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徐聿是故意的。
他刻意疏離秦灼,像是想通了般要將自己與秦灼的關系推遠,可是他的冷靜和克制在與秦信堯的對話后蕩然無存。
秦信堯的咄咄逼人讓他覺得不舒服,這一刻他不想迎合,只是報復性地想讓秦信堯挫敗一次。
無所謂秦信堯看不看得起自己,徐聿早就受夠了。
秦灼的消息很快回復過來,或許是太迫不及待,秦灼直接給徐聿打了電話過來。
手機鈴聲響起時,徐聿剛坐到辦公桌前,看到屏幕上秦灼的名字,徐聿甚至愣了一瞬,小小吃驚了一下。
電話接通,徐聿極力平靜著語氣:“喂,是我。”
“嗯”,秦灼明顯有些激動:“我忙完了,機票也訂好了,下午三點落地,你確定要來接機嗎?”
“呃……”徐聿失措地舔了舔嘴唇:“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電話那頭明顯靜默一瞬,徐聿在尷尬和手足無措的邊緣徘徊,不由緊了緊眉頭。
卻聽秦灼克制的聲音傳來:“你沒有車不方便接機,還是別來了……”
徐聿的心倏地一沉,又聽秦灼說:“我讓助理來接機,之后會先去醫院看望我父親然后再去見你好嗎?你等我,晚上我送你回家。”
“好”,徐聿一笑:“我等你。”
秦灼應了下來,語氣明顯亢奮。
等掛掉了電話,徐聿才長舒了一口氣,他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闔了眼休息。
下午科室接收了一名鄰市轉院過來的病人,該患者突發快速性心律失常,房顫嚴重,科室接收病人后迅速開展了各項檢查工作。
該病人不由徐聿負責,但由于病情復雜,心血管外科迅速進行了一場針對性的病情研討會,劉方平主任親自點名要徐聿參與會議,徐聿答應下來在會議室里參與研討。
會議持續整整兩個小時,結束已經是五點了。
期間徐聿并沒有收到秦灼的消息,他記掛著和秦灼的約定,這邊會議剛結束,徐聿跟劉方平招呼了一聲便匆匆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在二樓,乘坐電梯回到心外科所在的五樓后,徐聿拿出手機打算給秦灼發消息。
秦灼乘坐的航班三點落地,往醫院趕路的時間加上去探望秦信堯一個小時足夠了,已經過去兩個小時秦灼那邊卻沒有消息,徐聿想著發條消息問一問情況。
徐聿邊走邊撥弄著手機屏幕,路過一處拐角偶然抬頭,一眼看到秦灼坐在醫師辦公室門口的長椅上。
秦灼穿著高級羊毛面料的定制西服,經過打理的發型干凈清爽又頗顯貴氣,他的五官立體氣質出眾,即使坐在醫院掉漆的長椅上也是人群中的焦點。
他如思考般坐著,脊背下沉,手肘磕在腿上,雙手緊扣支撐著下巴,正盯著地面沉思,無端生出一種憂郁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看到這一幕徐聿不由一怔,像是被人揪住了心臟般,呼吸竟慢了一拍。
徐聿默默將手機放回了白大褂的口袋里,無處安放的雙手也插/進口袋里緩緩走向了秦灼。
秦灼似乎有所感知,同步看過來和徐聿四目相對望著。
秦灼起身一笑,徐聿也回了個笑。
走向秦灼的時候,徐聿的步伐穩健,心跳卻快得離譜,依他這個心血管外科主治醫師的身份來看,這是典型的精神高度緊張引起的生理性心率加快,結合當前的環境更像是心動。
讀書時徐聿就對秦灼一見鐘情,十年過去看見秦灼還是會止不住心動。
挺神奇的,徐聿想。
不過面對秦灼,徐聿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波動,他平靜問:“什么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秦灼笑了笑回。
徐聿皺眉:“怎么不給我說一聲?”
秦灼的眉宇生得極好看,做表情時淡泊歸淡泊,心動也是真的讓人心動。
他的眉頭舒平,下意識揉了揉鼻尖回:“我來找你你不在,你的同事說你在參加會議,我想著不能打擾你,索性就在這等著了。”
“好吧。”
徐聿看了眼手表:“我今天可以下個早班,想吃什么?我請你吃飯。”
秦灼笑了,聳肩道:“都可以,你來決定。”
“好”,徐聿點了頭,又交代道:“我去換衣服,你等我。”
秦灼十分放松地回了個“好”,然后目送徐聿走進了辦公室。
兩人決定去吃烤串,出發前徐聿還特地做了攻略,鎖定了陵城東江陽區一家評分最高的燒烤店。
半個小時車程才到江陽區,到達燒烤店時剛好六點,徐聿和秦灼各自下單了愛吃的串類。
燒烤店里人滿為患,幾乎每一個餐桌前都坐滿了人,三五成群,一對比倒顯得他們這一桌格外清靜了。尤其三月底氣溫回暖,是個適合擼串喝啤酒的季節,放眼望去幾乎每一桌都點了啤酒。
徐聿環視一圈,看向秦灼問:“要不要喝點?”
秦灼一怔,默默看了眼周圍才點頭回:“可以,回去叫個代駕就行。”
徐聿應了下來,在手機上下單了四瓶黑啤。
等到服務員拎著四瓶啤酒過來時,秦灼的表情明顯錯愕,詫異問:“你只點了四瓶?”
“嗯”,徐聿喝了口白水,點頭回:“不夠再點,不過我覺得依我們兩個人的酒量,這四瓶啤酒足夠了。”
秦灼瞬間沉默,贊同得不能更贊同了。
“四瓶啤酒”的量對于徐聿和秦灼來說是個梗,升高三的那個暑假有一場好友聚會,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總想嘗試點出格的事,所以那場聚會八個人點了四箱啤酒,眾人大放厥詞一定要把那四箱啤酒清干凈,甚至放豪言說誰逃酒誰就是孫子……
眾人一拍即合,當即碰杯,誰成想一杯酒喝下去秦灼就皺了眉,因為這位貴公子覺得啤酒太苦太難喝像是泔水。
除了徐聿和秦灼,其余六個人中有三個是秦灼所在籃球隊的隊友,另外三個人則是秦灼的發小。
秦灼的發小中有一個大刺頭耿闖,耿闖與秦灼交情最深,所以耿闖為兄弟“兩肋插刀”,一句廢話沒說直接開干,哐哐給秦灼重又倒了個滿杯。
秦灼拒絕不了,皺著眉干了一整杯啤酒。
一杯啤酒倒還好,接下來第二杯、第三杯……秦灼很快撐不住了,整整兩瓶啤酒喝下,秦灼轉頭就跑進了衛生間催吐去了……
耿闖不依不饒追在秦灼身后損人:“灼兒,你這也不行啊?兩瓶酒就把你干/趴下了?吐可以,吐完了繼續啊……”
徐聿一看秦灼的狀態不對,當即攬活說:“我替他喝。”
“好啊!”
耿闖一拍大腿,直接上頭:“嫂子來!”
于是一眾人都開始起哄,氣氛都烘托到了,徐聿只能開喝,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喝了一杯又一杯……結果徐聿不負眾望成功喝大了。
耿闖看熱鬧不嫌事大,拍著秦灼的肩膀在一旁起哄:“灼兒,你們倆可真是一對啊,兩瓶啤酒雙雙放倒,咋的,你倆還準備表演一個夫妻雙雙把家還啊?”
秦灼笑著啐罵:“滾滾滾,屬你最能起哄,你行你來喝!不喝我可瞧不起你。”
耿闖咂巴著嘴,不屑一顧道:“喝就喝!”
于是耿闖起哄著和眾人喝酒,又打圈喝了好幾輪,徐聿和秦灼倒沒再碰酒,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大伙從清醒喝到發懵……
那場聚會只有耿闖一個人喝得爛醉,吧唧摔了好幾個跟頭,最后還是徐聿負責打車,秦灼負責架著耿闖才將他安全送回了家。
自那以后,徐聿和秦灼兩瓶啤酒量的人設徹底立下,也成了耿闖百說不厭的笑談……
再回想起來,徐聿和秦灼這兩個當事人都覺得好笑。
徐聿邊開酒瓶邊問:“對了,耿闖現在怎么樣?”
秦灼笑了:“他?畢業后找不到工作回家繼承家業了,陵城市那家大型商超‘多樂’知道吧?那小子現在成了法定代表人,日子過得十分瀟灑,前陣子我們聚會他帶了個新女友,兩人正膩歪著呢。”
哦。
徐聿忍不住咂舌。
秦灼又說:“你要是想,回頭我叫上他,咱們一起聚一聚。”
“可以”,徐聿回得坦然。
兩人碰杯喝酒,一杯酒下肚,秦灼面不改色。
徐聿手握酒杯,添酒笑問:“看來你已經習慣喝‘泔水’了?”
話說完,徐聿自己都愣了一下,舊事重提的生硬感讓他覺得手足失措。
秦灼倒沒在意,笑得坦然回:“嗯,平時應酬多,酒量也練上來了。”
徐聿尷尬一笑,默默抿了口酒。
“那個……”
秦灼似有猶豫,終于下定決心開口,盯著徐聿的眼睛說:“出差的這兩天你的態度……我以為你不愿意理我。”
徐聿眉頭一緊,挑眉回:“所以呢?”
“沒什么”,秦灼依舊盯著徐聿的眼睛:“是我想多了,收到你說來接機的那條消息我很開心,也謝謝你請我吃這頓飯。”
徐聿低頭淺笑,并不說話,秦灼也若有心事般端起了酒杯喝酒。
烤串很快上齊了,兩人邊喝酒邊吃串,偶爾說話,倒與燒烤店的嘈雜格格不入了。
等到串吃得差不多,啤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徐聿起身去結了賬,結完賬秦灼準備點代駕,徐聿卻阻止了。
望著不遠處倒映著夜景的波光粼粼的護城河,徐聿回頭看向秦灼說:“不急,我們要不要去河邊走走?”
月明星稀,風清夜靜,秦灼看了眼護城河邊上偶爾閃過的人影,眼眸深邃有神,終于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