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布包袱內,是一把古樸的寶劍。劍身花紋細鑿,圖紋清晰,劍身一面刻著騰飛的蛟龍,一面刻著展翅的鳳凰,而且劍身上還紋飾著北斗七星,以劍應天象之形。自太祖皇帝朱元璋皇帝御賜欽差大臣,使其具有先斬后奏的權力,同時也是地位、權力的象征。</br> “此乃萬歲爺御賜尚方寶劍,見此劍如萬歲爺親臨!”</br> 什么李待問的書信,什么兩省總督,在這里都不好使。最管用的,還是這尚方寶劍。</br> 一見之下,太原府的幾個兵丁嚇得慌忙下跪行禮,一人飛奔而去,通知知府刁庚。刁庚一聽對方居然攜帶尚方劍而來,當下也就不敢怠慢,慌忙帶著一干府衙官員出去迎接。</br> 幾個書生,都是山西本地人。中年書生是個秀才,叫靳飛英。另一個是個童生,叫穆高德。</br> 二人都是屢試不中,被裹挾進了災民中差點餓死。遇到了李待問的賑災團之后,二人就留了下來。因其識字,識字的升‘官’快,很快代表賑災團奔赴各地主持賑災事宜。</br> 靳飛英一擎出尚方寶劍,刁庚立刻慌了神:“原來是總督大人的人,本官實在是公務繁忙,怠慢了各位,實在是抱歉之至。”</br> 這種事,靳飛英和穆高德已經習慣了,幾乎是每個衙門,他們都會遇到地方官府推三阻四。</br> 畢竟,你們這些所謂的并不被朝廷承認的賑災團,掌握著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錢糧。而地方官府毛的好處都撈不著,他們自然不會配合。</br> 一旁的穆高德說道:“刁大人,我等此來也不想麻煩你們地方。李大人的意思是,你們只需把太原府的戶籍資料借給我們一用即可。”m.</br> 刁庚陪著笑:“好說好說,這個在戶房都有檔案。回頭,本官跟戶房打聲招呼便是,來來來,幾位兄弟,快快府衙請。”</br> 這很尷尬且詭異,別的不說,這不倫不類的賑災團更像是一群流寇。他們一身農民軍打扮,幾個書生也是不倫不類的拿著李待問的手書,還有一把所謂的尚方寶劍。</br> 而太原府可是大明王朝的官方衙門,一個不被承認的民間組織,和一群官方衙門官員在一起共同處理太原府的事物,怎么看都覺得詭異至極。</br> 盡管盡量裝的若無其事,靳飛英和穆高德終究是難免緊張。他二人作為上賓,坐在知府衙門的會客廳內,另外幾個書生站在一旁。還有幾個兵勇,則站在廳外和太原府的那些兵丁們站在一起。</br> 這一對比更是尷尬,太原府的兵丁和差役都是有專門的制服。府上的官員都是各司其職的穿著屬于自己的官服。而賑災團的兵勇們五花八門穿的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粗麻布,白頭巾。</br> 就連他們手里的武器也是相形見絀,兵丁們長矛在手,官差們佩刀在腰。而賑災團的兵勇們武器五花八門,誰能相信,一個家伙手里拿著的,居然是一把鋤頭。</br> 廳外,太原府的兵丁們,和賑災團的兵勇們互相大眼瞪小眼。太原府的兵丁們絲毫不掩飾他們的優越感,在他們眼里,賑災團的兵勇們都是一些土包子鄉巴佬。</br> 兩個兵丁竊竊私語,嬉笑著看著其中一個兵勇,一邊低聲的嘲笑著。</br> 那兵勇窘迫至極,他知道對方嘲笑什么。這些裝備齊全,拿著朝廷軍餉的太原府兵丁,嘲笑的是自己的鞋子。</br> 這名兵勇穿的是一雙老布鞋,可是,兩只布鞋的前面已經破了個洞。兩只大腳趾不爭氣的探出來,似乎在展示自己主人的落魄。</br> 自卑感,使得這名兵勇忍不住往后縮了縮。他想掩飾住自己的兩只腳,奈何這大腳趾已經公之于眾,引得太原府的幾個兵丁,笑得加倍放肆起來。</br> 而客廳內的靳飛英和穆高德等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因為他們的衣服同樣寒顫,每個人的身上都打著補丁。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群叫花子。</br> 與其對比鮮明的是,太原府的幾個官員們洗的干凈的錦衣華服。有幾個筆吏,甚至也在悄聲的喜小樂起來。</br> 這就像是一個渾身補丁,貧窮老實的莊稼人,突然走進五星酒店一樣顯得束手無策。自卑,源自于每個人的內心。</br> 大概就算是昏官,他也有點良心的。眼前的這一幕,刁庚居然有些惻隱之心,他不由得怒喝:“笑什么笑!李大人為了咱們山西的災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難道咱們不該敬佩,不該配合么。”</br> 刁庚的一聲暴喝,使得太原府的官員們立刻噤了聲。眾人終于發現,原來這些叫花子是多少值得敬佩的。</br> 李待問帶了二百萬兩銀子的賑災款,一路上購買糧食發放災民。賑災被他搞得如火如荼,河南的災民迅速安定,接下來,就是山西。</br> 眼紅、嫉妒,寫在了每個地方官的臉上。說實話,災情之下,地方官府的日子其實也并不好過。本來聽說二百萬兩銀子的賑災款,著實把地方官員高興了一把。</br> 他們都期望,能夠為自己的治下多爭取些錢糧。可誰知,人家李待問一來就不按套路出牌,壓根就沒有通過地方官府,直接私募兵員自己做起了山大王,分發災民去了。</br> 到頭來,地方官府毛的好處沒撈到,自然是眾人怒火萬丈。</br> 可現在,刁庚等人看到這些衣衫襤褸,有些拘謹和自卑的賑災團的時候,他們終于發現,這些賑災團并不和自己一樣。</br> 當官干什么,目的很簡單,撈錢啊。大撈特撈,不撈錢當官做什么,</br> 可這些賑災團的人不一樣,他們好像不是為了錢。這世上,還真有為國為民的傻子。不管怎么說,這是值得尊敬的。</br> 太原府的官員們,不再用鄙夷的眼神,而是每個人的眼中,似乎都充滿了敬意,這么多錢,放在這些人面前,這些人居然無動于衷。</br> 就連那個適才嘲笑對方露腳指頭的幾個兵丁,居然也對著賑災團的兵勇們點點頭,表示他們的一絲敬意。</br> 這是讓人意外的,賑災團取過不少州府衙門。像是太原府對自己這么禮遇的,還是頭一次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