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綺靡
</br>
</br>日子就是問題疊著問題。 對人是，對國家也一樣。
</br>
</br>限佛運動大致告一段落之時，前頭提起過的消息——西秦進犯的戰事則愈演愈烈，邊關守將幾度上表告急。
</br>
</br>于是熙德四年三月，周榮交割了政事，大起三軍，率九萬眾，以數度無故相犯之名，西出函谷，征討西秦。
</br>
</br>大周新得唐、齊之地，收數州之兵，兵多將廣，草青馬肥，此次周榮又御駕親征，士氣旺盛，銳不可當，打得秦兵節節敗退，很快連下數城，深入到西秦腹地，直逼國都了。 西秦國君秦懿慌忙向羌人求救。
</br>
</br>羌人是西北少數民族的一支，居于西涼，早在上古時代便有文獻記載。 尚武崇豪，民風剽悍，不過平素以游牧為業，用獸皮獸肉等物與漢人交易谷物棉帛之類，兩不相犯，偶有姻親，倒也融洽。
</br>
</br>這秦懿先祖是大夏的異姓親王，被分封到甘陜一帶，世襲爵位，因此一來二去，與羌人有些姻緣關系，走的較近。 在秦懿這一代，大夏分崩離析，他也就自立為君，割據一方，以他并不十分出色的資質，全憑秦川險固以及羌人的幫忙才在亂世中穩站一席之地，中原王朝幾度更迭，都沒能打倒這個偏安一隅的小國。
</br>
</br>所以，這一次，照例地，他在危難時想起了他的好鄰居、好朋友。
</br>
</br>※#8226；
</br>
</br>※#8226；
</br>
</br>“哦？是么？皇上還在睡？沒關系，你下去吧。 我一會轉告他。 ”
</br>
</br>屏退探馬，萬素飛稍微收拾了一下，以前她也侍奉過周榮起居，估摸是他醒的時間了，才整衣走出她一個人住著地房間。
</br>
</br>并不意外地，她這次又回復突騎營統領身份，跟著周榮出征。 這樣隨意的身份轉換在禮制非常健全的社會里不太容易想象。 但在亂世，憑著皇帝喜好。 伶人、宦官當宰相的奇聞都不缺乏，她也就這樣在很多人覺得不合理的情況下事實存在了。
</br>
</br>現在她所處的城池是綺城，位于甘州境內，周軍目前最為深入的一個據點，周榮打算在這里休整一下，再繼續進軍。
</br>
</br>此城地處要沖，城防堅固。 是很有軍事價值地城池，然而另一方面，就如那不知出自何典的名字一般，城中胡姬漢女聚集，秦樓楚館林立，歌樂絲竹，極盡綺麗，素有“北地揚州”之稱。 一進城市，往往覺得空氣中都有些讓人心旌動蕩地軟意。 這兩種矛盾的元素，久而久之，也成了城市的特色。
</br>
</br>很快她到達城里的官邸，周榮現在住在這里，門口的幾個衛兵見了是她。 也都有眼色，點頭放行，萬素飛便一徑走入，過了幾條穿堂，直進臥室。
</br>
</br>皇上果然醒了，遠看著好像是坐在床上捂著被發呆，房間里居然沒有別人。
</br>
</br>“小喜子呢？”，她走過去隨口道。
</br>
</br>“啊？你臉怎么又……？”，周榮有些遲緩地轉過頭來，看見她。 突然像受了很大驚嚇似的。 冒出這么一句，可說到一半。 又咔地咽住，整個神色一下古怪起來。
</br>
</br>“我臉？！”，萬素飛先是心里猛然一跳，難道不小心穿幫？慌忙用手去摸，可是沒問題的，紗布很大塊地覆蓋下去，跟平時無異，于是松口氣，笑道，“我不是一直這樣么？你做夢啦？”
</br>
</br>想不到，聽了這個夢字，周榮臉上更加紅一陣白一陣地，半晌，仿佛有些生氣地道，“怎么不打招呼就進來？”
</br>
</br>萬素飛心里翻翻白眼，暗道往常還不都是這樣的，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面上不好說，只是笑笑，“你該起了，小喜子這懶鬼跑哪里去了？”
</br>
</br>一邊說，她一邊下意識地伸手去折他的被子，原來她也做過小喜子那位置，是以動作熟練而并沒多心。
</br>
</br>沒想到，周榮一下像被什么咬了似的，雙手啪地按下去，壓住被角，素飛的胳膊不提防被他下去時磕了一下，登時青了一塊。
</br>
</br>“你！……”，素飛一時吃痛急氣，差點叫出來“你今天抽什么風”，但話還沒出口，突然間好像醍醐灌頂，明白了些什么……
</br>
</br>潮紅登時像火燒一樣飛漲到她臉上，一時她也結了舌，腦子里亂了線，完全不知說什么好。
</br>
</br>“今、今天我起的晚點，回、回頭再說”，還是周榮先結巴出話，手上還是死死捂著被子圍住腰以下，又鋪開大圓仿佛彝族人的裙擺。
</br>
</br>“啊，皇上好好休息，回頭說，回頭說”，萬素飛落下這句，臉上堆了笑，腳上是慢走，心里卻恨不得以光速奔出這是非之地。
</br>
</br>她就要出門時，看見小喜子捧著一疊干凈衣服，小樂子抱著嶄新的絲綢床單進來……
</br>
</br>※#8226；
</br>
</br>※#8226；
</br>
</br>“方才探馬來報，不出所料，秦懿求助羌人，現在羌族頭領阿里虎派兵南下，大概五天后到達這里。 ”
</br>
</br>萬素飛與周榮再次相見時，兩人都默契地當作什么也沒發生過，用談論正事來掩蓋心里尚存地一絲尷尬。
</br>
</br>“哦”，雖然不意外，周榮還是小皺了下眉頭，羌人勇悍，死且不懼，絕對是一個不小的障礙。
</br>
</br>“他帶了多少人？什么部將？”他接著問。
</br>
</br>“二萬人，帶了兩名偏將，一名薩都勒，一名胡爾赤”，萬素飛看著手里的情報，兩個名字還念的有些生硬。
</br>
</br>“胡爾赤？”，沒想到周榮聽到這個，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瞳孔都是一縮。
</br>
</br>“皇上知道？”她忙問。
</br>
</br>“他有漢人血統，原來是唐將，先帝立國時，戰敗逃回西涼去了”，周榮很簡短地答道。
</br>
</br>“那你對他肯定有些了解了？用兵如何？”萬素飛眼中閃過喜色，羌人有一點難對付的就是平常離的太遠，毫不清楚虛實，如果周榮有所了解，就太好了。
</br>
</br>“魯莽勇將，其他不太清楚。 ”
</br>
</br>萬素飛看著周榮，后者把臉別向一邊去了，讓她感到有些奇怪，談到胡爾赤，他雖然回答了這些問題，但語氣非常短促，似乎透露出一種想趕快結束，不愿多說地意思，與她的那種喜悅形成鮮明對比。
</br>
</br>但是沒理由啊，他總不會隱瞞消息，希望己方打敗仗的吧，萬素飛這樣想著，覺得大概是自己的錯覺，也就沒在意，繼續去談別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