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像是被一盆涼水從頭灌下,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賀續蘭,好一會才生硬地笑著說:“哥哥跟我開玩笑嗎?”</br> 賀續蘭眼神很冷淡,比昨夜要冷淡許多,“還要我多說一遍?”話落,他拿過絲帕擦過方才被親到的肌膚。</br> 雪芽笑不出來了,他快速地眨了兩下眼,微微轉開臉,吐了一口氣才說:“不用,奴才這就出去。”</br> 他從賀續蘭的懷里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撩開珠簾的時候太過用力,其中一串反作用打到他的臉頰,臉頰的疼痛仿佛讓賀續蘭話里的傷害變成了實質。</br> 一路沖回自己的房間,雪芽氣惱地抓起桌子上的茶壺,但想了下,還是放下來。</br> 砸了,還不知道要不要受罰,就算不受罰,還要自己掃地收拾,虧。</br> 丟人,真是丟人!</br> 他居然誤會賀續蘭喜歡他,還主動親了賀續蘭一口。</br> 想到這里,雪芽也拿出絲帕,狠狠擦嘴巴,擦得唇瓣紅得不行,才停下來。他瞪著鏡子里的自己,仿佛在瞪賀續蘭。</br> “都是王八蛋。”雪芽咬牙切齒地罵,“終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求我多看你們一眼。”</br> *</br> 自作多情一事只讓雪芽頹靡了一日,第二日他就又活力滿滿了。上元節過后,上京依舊很寒冷,雪芽在寧伏宮的差事跟奉瑞宮大同小異,平日煮煮茶,焚焚香,晨起收露水,夜里多了一份差事,要守夜。</br> 崔令璟那邊的守夜都是大太監親自來,賀續蘭這邊則是輪流守夜,一般是兩個宮人一起守在殿門外,過了丑時整,宮人們可以坐在地上鋪好的被褥里瞇一會,但不能睡熟。</br> 雪芽從未守過夜,他深知自己貪眠,第一次守夜非常怕睡著,跟他搭夜的是一個叫小華子的太監。小華子長得干干凈凈,年齡與雪芽還小一歲,看到雪芽就笑彎了眼,“我多灌了一個湯婆子,塞你被窩里了。”</br> “謝謝你。”雪芽因為這個湯婆子,對小華子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他們現在不能睡,只能站著,所以雪芽想跟對方說話來打消困意,“你哪里人?”</br> “興城桃村人。”小華子說,“你呢?”</br> “我慶縣的,一個臨海的小鎮子,不過很繁華的。”雪芽又問,“你今年幾歲?”</br> 小華子說:“我十六。”</br> “那我比你大一歲,你要喊我哥哥的。”雪芽說。</br> 小華子仔細看看雪芽,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比我小,沒想到你比我大。”</br> “我看著小,但實際一點都不小。對了,你家里幾口人?”雪芽怕自己睡著,一個勁地沒話找話說,沒多久,連小華子家里養的狗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正要問他鄰居家的小女兒玲玲定親沒,殿內突然傳來聲音。</br> “來人。”</br> 是賀續蘭的聲音。</br> 雪芽和小華子對視一眼,果斷說:“你去。”</br> 小華子似乎并不在意雪芽毫不猶豫將事情甩在他身上,點點頭就轉身進到殿內,但沒多久他出來了,“雪芽,太后有些不舒服,你會推拿嗎?”</br> 雪芽撒謊道:“不會。”</br> 小華子聞言露出愁容,“那怎么辦?太后頭疼不舒服,又不想這個點請太醫辛苦跑一趟。”</br> 那就疼死他。</br> 雪芽表面一臉擔憂,假惺惺地說:“那怎么辦呢?”</br> 小華子遲疑了下,“我去問問常在太后身邊伺候的和韶,你進殿守在太后身邊,若是太后特別難受,你就去請太醫。”他說完就跑走了,根本不給雪芽拉住他的機會。</br> 雪芽看著小華子跑走的方向,轉頭看向黑黢黢的殿內,他看了一眼,就扭開了臉。賀續蘭頭疼,那就痛死他最好。正忙著詛咒賀續蘭,一聲巨響從殿內傳來,好像是什么東西砸在地上了。</br> 雪芽被動靜嚇得立刻回頭,他盯著殿內,踟躕片刻后,還是轉回身。</br> 小華子怎么還沒來?</br> 但沒多久,賀續蘭聲音從里面傳來。</br> “來人。”</br> 雪芽不能裝自己沒聽到,會被罰,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進了殿。殿內未點燈,他僅憑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清路,快走到內殿床邊時,停下腳步,“太后。”</br> 簾子里探出一只手,那只手挑起些許簾子,賀續蘭靠坐在床上,因為殿里沒點燈,雪芽看不清賀續蘭的表情。</br> “倒水來。”賀續蘭再次出口。</br> 雪芽聽話地去倒水,只是看不大清,他倒多了,水溢出茶杯。他又連忙倒了點水出來,這才小心翼翼地端到床邊,他遞過去,“太后請喝水。”</br> 那只手將茶杯接過去,沒多久,又遞了出來。</br> 雪芽接過,將茶杯放回桌子的時候,驀地聽到賀續蘭的聲音,“你剛剛在外面說什么?”</br> 雪芽頓了頓,“奴才沒說什么。”</br> “你沒跟小華子說話?”賀續蘭的聲音溫和,仿佛只是隨便問話。</br> “說了,不過就是聊聊大家都是哪里人,沒聊什么。”雪芽偷偷往后看一眼,“太后,奴才去看小華子回來沒有。”</br> “你過來。”賀續蘭沒同意。</br> 雪芽在原地站了一會,還是走到了床邊,他透過微微拉開的帳子看著里面的賀續蘭,“太后還有吩咐嗎?”</br> 賀續蘭語氣依舊溫和,“我頭不大舒服,你能幫我按按嗎?”</br> 雪芽抿抿唇,“奴才不會。”</br> 賀續蘭沉默一瞬,才道:“隨便按按也行。”</br> “那好吧,奴才斗膽試試。”雪芽補了一句,“如果奴才手笨,太后可不能怪奴才。”</br> “不罰。”</br> 得了賀續蘭這個承諾,雪芽偷偷勾了下唇,他靠近床,主動用金鉤掛好一邊帳子,再看看賀續蘭,“太后,奴才能上床嗎?”</br> 賀續蘭看著雪芽,緩緩點了下頭,雪芽見狀,膝跪上床,伸手摸上賀續蘭的頭,第一下他用的力氣就很大,幾乎是用吃奶的勁,然后爭取一下比一下用力。</br> 雪芽一邊手用盡全力,一邊弱弱地問:“太后,奴才這個力度還可以嗎?奴才手笨,不知道好不好?”</br> 賀續蘭眼神暗了暗,扣住雪芽的手腕,一把將人扯近。因為雪芽是跪著的,這一扯,人就摔進賀續蘭的懷里了,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聽到賀續蘭說:“力氣很好,雪芽幫我按那么久,一定累了吧。”</br> 后一句,他聲音很低,“哥哥幫雪芽按按。”</br> 第一下就按在腰上,雪芽當即叫了一聲,連被按了三下后,他到處躲,可根本躲不掉。察覺賀續蘭動氣的雪芽只能求饒,“太后哥哥,哥哥,我錯了,別……啊,疼,真疼,哥哥,我錯了,嗚……”</br> 他想往床下逃,可賀續蘭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求饒也不起效。怕疼的雪芽只能努力捉住賀續蘭的手,他抓住對方兩只手,用自己的后背壓著。而這樣一來,就變成賀續蘭壓在他上方。</br> 雪芽剛剛運動了,忍不住微微喘氣,感覺賀續蘭想抽出手,挪了挪身體,努力把賀續蘭的手壓實,“你說不怪我的。”</br> 賀續蘭看著身下的人,“我沒怪你,我只是像你對待我一樣對待你。”</br> “我只按了你的頭,你剛剛按了我的腰,還按我的手腿。”雪芽反駁。</br> 賀續蘭頓了下,“那你按回來?”</br> 雪芽本想拒絕,但他剛剛被按的地方現在還疼,又聯想起之前自作多情的事,氣不順就一口答應了,“好啊。”</br> “那你抬起身。”賀續蘭說。</br> 雪芽知道賀續蘭想把手抽出去,“不抬,就這樣按。”</br> 他伸出手摸上賀續蘭的腰,用力地往下一摁,可賀續蘭的腰硬邦邦的,加上他之前按頭廢了不少力氣,手已經有些酸了,導致按腰力氣越來越小,最后他自己也察覺了,惱怒地收回手。</br> “不按了?”賀續蘭的聲音似乎比之前啞了一點。</br> 雪芽轉開臉,“不按了,手酸。”說完這個,他抬起上身,“太后把手收回去吧。”</br> 賀續蘭收回手,可下一瞬,手卻摁住了雪芽的肩膀,將人重新摁下去。雪芽冷不丁被摁回床上,先是一愣,隨后轉回臉看著賀續蘭,帳子昏暗,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知道賀續蘭看著他。</br> “太后,奴才該出去了。”雪芽聲音驟然低了下去。</br> “出去做什么?”賀續蘭俯下身,“繼續跟小華子說話?”</br> 雪芽轉身似乎想爬出去,他不正面回答賀續蘭的話,只說:“小華子應該回來了吧。”</br> 才爬了一下,就被人摁住。</br> 賀續蘭沒說話,雪芽停頓一下,突然轉身伸手摟住賀續蘭的脖子,他將唇瓣貼在對方的耳朵旁,“哥哥你就承認吧,你喜歡我對不對?”他發出一聲輕笑,“你吃味了,你在意我和小華子說話,其實你不用吃味的,我不喜歡他,我只是無聊跟他說說話而已。”</br> 賀續蘭也笑了一聲,“你怎么會喜歡他。”</br> 雪芽聞言,皺了下眉,總覺得賀續蘭這句話哪里不對,但他還是忽略了這種怪異感,繼續摟著賀續蘭,“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br> 賀續蘭并不回答,雪芽之前鬧了一場自作多情,這次是鐵了心想聽賀續蘭承認喜歡他,所以不管不顧,死死纏著賀續蘭不松手,甚至喊起對方的字,“靈端,靈端哥哥,你喜歡不喜歡我呀?”,,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