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被嚇尿了,巨大的恐懼包圍著他。即便是面對詔獄中的那些酷刑,他至少沒體驗過之前還能挺得住的。可當他被和羅小八關在一起的時候,就嚇尿了。</br> 羅小八是個變態殺人惡魔,雖然被錦衣衛折磨的不人不鬼,枯瘦如柴的身軀,似乎只剩下了一具骷髏。可越是這樣,越是顯得恐怖。</br> 在詔獄遭受了八年無休止的酷刑,尤勝于一刀加頸了。羅小八可謂是生不如死,不過這也是他罪有應得。</br> 八年中,他吃的都是泔水一樣的食物,居然還沒死。于是,當他遇到和自己關在一起的周奎之后,便伸長了鼻子拼命的嗅了起來。</br> “肉、我要吃肉,好香好香,你給我啃一口,就一口。”</br> 說著,羅小八張開殘缺不全的一口大黃牙,沖著周奎齜牙咧嘴的大叫起來。</br> 堂堂的國丈周奎,那里見過這等陣勢了。當下便嚇得魂飛魄散,一股腥臭的液體流下了褲腳,當即嚇得屎尿齊流。</br> 好在這羅小八是被兒臂粗的鐵鏈拴住了手腳,鐵鏈的另一端被釘在了墻壁上。周奎只能所在牢房的一角,羅小八沖著他張牙舞爪,卻總是差著幾尺的距離。</br> “救命、救命,救命啊,放開我,放開我!我說了,你們問什么我都說,我說。”</br> 周奎的心理防線徹底的崩潰,他干脆什么都招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全都招供了,至少還能保住一條老命吧。</br> 自己是皇帝的親姥爺,太后的生父。不管怎么說,自己這個皇親國戚的身份都不會變。若是能夠僥幸饒得一條性命,也就知足了。</br> 總比面對這個食人惡魔要強,說不定什么時候羅小八就會撲上來,對自己撕咬啃食。</br> 這比殺了自己還恐怖,周奎的心理防線崩潰,錦衣衛開始連夜審問。</br> 這只是詔獄中審問犯人其中的一個手段而已,其他更為恐怖的審訊手段還沒有使出來。即便如此,周奎也是一股腦兒的都招了出來。</br> 越是審訊下去,案件越是觸目驚心。朱慈烺終究還是小瞧了周奎,沒想到這些年看似不顯山不露水的周奎,竟然成了大明第一貪。</br> 自朱慈烺繼位之后,西山一直是周奎在打理。雖然年底分紅的時候,朱慈烺總能以投資的理由,讓周奎繼續把分紅投入玻璃廠的擴建當中。可是,這些年來周奎還是使用各種手段,從中撈取了大量財富。</br> 如果說貪污西山玻璃廠的銀子這還好說,誰知背地里,周奎還是私下干了不少買官賣官的行當。只不過,他干的都是一些地方官員的升遷。最大的,也就是花錢買一個知縣。</br>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看起來這地方小小的縣令不起眼,實際上那些官員想在國丈周奎那里買一個知縣的空缺,就需要紋銀八萬兩。</br> 這還只是開始的價格,如今隨著大明王朝生產力的上升,通貨膨脹等因素的疊加,如今想從周奎這里買一個知縣,需要紋銀五十萬兩。</br> 這是何其恐怖的一個數字,要知道崇禎皇帝執政時期,整個國庫一年的收入才區區四百多萬兩。</br> 雖說現在國庫每年的稅收是數十萬萬兩計算,也就是說每年國庫稅收高達幾十億兩白銀。可五十萬兩銀子買一個知縣,畢竟也不是個小數目。</br> 這還只是買官的價格,那些花了重金買取知縣的官員,他們上任一方之后,自然是要把行賄的錢撈回來。</br> 而這樣做,則無異于給當地的百姓,造成沉重的災難。難怪朱慈烺在審閱各地官員政績的時候,會發現許多端倪。</br> 有些明明相當富庶的郡縣,卻屢屢出現虧空。這些年朱慈烺在全國各地興修水利,改善百姓生活水平,都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所以他也并沒有放在心上。</br> 可從周奎的口供來看,大明官場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的清廉。其背后,還不知道有多少骯臟的交易。</br> 這僅僅是提審一個國丈周奎,其背后竟然牽扯出來這么多的利益。周奎府上,查抄的銀兩足足一千二百萬兩之巨。</br> 這些銀子哪里來的,自然是周奎貪污所得。這案子牽連之廣,就連朱慈烺也是始料未及。僅僅是吏部,就有五名官員落馬。其中,兩人在家中自殺。</br> 其他各部官員,一共涉及到周奎貪腐案中,共計一百三十一人。包括,在各地地方的行政官員。</br> 查抄了一個周奎,撬動了蘇杭一半的官員落馬。這讓朱慈烺龍顏大怒,他開始在朝中開啟了新一輪的反腐。</br> 皇極殿內,朱慈烺目光冰冷。下面的官員們,則噤若寒蟬。</br> 皇帝跟前的御桌上,擺放著的正是查抄國丈周奎還有尚膳監掌印太監陳德貴的卷宗。這案子牽連之廣,在朝野引起極大的轟動。此時朱慈烺召集群臣,開始朝廷新一輪的反腐。</br> “怎么不說話了,你們這些朕的肱股之臣們。平日里,你們不是急著表現自己有多清正廉明么,看看這朝堂之上,你們個個道貌岸然。背地里,你們貪污了多少,有誰知道!”</br> “臣等罪該萬死。”群臣紛紛跪下,有人緊張的暗中擦起了汗。</br> 朱慈烺抬頭看著大殿:“朕知道,知道你們當中依舊還有不少的害群之馬。可今日朕在這皇極大殿之上跟你們說說,若是扔不知悔改,朕早晚也一定會查到你們的頭上。你們搜刮的,那都是民脂民膏,你們喝的是百姓的血,吃的是百姓的肉。百姓都是朕的子民,誰敢和百姓作對,朕就要了他們的腦袋!”</br> 朱慈烺越說越激動,下面的臣子們聲淚俱下。而周府被查抄,周奎則依舊被關在了詔獄。朱慈烺也很為難,如何處置自己的這個姥爺,一時間他也沒有好的辦法。</br> 不殺周奎,則難以起到震懾宵小的作用。殺了周奎,那可是自己的親姥爺,且不說太上皇崇禎不會答應,周太后定然不會同意的,那可是她的父親。</br> 慈寧宮懿安皇后張嫣那邊已經傳過話來了,即便是一向深明大義的懿安皇后張嫣,也在勸阻朱慈烺。懿安皇后雖然沒有明說,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國丈不可殺。</br> 如今朱慈烺在朝堂上龍顏大怒,朝中百官噤若寒蟬。尚膳監掌印太監陳德貴,已經被五馬分尸了。那些買官賣官的各地地方知縣,也受到了相應的懲處。罪行嚴重的殺頭,輕者罷官追繳臟銀。</br> 比如說,有個海曲縣的官員,就是花了十三萬兩銀子,在國丈周奎那里買了個海曲縣縣令的差事。這個官員祖上歷代經商,家中積財甚巨。他買這個官,純粹是為了家族有個靠山。畢竟,商人其背后,都容易出現官商勾結的現象。</br> 而這個官員上任一方,居然把個海曲縣治理的井井有條。雖然他這個縣令是買來的,可為官還算正直,深受當地百姓的愛戴。</br> 國丈周奎買官賣官的案子東窗事發之后,這名官員也受到牽連而入獄。本來,刑部擬定的官員名單中,此人已經在秋后問斬的一欄中了。</br> 朱慈烺在翻閱卷宗,發現此人的能力之后,便法外開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海曲縣縣令罷官,罰銀七十萬兩,同時流放三千里。</br> 這算得上是夠仁慈的了,其他涉案的買官官員,基本上都是人頭落地的。只有這個官員為官還算正直,便饒其一命。</br> 流放三千里,其實就是發配到邊境為奴。不過若是家里有錢的話,也不會受多少罪。而,若是表現良好,還有機會赦免。</br> 同時,朱慈烺也清理了一批詔獄的犯人。如羅小八之流,也被拉出來處決。至于國丈周奎,朱慈烺確實是有些難堪。</br> 在訓斥了一番群臣之后,散了朝的朱慈烺剛回到乾清宮,就聽到里面有人在哀哀的哭泣。</br> 朱慈烺一怔,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然后施禮:“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后大人。”</br> 成了太上皇的崇禎坐在那里冷著臉一言不發,而周太后則在一旁拿著手帕哀哀的哭泣。朱慈烺心亂如麻,很明顯父母這是在給周奎求情來了。</br> 奇怪的是,崇禎竟然一直沒有說話,一旁的周太后倒是終于忍不住了,她停止了哭泣:“慈烺,你做了皇帝便六親不認起來。你抄了姥爺的府邸我不來怪你,可你把你姥爺關進了詔獄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你是想做什么。你抄了周府還不罷休,這是想滅族么。”</br> 誰知,朱慈烺竟然頂撞起來:“兒臣是想過滅族的,奈何兒臣和母后,也屬九族之中。”</br> 周太后一愣,顯然她沒有想到朱慈烺會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你聽聽、你聽聽這孩子說的還是人話么。”</br> 周太后這話是說給崇禎聽的,崇禎依舊是冷著一張臉:“逆子!胡說什么!”</br> 朱慈烺嘴巴動了動,看了母親一眼之后,終究還是沒有說什么。對于如何處置國丈周奎,確實是個極大的難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