喚了一聲：“姜靈。”嗓音很輕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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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草木本該傳達不了聲響，只有景象。不過這一次，屋子里的姜靈聽到了，所以林子里的姜靈也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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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于是，林子里的姜靈好脾氣地應了一聲。林濤隨之沙沙作響，卷過了整個湖畔。木屋里的姜靈覺得不回答也沒關系，又貪圖黑甜鄉的滋味，一時間懶得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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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察覺了林濤忽起，不過他略抬頭一望窗外，沒有多看，接著又注視了一會兒姜靈，便慢慢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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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子里的姜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林濤頓時驟急！木屋里的姜靈依舊淺睡，呼吸悠長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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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冬明沒再抬頭，他一徑俯下去，唇落在姜靈的臉頰上。他也沒停留多久，一秒都不到，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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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一切只不過霎那間。微微一觸、略略一頓、隨即分開。輕得好像夜深人靜，一枚松葉離開枝頭，掉在了積雪的地上。柔得好像小青蟲化蝶出蛹，頭一次展開細軟絹薄的翅膀，嘗試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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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濤霎那間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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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姜靈驀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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