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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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帶著霉氣的稻草里，萬素飛執著地盯著沙漏，窗外殘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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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滴滴的沙，仿佛流盡她的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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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父親的英姿、稚子的笑顏、江軒要說說不出口臉紅那個神氣、刀疤遞給她鐲子的畫面……一幅幅地，在腦中無序卻平靜地游過，而對周榮，不知為什么，反復出現的，是她凌波飛渡后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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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在剛才，她還無比地焦灼，然而當白沙越流越少，反而漸漸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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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到現在還沒有來，大概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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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許他會有很多理由，但說一千道一萬，跟那她所不知道的理由相比，她是不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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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也沒什么好怨恨，讓她選的時候，還不是選了對自己更重要的一方？人生在世，本來就是不斷地辜負與被辜負，傷害與被傷害，不可能對的起所有人；世間的愛也從來就不對等，若是付出的時候心甘情愿，最后卻拿賬本來算算收支損益，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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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罷了，想當初，不是只覺得只要復仇成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么？如今也算求仁得仁，又何怨哉？她想著，嘴角扯起一個微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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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看向沙漏，發現最后，真的是最后一顆白沙，她看著它，心臟不由好像也跟著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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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后循著相同的節奏落下，激起的聲響，卻不是沙礫落地，而像砰地一道鐵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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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所謂放手。 就是這樣的感覺嗎？失落，可也是徹底地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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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生，錯上加錯，積重難返，愿來世，可以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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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這樣吧，她站起來。 把沙漏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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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在這時，鐵鎖有了微弱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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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一驚。 難道設計她的人這就要動手，想把她弄死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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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沒有，牢門的細縫中，閃進來一個灰斗篷的男子身影，而他一開口，讓她覺得血液都為之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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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素飛，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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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呆呆立了兩三秒沒有動。 然后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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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段劫緣，在最初，他妻妾成群，她晚了一步，最后，她心如金鐵，他晚了一步，也算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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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 也還剩一句話，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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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皇上這時才來，是因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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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一怔，隨即苦笑反問，“這時不是該問‘去哪里’才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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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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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我因為什么晚到，難道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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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低下頭去。 “沒有……可我只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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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女兒病了……”，周榮沉默很久，給出一個簡短的句子，許多許多的原因，卻只有這五個字說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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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素飛張了張嘴，黑暗中看不清她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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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面對著她，江軒選了道德，韓笑選了利益，陸濤選了野心，而終于。 周榮選了他擁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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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們大多不是壞人。 只是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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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停了停，她很想問他一句。 “你不問我那天地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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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終于也沒有問出來，大抵，那對他現在也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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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走吧”，于是她回答，在還不知上哪去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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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黑漆漆的一陣顛簸后，暗紫色的海平線呈現在萬素飛眼前，港灣里，橫著一只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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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快點，我送你去最近的港口，趕最早往南鮫的一班客船”，周榮跳上船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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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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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舒了一口氣，猜得果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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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帶上這個，到時挑人少的時候混進去，萬事自己小心”，周榮遞來一只斗笠，不太敢看她地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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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接來帶上了，看見他也披了棕黑的蓑衣，把褲腳挽起來，當真像個船夫似的搖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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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船悠悠地前進起來，將明未明的天色中，兩岸時不時錯落幾盞燈火，輕微的水聲，流過兩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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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聽說，陰間到陽界有個叫風陵渡的渡口，一只青竹船，來回擺渡，大概就像現在的感覺吧……”，她看著兩邊地風景，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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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難道你說我像那搖船的鬼卒？”，前邊立刻傳來抗議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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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笑起來，而這本來是意外的一句話卻讓兩人達到一種共識的默契：已經到了盡頭，何必還要背負得那樣沉重，糾纏得那樣難看，就在最后這一小小段路，裝著什么也沒發生過，各自拿出最好的樣子，留一個像曾經那樣快樂的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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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不像”，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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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是，哪里有這么好看地鬼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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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怎么會有搖船搖這么爛的鬼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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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氣得一瞪眼，“有本事你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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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就輕輕地跳躍過去，好像南方荷塘里那些采蓮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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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在他身后幫他掌著篙，控制那些亂七八糟的力道，微風帶起他的發絲，拂得她臉頰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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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后了，已經是最后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全心地合力撐船，就像他們曾經的許多次并肩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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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次，依然沒有例外地成功，船兒像變得有了靈性，迅疾而巧妙地在水流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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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這迅速，卻讓人有了隱隱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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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有最后這一點時間，為何不能讓它流逝緩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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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口中開一些很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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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這玩笑也漸漸開不出來。 隨著離目的地地越來越近，心口上仿佛被什么東西越壓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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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樣沉悶地痛楚，好像充滿整個胸腔，曾以為，經過了這么這么多的事情，愛情已經損耗殆盡，剩下地只有麻木和疲憊。 卻原來，到分別時。 才感到，依然還是會疼，濃烈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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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遠遠地，晨霧里浮現客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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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舟停了下來，良久的無語后，周榮跳了下去，海水立刻擁上。 沒過他裸露的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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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不能送你過去了，看盤問起來露了餡”，他把萬素飛推得背對他，聲音澀得像踩碎秋天里地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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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終于，終于，還是到這個時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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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沒有拒絕被他推得背轉，因為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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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此時，身后突然飄來一句。 “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真地同意了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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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不是沒有意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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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我也只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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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的眼睛驟然睜大，整個人呈現難以置信的僵直，因為他問話的人，突然發瘋一樣轉過身，撲上來噬咬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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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沒有！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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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我殺了陸濤……殺了青梅竹馬的朋友。 救過我……恩人！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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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狠狠咬著，像要把所有感情都在這一刻釋放，激烈地親吻讓許多字眼被吞掉一半，但依然可以聽出她叫喊的內容，“我對不起他……可再讓我選一次，恐怕還是會一樣……因為我這輩子，除了你，沒有愛過其他、任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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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從韓國回來，或者還有許多的因素……而這一次，為了你。 只是為了你。 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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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淚水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在她臉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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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也不知道喊出這些話。 是會讓他因她沒有謀反而開心，還是知道真相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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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她只是想喊而已，畢竟，錯過這時，一輩子大概都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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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周榮的神情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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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的？！”，他突然抓住她，拼命搖著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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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其實，不用問也很清楚了，想起之前念瑤搪塞的一些細節，一下全都一脈貫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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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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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千萬種感情聚到喉嚨，出口地卻只有這兩個字，他一下也哭了，崩潰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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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看著也很心酸，把他攬在懷里，任兩人的淚水，模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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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在這時，遠方的客船鳴了一聲啟程的鐘響，遼遠的聲音引得兩人都心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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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要走！”，周榮大喊起來，胡攪蠻纏地抱她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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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卻笑了，她說出真相，并不是希求什么結果的改變，而把心里地郁結喊出后，整個人倒好像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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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走？面對一個羽翼已豐的皇后，滿庭咬牙切齒的大臣，早已將她妖魔化的天下，與一個普通的、不能要求他承受這些壓力的男人，她累了，怯了，不想再去抗爭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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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她沒有說話，只是一手輕輕地摩挲他的臉頰，另一手卻撐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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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在后面追趕，海水越來越深，沒到他大腿、腰間，他的跑動也越來越艱難，可只是不肯放手，整個人有些被生生拖著的感覺，淚水在臉上流得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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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松手吧，難道你要跟我跑著去南鮫不成”，萬素飛也笑著流淚，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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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去就去！”周榮哭得太厲害，突然賭氣似的大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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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辨認出這三個字內容之時，萬素飛整個人像給雷擊中，然而很快，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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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句話當真很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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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惜是一句瘋子才說得出地話……他瘋了，大概由于此時此地地情景，與聽說真相的深刻內疚，短暫地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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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發瘋地人是會醒過來的，當他睜開眼，想起天下、妻兒、半生努力所得來的一切……她會輸得很慘很慘——如果他真的肯選她，又怎么會有現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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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甚至不敢再反問一遍你說什么，因為怕那，就已經會是一個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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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即使這樣，她也相信，愿意相信，在喊出這句話的一秒，他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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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世上，有一個男人，她喜歡的男人，在至少一秒的時間里，愿意為她放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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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就夠了……不要想要得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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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么讓這一秒變成一生一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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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猛然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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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小船兒在水中一晃，順著風向，轉瞬便飛出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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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要追了，不要追了！當心腳下，海底有時會突然變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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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在她這樣的喊聲中，周榮卻置若罔聞，也不顧凌晨的海水涼意入骨，渾身的衣衫都被打濕，一徑追著她的身影，直到海水已經漫到眼睛，要踮起腳來呼吸才不得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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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目送著那一葉小舟駛到大船旁邊去……趕上了，最終趕上了的樣子，而大船也就此緩緩啟程，駛向海的那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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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太陽漸漸升起來，海面的白帆也開始變多，千帆過盡，他盯得眼睛都痛了那艘船，終于載著所有愛恨，消失在天與海的盡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