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旁邊的車門開了, 暮云攪著衣角還在猶豫,忽然身體一空,被謝圖南抱了出去。
    人臉識別后, 大門自動開了,阿姨在打掃衛(wèi)生, 看到謝圖南抱著一個女孩進來,愣了一下。
    “……先生您回來了。”
    “三樓的房間收拾好了嗎?”謝圖南把暮云放了下去。
    “好了。都是按您的吩咐布置的,但三樓外面陽臺的燈壞了, 已經打電話叫物業(yè)修過了。”阿姨說話很有條理。
    “知道了。”謝圖南看向暮云, “想吃點什么嗎?”
    暮云搖頭, 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上去睡會。”
    “……嗯。”暮云應了聲,順從的走上了樓梯, 她睡不著,但的確想躺著。
    三樓的房間不大, 但推門出去有一個很大的平臺, 視野開闊。
    房間的裝修風格是冷色調的, 連床單都是灰的。
    謝圖南道:“沒有其他顏色的床單了, 等會我讓人去買。”
    “不用, 挺好的。”她現(xiàn)在不在乎這些。
    “你出吧,我想躺會。”暮云坐到了床沿上, 把雙腿收上去抱著。
    謝圖南從衣柜里拿了件t恤, “換件衣服吧,穿著內/衣睡不難受?”
    暮云想了想還是接過,去了衛(wèi)生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 換上謝圖南的t恤。
    也是灰色的,很大,長度一直到大/腿, 她整個人都灌在了里面。
    開門出去,謝圖南還在。他也換了身衣服,同款的t恤,還有一條長褲。
    重點是,他躺在了床上。
    “你不是說……”不做壞事嗎?
    “看著你睡了我就走。”謝圖南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
    “……你覺得你自己可信嗎?”
    “暮云。”謝圖南無奈,“我不乘人之危。”
    他下床抱起她,放到被子里。暮云馬上滾到了床的另一頭,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的盯著他。
    謝圖南也躺了進去。
    暮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但很快感覺他靠了過來,胸膛貼上了她的背,手臂環(huán)過腰。
    “你在這我睡不著。”暮云說。
    謝圖南的下巴在她肩膀蹭了蹭,嗅著她發(fā)間的香味,“真的不做什么。”
    “我昨天沒洗頭。”暮云拽了拽被子。
    “香的。”謝圖南在她耳邊呢喃。
    暮云沒再說話,只是看著藍天白云,靜靜的發(fā)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漸漸模糊……
    看著暮云睡著了,謝圖南又抱了一會,才輕手輕腳的起身,下樓。
    “先生。”阿姨看他下來,“要做飯嗎?”
    “弄點清淡的,做個湯,她應該沒什么胃口。”謝圖南說。
    “那我煮點粥,做碗青菜湯,今天蝦很新鮮,再炒個蝦仁。您要吃什么嗎?”
    “她口味偏甜,不吃辣,其他的您看著做。”
    “好。”
    “這兩天您就住在家里吧。”謝圖南又道,“她心情不太好,您多費心。”
    “明白了。”
    阿姨去了廚房,心里感嘆這是真的上心。她在這家工作一年多了,從沒見先生帶女孩回來過。
    看起來是女朋友,但怎么不住一塊?
    不過這些事不是她該管的,也只是疑惑了一下。
    暮云一覺睡了兩個小時,醒來感覺人有些乏,但腦子里混沌的感覺散去了不少。
    手機上一條消息都沒有。
    也算是好消息吧。
    開門出去,是一個很大的茶水廳,陽光灑在木質地板上,靜悄悄的感覺。
    “您醒了?”
    暮云回頭,見是家里的阿姨。
    “先生說您喜歡安靜,拿了點書過來,讓我把這邊的桌椅擦一擦。”
    “您……貴姓?”暮云不知道怎么稱呼。
    “我姓陳,別這么客氣,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行。”
    暮云笑了笑,“麻煩您。”
    陳阿姨覺得這姑娘是真的好教養(yǎng),有點受寵若驚,“餓嗎?我煮了青菜湯還炒了點蝦仁,先生說您一天沒吃東西了。”
    “有點。”胃里空空的,似乎已經餓過頭了。
    “那吃點東西吧,我?guī)湍松蟻恚俊?br/>
    “不用的,我等會自己下來吃。”
    暮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穿的是西裝短褲,現(xiàn)在搭在t恤下面只露出一個邊,一點都不違和。
    她就這么下樓了。
    但是,居然有客人。
    客廳里坐著一男一女,暮云都認識,賀婷和賀辰遠兩兄妹。
    “醒了?”謝圖南起身。
    “嗯。”暮云只看了兩秒就收回視線,繼續(xù)往廚房走,“有點餓。”
    謝圖南跟上。
    “阿姨做了菜,小心燙到。”
    “知道了。”暮云推開移門,“你不是有事嗎?去陪客人吧……”
    對話聲遠了,旁邊沙發(fā)上,賀婷怔怔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她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但他們是如此的般配,好像事情本該如此。
    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馬上變得緊張的神色,用那么溫柔的語調,僅僅是擔心她被燙到……
    有人說,再冷靜自持的男人,一旦為情所困,也可以柔腸百轉。
    從前她是不信的,更不信這樣的情況會出現(xiàn)在謝圖南身上。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洞察人心攻于城府,極致冷靜,甚至是冷漠,能在電光火石間盤算好得失利弊。
    但這樣的男人讓人著迷,讓人明知飛蛾撲火,也仍舊想奮力一試。
    她不奢求得到他的心,她本以為他沒有心的……也許有對他來說特別的女人,但他不會丟了自己。
    三十多歲的男人,足夠成熟,需要的都是事業(yè)上的助力,是能幫他管好后方的賢內助。
    喬暮云能嗎?
    她不能,
    但他不在乎。
    別的人,他看都不看。
    賀婷的手緊緊的攥住裙子,告訴自己放手吧,聰明人就該放手了。
    她是名媛淑女,相貌學歷涵養(yǎng)樣樣出眾,是眾多豪門世家最理想的聯(lián)姻對象……
    不,也不是。
    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可能也要沒有了。
    賀氏還能支撐多久?
    ……
    幾分鐘后,謝圖南從廚房回到客廳,“抱歉,久等了。”
    他說著客套的話,但眉眼的柔情早就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和疏離。
    賀婷不想求他,不想在他面前露出那么不堪的一面,但沒有選擇。
    “真的,不能幫幫我們嗎?”賀婷艱難的說出這句話,“求你。”
    有時候,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謝圖南疊著腿,靠在沙發(fā)背上,沉默了幾個呼吸,“實在是愛莫能助。”
    拋開所有私人的因素,不管是過去兩家的情分還是后來的不愉快,這些通通都不講。
    也不是什么忙都可以幫的。
    賀家已經觸了底線,補救的太晚,賀辰遠大概率要坐牢,他的確愛莫能助。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現(xiàn)在就可以和……喬小姐道歉。”賀婷終于還是放下了所有的姿態(tài),“是我做的不對,都是我的錯……”
    “婷婷。”賀辰遠打斷賀婷,“別說了。”他看向謝圖南,“你真的要做的這么絕嗎?”
    謝圖南垂下眸子,頓了頓說:“其實你心里很清楚,這是一盤死局。”
    “如果你們非要聽我的意見,我公司的法務很不錯,我也可以給你們介紹幾個擅長這方面的律師。”
    “謝圖南!”賀辰遠猛的站起身,指著他的鼻子,“你不想幫忙也不用這么打發(fā)人。”
    謝圖南眉毛都沒動一下,緩緩的抬眼看他,“我沒有在打發(fā)你,不破不立,如果你愿意東山再起,我很樂意幫忙。”
    賀辰遠被氣的發(fā)抖,點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婷婷,我們走。”
    “可是哥……”
    “你聽不懂他的意思嗎?”賀辰遠拎起茶幾上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別再求他。”
    謝圖南盯著地上的碎瓷片,聽到大門關上,對陳阿姨道:“收拾一下,把地毯也換掉。”
    暮云聽到動靜,站在廚房門口,有些發(fā)怔。
    “嚇到了?”謝圖南走過去。
    “你真的幫不了嗎?”暮云有些好奇。
    “幫不了。”謝圖南給自己也拿了副碗筷,拉著她坐回到桌邊,“這不是我該管的事。”
    暮云“噢”了聲。
    謝圖南給暮云夾了個蝦仁,把賀家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剛剛我最后兩句話,不是開玩笑的。他最聰明的解決辦法是保住自己,東山再起。”
    “但他不會愿意是嗎?”
    謝圖南點了點頭,“賀辰遠這個人心高氣傲,忍受不了從高處摔落的感覺,也沒有從頭再來破釜沉舟的心性。”
    “而且,”謝圖南頓了一下,“他沒什么底線,人品很差勁,所以墻倒眾人推。”
    “是嗎?”
    “和他做生意得留十二個心眼,利字當頭翻臉就可以不認人,私生活也很亂,糟蹋的女孩數(shù)不勝數(shù)……”謝圖南沒有詳細說這部分,那些人性里黑暗的部分,他不想暮云聽。
    “多吃點,我看這桌上的菜都沒怎么動。”謝圖南話鋒一轉。
    “沒胃口。”暮云戳著碗里的米飯。
    “那有沒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想不起來。”暮云擔心醫(yī)院那邊的情況。
    “已經很瘦了,抱起來一點肉都沒有。”謝圖南夾了個蝦仁送到她旁邊。
    暮云扭頭拒絕了,“那你別抱。”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個意思?”
    她現(xiàn)在難纏的很,多說多錯,謝圖南把那顆蝦仁送到自己嘴里,轉移話題:“等會想做什么?”
    “睡覺。”暮云說。
    謝圖南皺眉,“怎么還睡,困嗎?”
    “不困。”但想不到其他事情去做。
    “帶你出去玩。”
    “不太想去。”暮云沒有心情。
    “陪你看電影?”
    “好。”好像能接受,暮云答應了。
    是暮云選的片子,叫《全民目擊》,一部國產片。
    她不懂復雜的拍攝手法,也不知道里面的專業(yè)內容是否失真。
    只是第一次看的時候,被結局深深的觸動了。
    電影講的是關于父愛的故事。一代商業(yè)梟雄,犧牲所有,想保全自己的女兒。
    他說,我是一個俗人,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是我的女兒。
    所以他愿意放棄一切,換女兒的青春年華。
    女律師最終還是發(fā)現(xiàn)了真相,但她沒有選擇戳穿,而是給那個女孩送了一張卡片,上面寫著:
    他用生命換來你的自由,不是讓你偷生,而是讓你重生。
    ……
    暮云窩在沙發(fā)里,聽著片尾的音樂,想起了爸爸,也想起了奶奶,還有躺在醫(yī)院的舅舅。
    她拿過手機看了眼,仍舊沒有消息。
    “在想什么?”謝圖南問。
    “想我奶奶去世的時候。”暮云緩緩的說。
    “那時候其實知道她時間不多了,可還是想留的久一點。我是學醫(yī)的,知道沒有奇跡,但是失去的感覺太糟糕了……”
    “暮云。”謝圖南不擅長安慰人,只能把她抱到懷里,“不會有事的,什么都別想。”
    ……
    張顯成一直沒能從icu轉出來,情況越來越糟糕,短短一周多,就下了兩次病危通知。
    暮云去醫(yī)院看過幾次,都是在深夜。
    她遇到過大哥,他越來越憔悴,往日意氣風發(fā)的男人忽然變得沉默,但還是說著讓她別擔心。
    也遇到過懷漾,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很多,眼神哀傷又沉痛,最終都沒有叫一句“姐姐”。
    還有就是舅媽,她已經很久沒有打理自己了,眼角的皺紋和額角的白發(fā)似乎是一夜時間長出來的。
    “為什么?”
    她問暮云,又好像僅僅是在自言自語。
    暮云沒有回答。理智上說,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但情感上,她沒有辦法不覺得歉疚。
    有時候,能讓人反復揪心的往往是那些美好的部分。
    大哥對她那么好,懷漾從小就維護她這個姐姐,玥玥又那么單純……
    親人之間,因為連著血緣,永遠是剪不斷理還亂,和對錯無關。
    那段時間,暮云的狀態(tài)很差。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最愛做的事就是睡覺,因為睡著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
    但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總是失眠。她經常站在房間外的平臺上,眺望遠方的夜景。
    奇怪的是,謝圖南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總是不聲不響跟過來,然后那晚他就會睡在三樓。
    也不做什么,就是抱著她。偶然會有點小動作,但不會越線。
    暮云好像也習慣了。
    阿姨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也沒有多問,只知道暮云胃口不好,每天都換著花樣做吃的。
    那天傍晚,大概是好幾晚沒睡好,暮云看了部電影,低頭的姿勢維持的很久,一起身就覺得頭暈,胃里也很難受。
    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在沙發(fā)躺了一會,被謝圖南拉到了餐桌旁。
    阿姨熬了三合湯,掀開蓋子,濃濃的牛肉香撲面而來,謝圖南盛了一碗端到暮云的跟前。
    暮云捂著胃,皺眉搖頭,“我去趟衛(wèi)生間。”
    謝圖南起身,被阿姨攔住,“我去看看。”
    暮云扶著盥洗盆干嘔了兩下,用涼水漱了口,那種反胃的感覺緩解了一些。
    “這,”阿姨跟進來,遲疑道:“你是不是有了?”
    暮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是。”
    “月經來了嗎?”阿姨問。
    “還沒到日子。”暮云抽了張洗臉巾,“我就是這兩天休息的不好,肩頸不舒服,真不是。”
    “別大意,做了措施也不一定的,還是查查吧。”阿姨苦口婆心。
    暮云還想說什么,余光瞥到謝圖南的身影。他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神情近乎凝滯。
    謝圖南想起十多天前的那一晚。
    “你——”
    “沒有。”暮云把洗臉巾扔進垃圾桶。
    “我們去醫(yī)院。”謝圖南拉住暮云就往外走。
    “……”暮云掙脫他,“妊娠反應一般在六周后才出現(xiàn),我只是胃里不舒服。”
    謝圖南看著她,胸膛上下起伏,最后似乎是妥協(xié)般的松了手,閉了閉眼忽然道:“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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