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離著這里并不近,朱慈烺忙道:“來不及了,走、快去救人!”</br> 真是倒霉透了,東宮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都知道,接下來他們面對的將是什么。從這些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身上來看,八成他們是死定了。</br> 于是,那些宮女開始哭哭啼啼。太監(jiān)則是兩腿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br> 陪同侍衛(wèi)們來行刑的卻不再是王承恩,說實話,王承恩是拒絕行刑的,他實在不忍心看到這種慘劇。</br> 可皇命難違,王承恩不敢去看這些宮人們的哭喊。陪同侍衛(wèi)們來行刑的,是宮中的另一個太監(jiān),尚寶監(jiān)掌司杜之秩。</br> 這個杜之秩卻沒有那么客氣了,他似乎很興奮的樣子。看到這些宮人們被處死,他的臉上居然帶著一絲笑容。只見他對著侍衛(wèi)們揮了揮手,他能想象的到,這侍衛(wèi)的快刀之下,一個個無辜的生命就這樣倒下。</br> 這就是后宮,一個外人拼了命想進(jìn)來。進(jìn)來的人拼命想出去的地方,后宮的爭斗,數(shù)千年來從未停止。</br> 富麗堂皇的皇宮之下,不知埋下了多少的冤魂。紫禁城內(nèi)有不少水井,可是從未有人從水井中取水飲用。</br> 究其原因,就是這某一口水井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溺死與此。他們有的是自殺,有的是被迫、有的是被謀害。宮中之所以有這么多水井,不過是救火之用罷了。</br> 侍衛(wèi)們表情麻木,他們熟練地綁住了那些宮人的手腳。將他們摁在地上,而這些宮人們,似乎也默認(rèn)了自己的宿命。</br> 三喜、旺財和來福,都是朱慈烺身邊的小太監(jiān)。劉來福被發(fā)配到了慈寧宮種地,孫旺財跟在了朱慈烺身邊,留在家里倒霉的三喜,成了待宰的羔羊。</br> 跪在地上的三喜,在臨死的那一剎那居然不那么害怕了。他輕輕的閉上眼睛,在等待著自己的宿命。模糊之中,他似乎隱約看到了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白光。白光的盡頭,他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母親,母親笑得很燦爛,在微笑著沖他招手。</br> 三喜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這讓行刑的侍衛(wèi)大為奇怪,他還沒見過哪個瀕死之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br> 宮人們認(rèn)命的低下頭,他們都知道,反抗的下場只會更慘。倒不如順從的伸出脖頸,一刀來的痛快。</br> 侍衛(wèi)們不約而同的拔出佩刀,處決幾個宮人就跟捏死幾只螞蟻一樣。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生死,本來這些人的命運就如同草芥。</br> “住手!都、都住手!”</br> 終于,在最后關(guān)鍵的一刻,朱慈烺終于來了。</br> 不過喊這話的不是他,孟樊超跑得快,他第一個沖到乾西五所這五個院落內(nèi),看到了正要行刑的侍衛(wèi)。</br> 然后朱慈烺他們跟著就過來了,宮人們愕然回頭,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有人哭泣,有人大喜。</br> 殿下,是他們的太子殿下。殿下回來了,這代表著,他們不會死了。</br> 三喜哭了,因為手腳被綁,他只好像一只樹葉上的蟲子一樣,蠕動著往朱慈烺身邊拱去,一邊涕淚橫飛:“太子爺,救命啊,您可終于回來了。小人,嚇?biāo)佬∪肆耍瑔鑶鑶鑶鑯!”</br> 然后就是一片哭聲,旺財過去將眾人身上綁著的繩索解開。原本還想看一出殺人熱鬧的杜之秩一愣,隨即臉上欣喜的表情凝固了。</br> 朱慈烺卻沒有給他好臉色:“孟樊超,誰敢動本宮的人!”</br> 雖然說這殺東宮的人是皇帝的旨意,可行刑的卻是他杜之秩。杜之秩嚇得一個哆嗦,他知道這事處理不好,被太子記恨住自己就完了。</br> 當(dāng)下杜之秩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哭道:“太子殿下明鑒,是萬歲爺旨意。因找不到太子殿下,殿下遲遲未回宮,萬歲爺擔(dān)心殿下安危。而東宮之人又隱瞞未報,萬歲爺這才一怒之下要殺了這些狗奴。圣命難違,奴婢其實不想殺、這個殺他們的。”</br> 朱慈烺本沒有打算追究杜之秩的責(zé)任的,畢竟正如他所說,他也是奉命行事。</br> 只是,當(dāng)聽到對方名字的時候,朱慈烺不由得又怒從心頭起。</br> 這個杜之秩是誰,崇禎末年的時候,這廝至居庸關(guān)擔(dān)任監(jiān)軍太監(jiān),督導(dǎo)守將唐通,二月底李自成攻至居庸關(guān),唐通領(lǐng)軍出關(guān)戰(zhàn)農(nóng)民兵,杜于關(guān)內(nèi)竟于三月六日開居庸關(guān)向李投降,導(dǎo)致唐通腹背受敵不得不降。三月十五日杜之秩至北京城外,入城說降,有人趁夜秘密垂吊籃筐接杜進(jìn)北京談開城事宜。</br> 這么一個賣主求榮的狗東西,朱慈烺自然不會放過他:“敢動本宮的人,你個狗東西活的不耐煩了!孫伴伴,過來!”</br> 旺財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好走過來:“殿下。”</br> 朱慈烺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杜之秩:“這個狗奴,眼看著本宮的人被處死,居然還在那兒笑得出來。他不是喜歡笑么,掌嘴,把他的嘴給本宮呼爛了。”</br> 他娘的,敢看我們東宮的笑話。有了太子殿下的口諭,旺財豈能管你這么多,這尚寶監(jiān)的人平日就和鐘粹宮不對付。</br> 這下找到報仇的機(jī)會,旺財毫不客氣的對著杜之秩一個大嘴巴接著一個大嘴巴的扇了起來。</br> 直到扇到旺財?shù)氖侄及l(fā)麻了,杜之秩被扇成了豬頭。朱慈烺依舊沒有喊停手的意思,旺財只好掄圓了胳膊狠狠的繼續(xù)抽打著。</br> 杜之秩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殿下、饒命、饒命!...”</br> “萬歲爺駕到!”就在這個時候,乾西五所外,響起太監(jiān)宣召的聲音,崇禎皇帝來了。</br> 自己的兒子丟了,崇禎心急火燎,哪有心情在處理政務(wù)。恰巧,朱慈烺回宮后,立刻有人飛奔去告知崇禎。</br> 崇禎聽罷是又驚又喜,驚喜過后又是暴怒不已:這個逆子,朕不打斷你的狗腿。</br> 和所有做父母的人一樣,得知孩子危險的時候心驚肉跳。可等孩子回家了,怒火就上來了。</br> 聽說這廝去了乾西五所,想來是去營救自己的宮人了。盛怒之下的崇禎,就聞風(fēng)跟著來到了這里。到了一看,杜之秩早已被扇成了豬頭。旺財嚇得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剛才的罪魁禍?zhǔn)撞皇撬话恪?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