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茂城依舊燥熱。
    阿蕙約了寧嫣然見面，又怕熱，便想黃昏時(shí)候出門。
    只是遭到了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等人的一致反對(duì)。
    自從阿蕙那次出事之后，家里人就再也不準(zhǔn)她晚上進(jìn)出城。
    “和嫣然約好了。”阿蕙笑著道，“她的性格暴，倘若不去，下回見面，只怕次次都要罵我的。三哥陪著我，可以嗎？”
    大太太這才松口，叮囑她道：“要是晚了，你們就別回來，我給寧太太打電話，讓她收拾房間給你們住。”
    阿蕙答應(yīng)說好。
    趙嘉林在家里無所事事，畢業(yè)回國(guó)都一年多，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差事，他也悠閑度日，根本不著急。
    聽說是去寧家，趙嘉林答應(yīng)得有點(diǎn)勉強(qiáng)。
    他道：“.寧嫣然煩人得很，我不想去。”
    寧嫣然身邊沒有旁的男子時(shí)，他就覺得寧嫣然不值什么。倘若寧嫣然有人追求，他就恨不能立馬娶了她。
    趙嘉林這種性格，讓人很冒火。
    “送我也不肯？”阿蕙冷聲問。
    見阿蕙不太高興，趙嘉林這才笑呵呵的起身，道：“怎么不肯？現(xiàn)在就走嗎？我去換身衣裳啊.”
    阿蕙不由又笑出來。
    兩人乘車進(jìn)了城，直奔寧公館而去。
    寧嫣然聽到門房上的人通稟，輕盈飛奔而出。
    可阿蕙和趙嘉林看到她，都有些愣眼。
    寧嫣然今日穿了身深褐色旗袍，繡了金燦燦的龍鳳紋，又用繡龍花紋滾邊，比阿蕙那件旗袍還要張揚(yáng)。
    “.咦，這衣裳，比小四上次那個(gè)還要好看。”趙嘉林贊美道，目露欣賞上下打量寧嫣然。
    只是寧嫣然性格活潑，怎么都穿不出那種端莊的感覺。
    趙嘉林的夸贊，讓寧嫣然笑容從唇角綻放。妍美動(dòng)人。把趙嘉林看得心頭一跳。
    她得意挽了阿蕙的胳膊，笑著道：“如今這種旗袍都瘋了，滿大街都是呢，成了最流行的。前次我去萬家的宴會(huì)，就有好幾個(gè)小姐穿著這身。我媽不準(zhǔn)我做，我就偷偷做了一身。穿上身，她也說好看.”
    阿蕙以為她那晚的旗袍。會(huì)被人罵死。不成想，她居然成了新思想的代表人物，那身旗袍也成為了流行。
    只是因?yàn)樯蛴牢哪峭淼脑挘尠⑥?duì)流言蜚語有種忌憚，好久都沒有關(guān)注了，她根本不知道。
    “真的很好看。”阿蕙笑起來。
    阿蕙那身是自己做的。樣式花紋因?yàn)樾路f和叛逆而出彩。可等到滿大街都是，就不怎么惹眼了。而寧嫣然這身，分明就是重新設(shè)計(jì)過的，腰身更加曼妙得體，花紋雖然還是龍鳳紋，卻繡得比較抽象華美。
    幾個(gè)人說笑著，就沿著雨花石譜成的小徑到了寧家正廳的大門口。
    寧太太也在門口等著阿蕙她們。
    阿蕙忙跟她見禮。
    進(jìn)了門，看到寧雍也在。阿蕙和趙嘉林都喊了寧叔叔。
    寧雍含笑點(diǎn)頭。讓他們都坐。
    阿蕙和寧嫣然坐在寧雍身邊，趙嘉林坐在對(duì)面。
    寧雍?jiǎn)柊⑥バ置茫骸扒靶┤兆印Ｄ銈兗依咸男值艹隽耸拢降资窃趺椿厥拢课衣犎苏f起來，是被人槍殺了”
    寧嫣然蹙眉：“爸，您怎么說這個(gè)？怪滲人的。老太太的兄弟，又不是阿蕙的舅舅，您操這心干嘛？”
    她快言快語，惹得寧雍微微瞪了她一眼：“你這孩子，說話怎么這樣不懂禮貌？”
    寧嫣然癟嘴。
    阿蕙忙打圓場(chǎng)，把姜錦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寧雍。
    寧雍點(diǎn)燃了一支雪茄，輕吐云霧，問阿蕙：“.警備廳不愿意再查，你們?cè)趺床徽椅遥刻热粑抑朗沁@樣，肯定會(huì)幫忙的.”
    趙嘉林在一旁道：“大哥也說了，找您幫忙看看。可我們家老太太的意思，還是算了。大概是怕真的查出什么不好的事，她兄弟名聲也不好，畢竟是死在煙花巷的，總會(huì)拔出蘿卜帶出泥.人是沒了，兇手肯定也查不到了”
    趙嘉林說的，都是他自己的猜測(cè)。
    老太太的確是說過不要麻煩寧雍。
    除了趙嘉林說的這個(gè)原因之外，還有就是：找寧雍總需要欠人情。趙家欠下的人情，將來總要趙嘉林兄弟三去還。
    倘若將來遇到為難之事，寧雍需要趙家?guī)兔Γw家推脫不掉怎么辦？到時(shí)候還不是埋怨老太太？
    老太太無兒無女，又是舊式女人，沒念過洋書，她需要依靠趙家生活的。趙嘉林兄弟又不是老太太的骨肉，不會(huì)包容她的。
    如今她兄弟又沒了，老太太就更加只有依靠趙家孩子們這一條路了。
    二爺又是那樣的性格，讓老太太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警備廳和稽查隊(duì)都無法查出，難寧雍就有法子？
    說到底，老太太還是不相信寧雍，也不想既沒有結(jié)果，還無端欠下人情。
    這些深層的原因，趙嘉林是想不到的。
    他說的很簡(jiǎn)單直白，寧雍笑了笑，也不點(diǎn)評(píng)，把話題從這上面岔開。
    寧太太吩咐了廚房準(zhǔn)備飯菜，也過來陪著聊天。
    寧嫣然話最多，喋喋不休說著，寧太太好幾次問她：“你是不是很多天沒說話，憋得難受？說話跟放炮似的。你慢慢說不行？又沒人和你搶.”
    寧嫣然皺著小鼻子撒嬌：“媽，您干嗎總說我？”
    “不說你說誰？”寧太太笑，“只有你話多！”
    寧嫣然便賭氣不說話。
    可是她沒忍兩分鐘，突然想起什么，又對(duì)阿蕙道：“你聽說曲家的事了嗎？曲處長(zhǎng)新娶了個(gè)姨太太，可漂亮了，人又厲害，聽說還不太喜歡曲太太，氣的曲太太回了娘家。”
    她說的幸災(zāi)樂禍。
    阿蕙當(dāng)然知道，是老周的女兒，她進(jìn)曲家洗衣房做工，還沒有半個(gè)月就成了曲峰林的姨太太。這很傳奇。
    阿蕙甚至不知道這件事是好還是壞。
    所以寧嫣然說這些。阿蕙沒什么高興的，反而覺得心里有什么放不下。
    阿蕙說不知道。
    寧雍就問蹙眉寧嫣然：“人家的事，你那么高興做什么？”
    寧嫣然不悅道：“怎么是人家的事？曲愛雯也不是也遭殃了？聽說那姨太太很不喜歡曲愛雯，那姨太太比曲愛雯還小幾個(gè)月呢。看到曲愛雯不好，我就是舒服。”
    然后扭頭對(duì)阿蕙道，“你不知道，那次宴會(huì)上。沈少說他將來會(huì)娶你，讓曲愛雯成了笑話，她四處說你壞話呢。還哭了好幾場(chǎng).好幾次我出去參加宴會(huì)，有些女孩子就問我，你是不是私底下特別不檢點(diǎn)，我跟她們差點(diǎn)打起來。你看。曲愛雯是多么陰險(xiǎn)誅心的女孩子？肯定都是她在造謠的.”
    寧太太就桌子底下踢了寧嫣然一腳是，示意寧嫣然別說了。這樣的閑話，誰聽了都會(huì)不舒服，還不如不知道。
    寧嫣然說的起勁，被她媽踢，不明所以問：“您踢我干嘛？”
    寧太太頓時(shí)無語。
    阿蕙沖寧太太笑了笑，表示她不介意寧嫣然說這些，又對(duì)寧嫣然笑了笑。主動(dòng)打聽道：“后來呢？她和沈少分手了嗎？”
    “分手了！”寧嫣然特別痛快道。“她自己說沒有，其實(shí)肯定是有的。那次宴會(huì)沒過兩天。沈少就去了南|京，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呢.聽說總統(tǒng)要見見沈少！”
    寧嫣然說到這里，露出驚艷的表情，“你說沈家奇怪不奇怪？既和北洋政府關(guān)系好，又跟南|京這邊交情鐵.同時(shí)占了兩邊，真是本事了得！”
    阿蕙笑道：“沈家是北平望族，曾經(jīng)袁帥去朝鮮駐扎的時(shí)候，沈家就有人是袁大總統(tǒng)的跟班。后來袁帥天津小站練兵，沈家又是出了兩個(gè)袁帥的心腹，所以北洋政府的大帥們，很多都是沈家的好友。沈少的大哥曾經(jīng)也是官費(fèi)去日本念軍校的，認(rèn)識(shí)了南|京的大總統(tǒng)，和他結(jié)拜過兄弟，所以南|京的大總統(tǒng)特別關(guān)照沈家”
    不僅僅是寧嫣然，就是寧雍、寧太太和趙嘉林都聽得愣住了。
    趙嘉林最終問：“小四，你怎么對(duì)沈家的家世這樣清楚？”
    他現(xiàn)在有點(diǎn)相信，阿蕙和沈永文有關(guān)系了。當(dāng)初沈永文說他要娶阿蕙時(shí)，趙嘉林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此刻，他才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gè)妹妹。
    “感情你真的和沈少有私情啊？”寧嫣然則驚呼道。她以為這些都是沈永文告訴阿蕙的。
    “這些事，打聽就知道了.”阿蕙笑著道。
    寧雍則深深看了她一眼。
    寧雍是知道沈家這些事的。就是因?yàn)樗溃运琶靼祝蚵犨@些需要怎樣的人脈，并不是像阿蕙說的那么容易。
    寧雍的夫人還和沈永文的姐姐小時(shí)候是閨蜜，便是對(duì)沈家都很熟悉，都沒有阿蕙知道得這么全面。
    他只覺得阿蕙不簡(jiǎn)單，深藏不露。
    “你打聽沈少的事干嘛？”寧嫣然笑得很曖昧，“不過，你眼光挺好的。沈少的確比孟子楠長(zhǎng)得好看，又秀氣。孟子楠那個(gè)蠢貨，丟了不可惜！”
    寧太太又是咳嗽。阿蕙的未婚夫是何禮，怎么總說孟子楠啊！
    阿蕙并不在意，笑道：“我不認(rèn)識(shí)沈少，他卻說要娶我，總讓人心里膈應(yīng)，就想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才查了他。知己知彼嘛！”
    寧嫣然這回吃驚不少，問：“你真的不認(rèn)識(shí)沈少？”
    阿蕙搖頭。
    趙嘉林和寧嫣然、寧太太、寧雍表情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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