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丈周奎被發配充軍三千里,此事搞得朝野震動。皇帝是動真格的,連自己的親姥爺都不放過,于是群臣無不栗栗畏懼起來。</br> 而京城的許多百姓也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他們想看看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國丈爺,如何淪為階下囚的。畢竟,那可是當今皇太后的生父,皇帝的親姥爺。能夠看到國丈爺帶著枷鎖腳鐐游街,那也是一大談資。</br> 讓這些好事之徒失望了,周奎自詔獄被帶出來,便被押送到了一輛馬車上。黎明之際,趁著街道上人煙稀少,周奎被送出了城門。而馬車上,還有他的家丁六福。</br> 六福還算忠心,一看到周奎之后,“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老爺啊老爺,您沒事吧。嗚嗚嗚,可嚇死小人了。”</br> 經歷了此等生死大劫,周奎倒是沉穩了不少,他茫然的看著六福,這時候才稍微清醒了些:“六福啊,是你么。”</br> 六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著頭:“是我是我,老爺是我?!?lt;/br> 周奎“哦”了一聲:“那就好,六福啊,咱們這是到哪兒了?”</br> 六福探出頭來:“官爺,我們到了那里了這是。”</br> 這二人乃是朝廷欽犯,戴罪之身。即便你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國丈,如今也已經淪為了階下囚。誰知,押送他們的官差竟是極為尊敬。</br> 一名官差縱馬來到馬車旁,對著六福一拱手:“這位小爺客氣了,我等乃是奉命護送國丈爺,國丈爺但有所命,小人無不遵從?!?lt;/br> 六福點了點頭,給了對方一個善意的微笑。然后,將腦袋縮回了馬車內:“老爺,這幫差人對咱客氣的很呢。想來這一路,咱們總算是有個照應了?!?lt;/br> 周奎在馬車內早已聽得一清二楚,于是,他登時又支棱了起來:“停車,停車!”</br> 六福只好再次探出頭:“軍爺、這位軍爺,停車?!?lt;/br> “吁!”那官差慌忙勒馬,然后對著六福恭恭敬敬是一抱拳:“這位小爺,可千萬別再稱呼小人什么官爺了,這可是折煞了小人,小人萬萬擔當不起的?!?lt;/br> 六福愈發高興了:“老爺您看,馬車停下來了。”</br> 馬車停下后,周奎卻又不管不顧的掀開車簾,從馬車內跳了下來:“既然老夫乃是朝廷重犯,為何不給我帶上枷鎖。我不坐馬車,我要帶著枷鎖去發配充軍!”</br> 說沒有怨言是假的,周奎覺得自己萬分委屈。憑什么,自己堂堂的國丈,女兒又是當今皇太后。這個外孫皇帝忒也不是個東西了,士可殺不可辱。</br> 當年大明搖搖欲墜,差點就要亡國了。是誰拿出了二百萬兩銀子,就是你這個好外孫從我手里騙走的這筆錢。后來,朱慈烺更是忽悠著周奎,說什么投資建西山玻璃廠。</br> 周奎自然是趨之若鶩,在西山是沒日沒夜的操勞。結果西山的玻璃廠的日進斗金,而他周奎至今沒見著什么分紅。朱慈烺答應的好好的,原本的計劃是每年都有一筆分紅的。</br> 別的不說,就算是每年西山玻璃廠利潤的百分之一,周奎也能成為京城第一首富??删瓦@點錢,朱慈烺也沒有再提過。</br> 周奎很憤怒,也曾進宮跟女兒哭訴,當時的周太后還呵斥他。說你既已為國丈,享盡富貴榮華,豈能還再去貪圖這些身外之物。</br> 在女兒這邊受了埋怨,周奎愈發的心里不平衡起來。于是,禁不住糖衣炮彈的他,和尚膳監勾結起來了。</br> 隨著尚膳監陳德貴的倒臺,周奎也被牽連其中。當今的國丈被充軍發配,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尤勝于一劍加頸了。</br> 當周奎聽到家丁六福和官差的對話后,他便已經明白,自己這一路的充軍發配這些官差對他們還如此尊敬。八成,是自己的好女兒周太后出面打過招呼了?;蛘?,甚至于是崇禎出的面。</br> 不然,像是周奎這種階下囚,這一路怕是要吃盡苦頭了。</br> 周奎非得要帶著枷鎖充軍發配,唬的那幾個官差紛紛下馬,其中一個頭目慌忙拱手道:“國丈爺恕罪,您的身子怎受得了這等苦楚。你還是早些上車歇息,小人們用不了一兩個月,就把您送到襄陽去了?!?lt;/br> 周奎卻執拗起來:“不,我要帶著枷鎖,我要充軍發配。”</br> 適可而止也就好了,惹急了這些官差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畢竟,如今你已經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了。那官差的臉色明顯有些難看起來,周奎卻已經不為所動,還在那里跳腳爭執。</br> 家丁六福卻看出不對,慌忙拉住了周奎:“老爺,行了吧,咱還是趕緊上車吧?!?lt;/br> 周奎就坡下驢,鬧了半天也就上了馬車,然后嘴里還不忘罵罵咧咧。只是罵的不著邊際,畢竟他不敢點名道姓的罵自己的好外孫朱慈烺吧。</br> 明代初年,太祖朱元璋詔令統一枷的型號,規定五尺五寸,兩端寬一尺五寸,用干木制成,死刑犯戴的枷重三十五斤,徒罪、流罪犯人戴的枷重二十斤,杖罪犯人戴的枷重十五斤,長短輕重的數據都刻在枷上。</br> 枷刑并非死刑,但其受刑者的痛苦程度,卻堪比砍腦袋。是換做滿清,動輒五六十斤重,有的時候能把人活活累死。</br> 周奎真要是戴上了這沉重的枷鎖,怕是根本就到不了襄陽,早就在半道上被折磨死了。而此次所謂的充軍發配,只不過是個由頭罷了。一路人,周奎和家仆六福都優哉游哉的坐在馬車上。沿途,都是由隨行的官差好吃好喝的伺候著。</br> 甚至于到了地方,還有地方官員親自前來迎接。這些地方官員也是畢恭畢敬,一路小心伺候。這哪里是充軍發配,分明就是出巡。</br> 走了十幾日上,沿途都是被好吃好喝錦衣玉食的伺候著,周奎憤怒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了下來。而到了襄陽,襄陽府的官員也會隆重迎接。在這里,周奎也會被迫立上‘大功’,然后被皇帝赦免,重新回到京城自不在話下。</br> 周奎的發配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實際上,人家的身份地位依舊。這讓周奎一路上,心情好了不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