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很快就出獄了,太子爺特批,駱養(yǎng)性都不好使。詔獄的幾個獄卒還想多嘴阻攔,挨了幾個大嘴巴子之后,乖乖的打開了牢門。</br> 不過周奎卻高興不起來,三十萬兩銀子啊。自己這玻璃廠的生意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好不容易撈了點錢。這捂在手里還沒熱乎呢,就這么送出去了?</br> 周奎回府的時候,朱慈烺并沒有同行,而是直接回宮去了。</br> 家仆六福就像是在等待心上人歸來的小媳婦,在周府門口翹首以盼,踮著腳尖盼星星盼月亮的,終于看到周奎坐著太子安排的轎子回來了。</br> “老爺回府了,國丈老爺回府啦!”六福喜笑顏開的迎了上去,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br> 在六福的眼里,周奎這次跟著太子出行絕不是什么好事。他太了解自家的老爺了,從周奎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而且,還是出大事了。</br> 能看到自家老爺平安歸來,六福是打心眼里高興。</br> 轎子剛停下,六福就喜滋滋的迎了上去,走過去攙扶著周奎:“國丈老爺,您可回來了。這家里少了您,小人還真是渾身不自在?!?lt;/br> 在府門外,周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畢竟,周圍還有一些南來北往的百姓。面子,總還是要顧及的。</br> 等進了府門,周奎吩咐門口的兩名家丁:“把門關上。”</br> 兩個家丁不敢多言,慌忙把府門給閉上。國丈大人的府門緊閉,不免引得一些路人駐足圍觀。</br> 進了家門,周奎身子一晃就站不住了。嚇了六福一大跳,慌忙扶住了他:“國丈老爺,您這是怎么了您這是。”</br> “六福啊!嗚嗚嗚,我的六福啊,錢、沒了哇...”</br> 六福一臉懵逼,又不敢去問是什么錢沒了。只好一只手扶著周奎,一邊安慰道:“國丈老爺莫要著急,錢沒了便沒了,沒錢咱們可以再賺啊,老爺您的身子要緊,快,快進屋。來人,上茶!”</br> 周奎一把推開他,搖搖晃晃的進了府廳:“上茶,還上什么茶。咱們是什么家境,還喝得起茶么。嗚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br> 看樣子,國丈老爺又是虧了一大筆銀子。六福的豬腦袋隱隱已經猜出是什么原因了,太子殿下來把國丈老爺帶走的,回來的時候國丈老爺就這樣了。</br> 現(xiàn)在,就連六福也在懷疑,朱慈烺到底是真孝順,還是故意下套想誆騙自己親姥爺?shù)腻X財了。</br> 畢竟,為什么每次出事都這么巧。都得是太子殿下來了,讓國丈老爺破財消災。</br> 可這種事你是不能跟國丈老爺說的,一說,弄得他與太子不和,那自己這個做奴婢的罪過可就大了。</br> “是是是,國丈老爺咱不喝茶不喝茶,喝水,喝白開水,還不要錢。”</br> 一聽說不要錢,周奎便不再反對,立刻默認了下來。丫鬟端來一杯白開水,六福使了個眼色,丫鬟慌忙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急忙施禮退了下去。</br> “國丈老爺您先消消氣,您喝茶,不、您喝水。”</br> 回宮后的朱慈烺并沒有回鐘粹宮,而是去了周皇后那里看了下自己的母親。不多時,乾清宮便差人過來,說是萬歲爺召見。</br> 朱慈烺進來的時候,崇禎眉頭緊鎖。</br> 這讓朱慈烺不由得暗暗嘆氣,自己老爹崇禎這個皇帝當?shù)闹鴮嵄?。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崇禎似乎都蒼老了幾分。</br> 記憶中,崇禎甚至于極少有眉頭展開的時候。老天爺似乎在跟大明開了個玩笑,似乎是有意在和大明作對。這一點,就連朱慈烺都不得不承認。</br> 有時候,明明事情向著好的方向發(fā)展了。可很快,總會給你找點不痛快。</br> 按理說,遼東暫時安定了,但也僅僅是暫時,保不齊什么時候黃臺吉會再次的打過來。</br> 國內的流寇也消停了不少吧,河南山西的災情也得到了不少的緩解。還有,國庫的收入雖然依舊艱難,但至少維持大明王朝這臺衰老的機器勉強運轉,還是能做得到的。</br> 偏偏,事情總向著你偏離的方向去發(fā)展。</br> 眼下到了秋收季節(jié)了,旱災沒了,這澇災又跟著來了。</br> 山東、兩浙甚至于河北等地沒完沒了的下雨。這一直下雨,莊稼就遭了秧。</br> 收獲的莊稼是需要晾曬的,不晾曬就會發(fā)霉。辛辛苦苦一年勞作的收成,就這么沒了。</br> 不收割,沒完沒了的下雨,莊稼早晚也會爛在地里。更要命的是,好不容易遇到個晴天了,你想收割莊稼了。當你把收割的種子拿到曬谷場晾曬的時候,突然就給你來上一場雨。</br> 總之,這天氣就跟和你鬧著玩似的,最終遭殃的,還是老百姓。</br> 朱慈烺來的時候,崇禎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皇兒,難道說,當真是朕觸怒了上天,這才降下災禍與百姓么。既如此,上天若要怪罪,只怪罪朕一人便是,與百姓何干?!?lt;/br> “父皇,您、您遇到什么事了?”朱慈烺忍不住問道。</br> 桌子上擺滿了各地的奏疏,崇禎皇帝并沒有把這些煩心事告訴朱慈烺。在他眼里,自己的這個兒子已經承受的夠多的了。況且這種天災,誰也是有心無力。</br> “慈烺啊,朕問你,你在遼東查抄奸商范永斗,是不是有些事瞞著朕?”</br> 來了來了,終于來了。就知道這是瞞不住,一千萬兩銀子啊。這是父皇知道了,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br> “沒、沒有啊,父皇您為什么這么問?!?lt;/br> “行了,朕知道你留了不少好東西。朕也沒有想問你要,朕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lt;/br> 朱慈烺暗自松了口氣:“父皇有命,兒臣不敢不從?!?lt;/br> 看樣子,崇禎是不知道自己貪污了一千萬兩的事。崇禎只是點點頭,將一份陜西的奏疏扔了過來:“孫傳庭那邊告急了,這數(shù)月來孫傳庭部在陜西、山西、河南等地剿匪,成效顯著??蛇@軍費開支也靡甚,孫傳庭上書,說是缺三十萬兩軍餉。這事,你來想辦法吧?!?lt;/br> 崇禎又不是傻子,他知道兒子查抄范永斗撈了不少錢。至于多少他心里沒有數(shù),所以他在試探,先看看朱慈烺的反應。</br> 誰知,人家朱慈烺只是淡淡的看了奏疏一眼:“父皇說笑了,兒臣哪兒來的這許多錢。不過,這三十萬兩軍餉的事,明日便能解決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