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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手碰到衣服上的龍紋刺繡時,雪芽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壓住他的人是皇帝,是他走向榮華富貴這條路的捷徑。雪芽雖然頭還暈著,但努力睜大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盯著上面的人,倒是把崔令璟盯得不自在。</br>  崔令璟皺了皺眉,“你看什么?”</br>  雪芽忍不住笑了下,但想到崔令璟不喜歡他笑,又連忙把笑容收起來,“陛下是要……是要寵幸奴才嗎?”</br>  崔令璟第一次遇到這么直白的人,一瞬間啞口無言,見對方一雙小狐貍眼還直勾勾盯著自己,冷笑一聲,“你想得倒美?!?lt;/br>  雪芽一驚,見崔令璟要起身,連忙摟住對方脖子,“陛下剛剛不是要寵……”說到一半,見對方怒視自己,連忙換了話,“親親也好啊?!?lt;/br>  崔令璟瞇了瞇眼,伸手重重在雪芽臉上擰了一把,“痛不痛?”</br>  雪芽疼得直吸氣,收回摟著崔令璟的手去捂臉,委屈巴巴地說:“痛?!?lt;/br>  “痛的話,夢應(yīng)該醒了吧。”崔令璟坐了起來,他輕輕吐了口氣,又轉(zhuǎn)頭看向還躺著榻上的雪芽,“你還不起來嗎?”</br>  雪芽從榻上爬起來,手還捂著剛被擰的臉。他不明白明明是崔令璟主動抱的他,又把他壓在榻上,怎么轉(zhuǎn)眼就翻臉不認(rèn)人?樓里的媽媽只說過男人在下床后會變臉,還沒說過有男人剛上床就變臉的。</br>  他不解地盯著崔令璟,眼神漸漸往下,崔令璟察覺到,瞬間怒道:“你在看什么?!”</br>  “沒,沒看什么?!薄毖┭棵Π岩暰€收回來,但心里忍不住想崔令璟是不是那方面有隱疾,如果有的話,那崔令璟不選妃也很好解釋了。</br>  等等,那崔令璟和賀續(xù)蘭……</br>  原來是崔令璟想做下面的那個嗎?</br>  雪芽眨巴了下眼,慢慢挪到崔令璟旁邊,“陛下?!?lt;/br>  崔令璟見他靠近,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你又要做什么?”</br>  雪芽試探著說:“如果陛下需要的話,奴才也可以……”</br>  他停住。</br>  “也可以什么?”崔令璟看著雪芽。</br>  雪芽重新組織措辭,盡量將自己的話表現(xiàn)得委婉,畢竟沒有男人愿意承認(rèn)自己有隱疾而只能在下,“奴才可以各種姿勢服侍陛下的,只要陛下需要。”</br>  雪芽想反正他是男人,也可以在上,但他沒想到他說完那句話立刻被趕了出去。</br>  站在緊閉殿門外的雪芽認(rèn)真回想了下自己方才說的話,好像沒有問題啊,他是可以當(dāng)上面的那個嘛,為什么崔令璟要趕他出去?</br>  他覺得崔令璟趕他走的時候表情不太像是發(fā)火。</br>  之后十幾日里,雪芽都沒能看到崔令璟,就算他故意在崔令璟下朝回宮的那個點去蹲,但每次快蹲到的時候,都有人叫他去做事。</br>  一身獻媚功夫用不上,雪芽只好去找賀續(xù)蘭了,沒辦法從崔令璟那邊下手,他就從賀續(xù)蘭那邊下手,他現(xiàn)在給自己多訂了個目標(biāo),他要模仿賀續(xù)蘭。</br>  如果他模仿賀續(xù)蘭模仿得好,崔令璟在追求不到賀續(xù)蘭的情況下,肯定會對他多看幾眼的。</br>  而雪芽去了寧伏宮幾次,發(fā)現(xiàn)賀續(xù)蘭不是寫字作畫,就是彈琴,彈琴他倒是會,不過寫字作畫他就很爛了。雪芽下巴壓在桌子上,看著賀續(xù)蘭作畫,他已經(jīng)搬凳子坐在這里坐了許久了,賀續(xù)蘭就一直沒有停下。</br>  賀續(xù)蘭畫的又是山水畫。</br>  “太后哥哥,畫畫難嗎?”雪芽忍不住問。</br>  賀續(xù)蘭語氣溫和,“不難?!?lt;/br>  “哦?!毖┭空f。</br>  賀續(xù)蘭眼神看過來,“你想學(xué)嗎?我教你?!?lt;/br>  雪芽先是一喜,然后又?jǐn)[擺手,“我很笨,學(xué)不會的?!彪m然口里說學(xué)不會,但眼神一直盯著賀續(xù)蘭的畫看,明顯口不對心的表情。賀續(xù)蘭見狀,垂下眼,繼續(xù)畫,“好吧?!?lt;/br>  雪芽沒想到賀續(xù)蘭不按套路走,不由有些急了,可他自己親口說他很笨,學(xué)不會,又不好再開口讓賀續(xù)蘭教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賀續(xù)蘭。</br>  而賀續(xù)蘭畫了畫數(shù)筆后,又看向雪芽。</br>  雪芽一對上賀續(xù)蘭的眼神,更眼巴巴了,一臉的“你教我吧”的渴望表情。</br>  “過來下。”</br>  賀續(xù)蘭的話讓雪芽一下子從凳子上起身,他立刻走到賀續(xù)蘭旁邊,臉上笑開了花,但嘴里還是說:“太后哥哥,我真的很笨的,你待會不要罵我?!?lt;/br>  賀續(xù)蘭笑了笑,“幫我看個畫而已,我怎么會罵你?!?lt;/br>  “???”雪芽怔住。</br>  “來,你幫我看看畫得如何?”賀續(xù)蘭將人拉到身前,手越過雪芽的腰,虛指桌上的畫。雪芽看著畫,反應(yīng)過來賀續(xù)蘭只是叫他看畫得如何,笑不出來了,他敷衍地看了兩眼畫,就低下頭,“太后哥哥畫的自然是好的?!?lt;/br>  他沒有靈魂的夸贊,讓身后的賀續(xù)蘭挑了下眉。</br>  “是嗎?那你說說哪里畫得好?”</br>  雪芽依舊沒什么精神,“這也好,那也好。”他說完這個,又連忙說,“我要走了,陛下今日應(yīng)該選妃快選完了?!?lt;/br>  前幾日開始了選妃,崔令璟作為皇帝,雖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親自去選,畢竟他現(xiàn)在沒有皇后能幫他做這件事,至于太后,賀續(xù)蘭是個男人,也不方便做這個事。</br>  雪芽還沒走,就被身后人摁住了肩膀,賀續(xù)蘭好像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你啊,真是不禁逗,我教你畫畫,你還走嗎?”</br>  雪芽側(cè)眸看賀續(xù)蘭,唇角翹了翹,“不走。”</br>  他一笑,小狐貍眼也會彎起來。</br>  賀續(xù)蘭嗯了一聲,將手里的毛筆遞給雪芽,“握著?!?lt;/br>  雪芽照辦,他看看桌子,“太后哥哥,有新的畫紙嗎?”</br>  “就在這上面畫?!辟R續(xù)蘭的話又讓雪芽怔住。</br>  “在這上面畫?”雪芽連忙搖頭,“我會毀了這幅畫的?!?lt;/br>  “沒關(guān)系,毀了就毀了,況且有我,把筆握住了。”賀續(xù)蘭說。</br>  雪芽只好照辦,但他還是看著畫發(fā)愁,根本無從下筆,在他看著畫發(fā)了好一會呆后,賀續(xù)蘭的手從后面繞過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這里看到嗎?可以加幾筆,讓山看起來更真。”</br>  對方的聲音低低的,傳入他的耳朵里。</br>  雪芽就這樣被賀續(xù)蘭帶著畫畫,其實他沒怎么動,都是賀續(xù)蘭握著他的手在畫,但看著那幅畫越來越好看完整時,他還是忍不住高興,覺得這也有他的功勞。</br>  “就這么開心?”賀續(xù)蘭突然問。</br>  雪芽嗯了一聲,“原來在樓里,那些教畫的教郎都不愿意教我,說我笨得出奇。”他隱去一半的話,那些教郎其實還說上天只給他一張臉,其余什么都沒給。這話把雪芽氣得要死。</br>  畢竟他們樓里的最紅的小倌可不是靠臉紅的,而是才藝性情,若單論臉,那個最紅的小倌最多在他們樓里排前十,連前五都進不去。</br>  雪芽光顧著高興,絲毫沒注意到他此時和賀續(xù)蘭離得真的太近了,他比賀續(xù)蘭要矮,此時幾乎是被對方抱在懷里。</br>  “今日就先畫到這吧。”賀續(xù)蘭松開雪芽,“今日只是試一試,不算真正開始學(xué),你明日早點過來,東側(cè)小門的鑰匙拿好了嗎?”</br>  因為雪芽最近來得多,賀續(xù)蘭干脆讓宮人將東側(cè)小門的鑰匙給雪芽,從此,雪芽就能隨便進出寧伏宮。</br>  “拿好了。”雪芽將毛筆放回筆架,其實他還想再畫,但他感覺賀續(xù)蘭剛才的語氣有些冷淡,就先說自己回去了。</br>  賀續(xù)蘭聽雪芽要回去,也沒挽留,只是點了下頭。</br>  雪芽見賀續(xù)蘭這反應(yīng),越發(fā)覺得自己剛剛沒感覺錯,賀續(xù)蘭的確對他冷淡了。</br>  為什么?</br>  這個問題讓雪芽夜里在床上都忍不住想,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好不容易跟賀續(xù)蘭拉近關(guān)系,賀續(xù)蘭怎么就突然對他冷淡了?莫非賀續(xù)蘭也跟那些教郎一樣嫌棄他畫畫上沒有天賦?</br>  雪芽突然坐了起來,不行,他不能讓賀續(xù)蘭對他冷淡,崔令璟不怎么搭理他,如果賀續(xù)蘭也不搭理他的話,那他還怎么模仿賀續(xù)蘭啊?他還什么東西都沒學(xué)到呢。</br>  那他最后很有可能還是淪落到夢里的草席裹尸的結(jié)局。</br>  想到這里,雪芽起床拿起一件斗篷,披在身上,如今已經(jīng)近秋末,夜里已有寒氣。他偷偷摸摸出了房門,到宮門的時候,他躲在紅色柱子后,看清今夜值班侍衛(wèi)的臉,連忙喊了其中一個。</br>  “梁穆?!?lt;/br>  名叫梁穆的侍衛(wèi)回頭看到躲在柱子后的雪芽,立刻走了過來,“你出來做什么?”</br>  雪芽對梁穆笑,“我想出去一下下,你幫我好不好?”</br>  梁穆聞言就皺起了眉,“這個點你出去做什么,你平時白日里出去都算了,這么深的夜……”</br>  話沒說完,袖子就被雪芽拉住。夜色下,雪芽那只手簡直白得發(fā)光,“梁穆,你幫幫我吧,我想去找太后,我想學(xué)畫畫,白日陛下在,我不能長時間待在寧伏宮,夜里陛下睡著了,我再去寧伏宮,就不怕被陛下發(fā)現(xiàn)?!?lt;/br>  梁穆是侍衛(wèi)長,這個人還是賀續(xù)蘭告訴雪芽的。賀續(xù)蘭怕雪芽進出奉瑞宮不方便,將梁穆這個進宮前友人的弟弟介紹給雪芽。</br>  梁穆還是有些猶豫,但雪芽打定主意在深夜摸去寧伏宮,除非崔令璟出現(xiàn),否則他不會放棄的,所以他軟著聲音,“梁穆,你幫幫我吧,我只能靠你了。梁穆,梁穆……”他見對方還是不松口,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換了喊法,“梁穆哥哥,好哥哥,求你了?!?lt;/br>  梁穆生得黑,所以臉紅起來也不明顯,平日里同僚之間開玩笑的時候,也有人叫他好哥哥,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么軟的聲音叫他好哥哥,幾乎立刻繳械投降,“好了,我讓你出去,但你快點回來,知道嗎?”</br>  “是?!毖┭恳豢诖饝?yīng)。</br>  出了奉瑞宮,一切就很順利,他用鑰匙開了寧伏宮東側(cè)小門的鎖,又一路走到寧伏宮的寢殿門口,守夜的宮人看到他嚇了一大跳,“你怎么來了?”</br>  “太后叫我來的,你不知道嗎?”雪芽反問,又催促道,“快把殿門打開,太后在里面等我呢。”</br>  那兩個宮人遲疑,“可殿里都熄燈了?!?lt;/br>  雪芽一臉看笨蛋的眼神看著那兩個宮人,“就是熄燈了,別人才不會知道太后在等我,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們還不開門,太后等得我睡著了,我再進去將太后吵醒,我沒好果子吃,你們也沒有?!?lt;/br>  兩個宮人被唬住,連忙給雪芽開了半扇門。</br>  雪芽壓下唇角的笑意,踏入寢殿,殿里黑燈瞎火,他一路摸向內(nèi)殿,憑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順利摸到賀續(xù)蘭的床榻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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