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經開始配合匪徒,那是個頭發半長的帥小伙,一身衣物用品說棄就棄,毫不猶豫地露出令人面紅耳赤的身材。</br> 那些蒙面的匪徒們里有不少同性戀,當場看直了眼,咕嚕吞唾沫。</br> “嘭”</br> 章枕抄起兩把椅子大力甩出去,緊繃的氣氛頓時破碎,現場混亂無比。</br> “走!”章枕用氣聲說。</br> 一行人悄悄退出禮堂一樓,拐進樓道,上了二樓,躲進一個房間里,鎖上門。</br> 章枕站到窗邊,繃著臉往下看,視野里都是持槍的蒙面大漢。</br> 這是幾個匪徒窩合并在一起了,才有這么多人。</br> 章枕對弟兄們招手,他指著一處勉強還算隱秘的位置說:“那里有十五個人,聽我指令,清掉。”</br> 大家都調整呼吸,轉動尾戒。</br> 十五個匪徒要同時受擊。</br> 這就考驗他們射出麻醉針的速度,誰放慢了,或者放偏了,就會被發現,暴露。</br> 茭白后退些,靠墻站立。一個外行,就要有外行的樣子,別瞎幾把往上湊。</br> 察覺戚淮的視線落在他左手腕部,他知道被發現了,索性壓低聲音道:“我不小心受的傷,別告訴我哥。”</br> 戚淮沒言語。</br> 茭白也不再多言,等會兒要跳樓,他的腿跟尾椎都不允許他那么做,只能硬拼了。</br> “三,”章枕等到匪徒們的注意力分散,做起小動作,他伸出三根手指,報個數就放下一根,“二,一,放!”</br> 戚家的一只尾戒能放出兩針。</br> 章枕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在內的八人,十六針,全部射出去,擊中,角落里里三層外三層的十五個匪徒同時被放倒。</br> .</br> 大家全都往下跳,到茭白的時候,章枕跟戚淮在一樓接他。</br> 當然,戚淮沒派上用場,章枕一個人就把茭白抱了個嚴實,硬實的臂膀很有力量。</br> 章枕讓大家拿走匪徒們的槍支,并將他們拖到墻根。</br> “信號還沒恢復。”章枕背上茭白,“直升機聯系不到我們,就知道島上出事了。”</br> 茭白還沒說話,槍聲就從不遠處逼近,匪徒發現了他們。</br> 這么快。</br> 茭白嚴重懷疑是岑景末“擔憂”地呢喃“我的朋友呢,他怎么不見了”,從而讓首領察覺到不對。</br> 岑景末干得出來,那個瘋子,崩了人設扭曲了人生軌跡,從吃瓜的猹,變成親手種瓜的瓜農。</br> 禮堂前后門也亂起來,交火了。這是茭白第一次體會《斷翅》里的槍林彈雨。</br> 暴|亂,慘叫,槍擊聲,血腥味攪拌在一起,像節奏緊密的鋼琴曲,敲擊在他的耳膜跟心臟上面,他全程提著氣不把全身重量往下沉,盡量減輕章枕的負擔。</br> 茭白感覺從耳邊路過的海風變大了。</br> 很快他就確定不是錯覺,是真的大了。</br> 茭白在槍火中望了望灰黑色的天空,視線集中在東邊大羽毛般層層疊厚的卷云上面,他吸口氣,這恐怕是……臺風要來的預兆。</br> 天氣預報上有預警,這幾天會有臺風登陸,可不是這個方向啊草,跑偏了。</br> 遠處的樹林里多了這一堆那一簇的白色,那是海鳥們,它們停在那,不走,似乎累了,很疲憊。</br> 茭白的思緒亂七八糟飛了會回來時,章枕已經背著他躲在思明院跟休閑會所交界處。</br> 章枕中槍了,而且還是腿上,他硬是一直背著茭白,沒有露出絲毫痛意。</br> 茭白要下來。</br> “沒事沒事,你抱緊我。”章枕單手托住茭白,他打出最后一顆子彈,將槍丟地上,帶其他人換了個地方。</br> .</br> 大家都還活著,除了茭白,剩下九人都受了傷。</br> 戚淮雖然是戚家旁支,但他也會用槍,就是槍法一般,他的腹部中了一槍。</br> 章枕脫了上衣,他用蠻力將其撕扯成多個條狀,扔給戚以潦一條。</br> 戚淮將布條纏在流血的位置。</br> “沒吃飯嗎,那么點力氣,”章枕打開戚淮的手,自個過去幾下纏緊,“先這么著,待會兒再把子彈挖出來。”</br> 章枕赤著白而精壯的上身坐回去,富有質感的肌肉紋理抵著墻壁。戚淮那一下是給他弟擋的,等三哥醒了,他會上報。</br> “這事蹊蹺。”戚淮把眼鏡拿下來,鏡片上有血跡,他扯一片衣角擦拭。</br> “廢話。”章枕徑自處理腿傷,“岑景末只是身體弱,腦子可不弱,他深知自己的不足,走哪不是帶一堆人,怎么今天這么容易被擒。”</br> 戚淮擦著鏡片,若有所思。</br> “我跟岑家的護衛隊打過交道,挺強的啊,這次搞什么,再說了,這可是他們的地盤。”戚二罵起來,“就算主子有危險,那他們也不可能毫無反抗之力,任由匪徒們亂來吧。難道他們不知道鬧這么大,就算岑家也是受害者,照樣完蛋?”</br> 戚大檢查沒剩幾顆子彈的彈匣,這支槍是隊伍里僅有的一支了,他檢查得仔細慎重,手上都是血:“八百年都沒遇上這么大規模的恐|怖|襲|擊了。”</br> 說著,戚大叫上幾個傷得不重的兄弟去附近蹲點。</br> 章枕摸了摸身邊的青年:“白白,你有沒有哪受傷?”</br> 茭白在看卷層云。</br> “怎么了?”章枕也看過去。</br> “直升飛機即便發現我們出了事,一時半會也來不了。”茭白說。</br> 章枕剛要問,他的耳朵一動,對其他人做了個“噓”的手勢。</br> 有人!</br> 是匪徒,一行兩人,正在往這邊來。</br> 一道道喘氣聲跟包扎傷口的動作全部停止。大家眼神交流,進入一級戰斗狀態。</br> 氛圍緊繃到了極致,海風吹過過世界的聲響尤為清晰。</br> 就在戚大要開槍的那一刻,電子音響起。</br> 【你的好友已上線】</br> “別開槍!自己人!”茭白聽見了自己發緊的低叫。</br> 尾音一落,茭白就將音量提高到不大,卻也不小,差不多夠好友聽見的程度:“郁大。”</br> 螞蟻猛揮大鉗子,小眼睛里迸發出兇烈的狠色。</br> 這是茭白的視角。</br> 而章枕等人只看見兩個匪徒內斗。勝利的哪個持槍走近,揭下黑色面罩,露出剛毅瘦削的輪廓。</br> .</br> 來人正是郁嶺。</br> 螞蟻的鉗子秒變回小細腿,可憐兮兮地對茭白哭了起來。</br> 茭白打量郁嶺身上的皮衣皮褲,那是匪徒的統一裝備,他穿起來,勒上勒下,荷爾蒙炸裂,就這格格不入的氣質,竟然都能蒙混過去。</br> 郁嶺把槍往身前放放,擋住了他突出來的另一把槍。</br> 螞蟻的小細腿都扭成了內八。</br> 茭白:“……”他想問的問題,章枕先他一步問了。</br> 郁嶺不久前采用了脫身的計劃,也成功了,只是他去找弟弟的時候,發現人失蹤了。</br> 弟弟在岑景末手上。</br> 郁嶺不能貿然行動,他在等一個機會,等來了岑景末大婚。麻煩的是,婚禮的舉辦地點對他不利。</br> 婚禮在岑家或者哪個酒店舉行,都好過在島上。這地方不容易潛入,不方便逃生。</br> 前來的賓客都要一一登記,身份驗證,搜查全身,郁嶺是不可能潛進去的,他只能混在匪徒里面。是他間接指引那些人避開岑家的防衛路線圖。</br> 匪徒挾持岑景末是意外之舉,不在郁嶺的意料中,他沒想到他們能那么順利。一切都很順利。</br> 就連島上的一個防衛崗出現漏洞也是那么巧。</br> 郁嶺揣摩不明白商人的世界,他嗅出不尋常,可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必須趁亂賭一把,看能不能找到弟弟。</br> 這會兒要是沒遇上茭白,他已經殺了匪徒,四處查找起來了。</br> “你確定岑景末把你弟帶上島了?”章枕說,“結婚還帶著?有這個必要?”</br> 郁嶺沉聲:“他不在岑家。”</br> 章枕對郁嶺抱有賞識的心態,認為他在這件事上有點沖動:“也許在其他地方呢。”</br> 郁嶺搓捏著粗大有勁的指骨,不語。幾瞬后,他看向茭白。</br> 螞蟻也在瞅,淚眼汪汪地瞅著。</br> 就像是孩子見到了爸爸。</br> 也可能是媽媽。</br> 身上還有奶香味的媽媽,讓它安心,想滾進媽媽的懷抱。</br> 茭白抽著眼角轉開視線。這場戰亂是強制任務引發的,所以說,最終還是牽扯到了郁嶺身上。</br> 郁響一定在島上。</br> 岑景末連郁響都帶著,可見是各種方案都為他準備了,只為了看戲。</br> 茭白對上郁嶺半天都沒挪走的目光,如他所愿地開了口:“我不是讓你在脫身前,想辦法把郁響藏好嗎?”</br> 郁嶺露出被妻子訓斥似的委屈。</br> 戚家弟兄們紛紛亮出敵意,這姓郁的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句普通的提問嗎,怎么還給自己加戲,那是他們小主子好吧!他們齊刷刷地去看老大,上啊!老大,戚爺還躺著呢,你不看著你三嫂?!</br> 章枕板著臉:“郁先生?”</br> 郁嶺后知后覺自己的情緒不妥,有自作多情的成分,他沒敢直視茭白,怕更難堪。他的視線看地面,繃了繃下顎道:“小響不聽我的,偷偷跑回國,我只能把他安排在東城,那地方足夠市井,魚龍混雜,適合藏身,我低估了岑景末。”</br> 茭白的劉海被風吹亂,藏在底下的疤痕暴露在天光下,他也沒遮:“天星‘A’附件呢,他沒戴?”</br> 問完了,他扯扯嘴皮子,岑景末只要知道郁響脖子上那條看似普通的項鏈是天星A,那玩意兒就好解決。摘了隨便扔哪。</br> 郁嶺在看茭白額頭的疤,濃黑鋒利的眉峰皺了又皺。</br> 茭白站起來:“想找你弟弟,就跟著我。”</br> 郁嶺的氣息一重:“你要幫我?”</br> “不算。”茭白怕郁嶺誤會,便給了這個答案。他心說,我主要是為了我自己,我有自動搜索狗血的定位,狗血最濃的地方,一定有你弟弟。</br> 茭白瞥見了什么,猛地踢開坐在地上的戚淮。</br> 一塊建筑材料碎片從遠處飛來,穿透攪緊的氣流,擦過戚以潦的褲腿,重重撞上他剛才坐的位置,留下一個坑,濺起一片灰塵。</br> 戚淮要是還坐那,能被那碎片削掉一塊骨肉。眾人替他捏把汗。</br> 茭白踢戚淮的那條腿不住抽筋,章枕要背他,一道聲音響起,“我來吧。”</br> 章枕就要回絕,茭白拍拍他的背部,對郁嶺笑道:“那就麻煩你了。”</br> 郁嶺沉默著把槍收在腰后,對茭白屈膝,彎腰。</br> .</br> 臺風要從這里經過,它的身影將近,陣勢耀武揚威,槍聲還在繼續,島上徹底亂了。</br> 先前被炸毀的建筑成了殺人兵器,那些殘骸被風刮起來,落在誰身上,輕則見血,重則丟命。</br> 茭白一伙人在呼嘯的風里碰見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br> 男的受了傷,被女的艱難攙扶著行走,風太大了,他們一起摔到地上。女的把男的拉起來,再走,再摔,基本上是走一小段就摔一次,畫面既心酸又窒息。</br> “白少!”岑毓嘶喊,她布滿絕望的臉上露出看到救星的激動。</br> 茭白:“……”岑毓不是不清楚他跟她對象的糾葛,怎么,他會救?他是菩薩嗎?</br> 岑毓意識到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可笑,她卻沒顧得上尷尬退縮,男朋友為了保護她傷得很重,他們需要援助。</br> “我正要帶易轍去一個逃生通道,”岑毓拋出籌碼,“你們要一起嗎?”</br> 茭白放在郁嶺肩頭的手點了點。</br> “我沒查到逃生通道。”郁嶺會意地表達觀點。</br> “島是我家的,我知道,我不會騙你們的。”岑毓急切道,“那通道相當于一個救生艙,可以通到港口,真的,請你們相信我!”</br> 大家看年輕女人的眼神帶有審視。她還好,只是四肢跟臉頰有擦傷,對象就麻煩了,他的身上有兩處槍傷,雖然不在要害,可血這么流下去,也很兇險。</br> 她邀請他們,是想路上有個照應。</br> “通道不止能通向港口,它就是這座島的中心點,能通到島上的多個地方,你們有需要的話,等到了那,我可以給你們畫出來!”岑毓的聲音快被風聲淹沒,她喊得聲嘶力竭,扶著易轍的手臂在抖,快到極限了,“而且有個入口離這里不太遠!”</br> “我只有一個要求,請你們幫幫我們——”岑毓落淚。</br> “沒有撒謊。”郁嶺留意岑毓的表情。</br> 大家對視一眼,那就去吧,去看看再做決定。</br> .</br> “就是這里!”</br> 思明院,岑毓站在茭白住的房間里,她憑記憶在一片畫框墻上找到機關,通過岑家直系的指紋認證。</br> 墻后出現了一扇暗門,緩緩打開。</br> “你們快進來!”</br> 岑毓快步走進去,對后面的其他人喊,“這里絕對安全,我們可以先處理一下傷口……”</br> 話沒說完,她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br> 暗門在已經進來的茭白等人身后關上,沒有巨響,輕得像一聲嘆息。</br> 瞬息間,他們眼前的光線就從微弱變成亮堂。</br> 岑景末深坐在毛絨座椅里,他還是那身濕衣褲,白發也是潮亂的,頭上的傷口不流血了,那一片的發絲凝成一縷縷的,不顯狼狽,倒顯得隨性。前所未有的隨意放松,仿佛整個生命軀干都已經重組。</br> 而他的身后站著一排護衛。</br> 其中一個護衛手里拎著一人,昏迷不醒,氣息虛弱,正是郁響。</br> 岑景末疊著腿,朝茭白輕輕一笑:“來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