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要與下官何處相聚?”湯若望對著朱慈烺施了一禮。</br> 朱慈烺想了想:“宮中規(guī)矩太多,不如,咱們在醉仙樓走起,本宮在那里定個雅間。酉時相見,如何?”</br> “殿下如此抬愛,下官恭敬不如從命。”</br> 這很像是兩個奸夫銀婦的偷偷相聚,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是欽天監(jiān)官員。二人在宮中暢談,自有許多不便。出宮,去酒樓吃酒結交,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br> 大明,洪武元年,一個龐大而富強的王朝應運而生。鄭和下西洋,修好俺答汗,修建明長城,澆筑了這個王朝的身形。</br> 《永樂大典》《農政全書》《本草綱目》《天工開物》凝聚了這個王朝的心智。而滋潤這個王朝的身心靈的,依舊是明澈濃郁的一杯酒。</br> 北京城的這些大酒樓富麗堂皇。門外掛有名人題字的匾額,多以朱紅書寫。頑劣天子明武宗正德年間就曾親自開了一家皇家酒館。店門左右設匾,有皇帝手書“天下第一酒館”,“四時應饑食店”。門口酒旗高懸,亦是皇帝親筆“本店出賣四時荷花高酒”。雖是皇帝一時玩性,卻也全是模仿京城酒樓而來。</br> 醉仙樓,朱慈烺是這里的常客。不過,這里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酒樓的掌柜,只知道這是個出手闊綽的富家公子朱公子。</br> 在這個時代,商人們早就學會了一套銷售學的理論知識。但凡京城這些有名氣的酒樓,門口一定設有一個能說會道馬屁十足的店小二笑臉迎送,他們頭戴方頭巾,身穿紫色衫,腳下絲鞋凈襪,兩手恭敬交叉,看客人經過便道:“請坐!”</br> 酒樓內美酒品種眾多,這里有各地民間所釀,如京師黃米酒,滄州之滄酒,濟南之秋白露酒,紹興之荳酒,高郵之五加皮酒、揚州之雪酒,成都之郫筒酒等。</br> 如果客人是風雅之人,也可能會喝到南京附近士大夫的自釀之酒,它們釀造工藝更精細,口感也更清淡,如著名文人王世貞的鳳州酒,南京士大夫王虛窗之真一酒,徐啟東的鳳泉酒,齊伯修的芙蓉露酒。</br> 而這些,一般都是民間士大夫、書生秀才以及商賈之類的普通人所飲用的。像是朱慈烺這種身份的人,還有那些達官顯貴甚至能在酒樓品嘗到大內酒。也就是宮廷御用,大明朝商業(yè)其實相當繁榮。這些宮廷御用美酒,并沒有禁止民間流通。</br> 其中,朱慈烺最愛喝的,就是一種叫滿殿香的美酒。這種酒酒如其名,從壇子外觀你判斷不出此酒的好壞。</br> 但是一開啟壇封,整個屋子立刻就是酒香撲鼻。倒入碗中,酒泡四溢,滿屋飄香。</br> 宮中的美酒,如金莖露,太禧白、荷花蕊,芙蓉液,金盤露,君子湯等,只要你肯花錢,在這里都能品嘗的到。還有一種“大官內法酒”,即光祿寺按照宮廷大內之方釀造的酒,作為替代。</br> 朱慈烺帶著孫旺財,身邊由暗衛(wèi)孟樊超隨從,來到醉仙樓的時候,居然已經客滿。城外百姓水深火熱,天災頻繁。京城之內,卻一片歌舞升平,醉生夢死。</br> 麻木的人們,繼續(xù)著自己的狂歡。似乎,各地的天災,與四起的流寇均自與他們無關。</br>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一個落魄的書生,喝的,酩酊大醉,在大堂的一個角落的桌子上,抱著酒壇發(fā)出一陣陣唏噓。</br> 一個文化精英往往等同于社會精英的時代里,來酒樓消費的人多屬文人墨客,就算是官場要人或市井小民也常有飲酒題詩的雅興,酒樓于是還特別準備了詩牌供客人書寫抒懷。如果你的詩興太大,或者自信書法、文才都算了得,也可于白色墻壁上揮斥方遒。寫得好,名垂千古。旁人會說一聲:好詩、好詩,精品、精品大佬。寫不好,再涂一層白堊即可。</br> 這種詩興大發(fā)的書生,在酒樓之中不足為奇。朱慈烺也就沒有在意,客滿了沒關系。沒有雅間,是因為你兜里的銀子不夠。如果銀子不好使,拳頭或者權勢,總有一樣能屢試不爽。</br> 而朱慈烺,這三樣他都占了。西山玻璃廠的興起,他手里有花不完的銀子,可謂手中闊綽至極。至于拳頭,身邊的暗衛(wèi)孟樊超,不夸張的說,以一敵十不成問題。至于權勢,呵呵...</br> 這一切都無需朱慈烺操心,身邊的孫旺財早就去交涉去了。不多時,旺財從二樓走了下來,對著朱慈烺施禮道:“公子,樓上最好的雅間已經給您騰出來了。”</br> 朱慈烺略微點點頭,他緩步走上樓梯,臨走瞥了一眼那個落魄書生,誰知那書生吟著吟著,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br> 這一切都與朱慈烺無關,他現在要做的,是與湯若望交流一下火器制造還有冶金方面的問題。每個穿越者,都一言不合改槍造炮的。</br> 實際上操作起來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是專業(yè)出身,否則實際操作起來的時候,你會發(fā)現困難重重。</br> 比如,在遼東義州城的時候,朱慈烺做出來的開花彈要么啞火要么延時爆炸。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那個好奇害死貓的范文寀抱著炮彈展示給黃臺極看,當時的黃臺極斷不會被自己給炸傷的。</br> 這其中許多的機械知識原理,朱慈烺還要跟湯若望討教。紅夷大炮在寧遠之戰(zhàn)中發(fā)揮極大威力,據史料記載,后金的攻城行動在明軍猛烈炮火的攻擊下,八旗官兵血肉橫飛,尸積如山,是努爾哈赤成軍以來的首次挫敗。在寧錦之戰(zhàn)中,紅夷大炮再次發(fā)揮巨大威力,明軍大勝。</br> 朱慈烺來到雅間坐下不久,湯若望就跟著來了。</br> 見到太子,湯若望還要行禮,朱慈烺擺擺手:“本宮是微服出行,這些俗禮就免了。湯若望,本宮找你來,是想問你,你可愿去軍器局供職?”</br> 洪武朝廷設置軍器局,制造鞍轡和各種兵器。明廷令鞍轡獨立成局,軍器局專造各種火器與冷兵器。后明廷令各地都司衛(wèi)所設置軍器局制造各種兵器。</br> 沒想到湯若望搖了搖頭:“回太子殿下的話,下官只想留在欽天監(jiān)。”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