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縣劉子聰只是整個山西的一個縮影,這些地主大戶倒了霉了。他們或許很久就忘記了,這個大明王朝是姓朱的。</br> 他們以為自己是什么世家大族,就可以左右地方官府。他們以為自己人多勢眾,地多財廣,就可以將地方官員玩弄于股掌。</br> 那是之前,現在該著風水輪流轉了。劉子聰在絳縣四處城門口張貼了告示,告示的內容,賑濟災民、開倉放糧。</br> 山西大地每一處地方都有流民,每一處郡縣都有拖家帶口逃荒者。地方官府竟然打開官倉,開倉放糧。</br> 流寇能做的事,他們先做了。比如說李自成,每攻克一座城池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開倉放糧。</br> 說白了,這開倉放糧四個字和收買人心是劃等號的。開倉放糧,就等于是收買人心。</br> 可是,如今流寇李自成等人的那一套,被地方官府給學去了。還不等你流寇到來,我們地方官府便搶先開倉放糧,走流寇的路,讓流寇無路可走。</br> 開倉放糧,那糧食都給了流民,官府的財政和軍糧從何而來。這就關系到當地的地主豪紳,富商大賈了。</br> 朝廷要想翻盤,就只能復制流寇的套路。開倉放糧之后,招募兵勇,開始針對大戶。</br> 所以劉子聰得到了平陽府的政令之后,才敢如此囂張的放手大干。他先是換了一批衙役,把那些平日被林家和方家大族欺負的衙役們提拔上來。讓那個陳安志,做了捕頭。</br> 緊接著,找了個由頭,直接把兩個師爺給打死。這倆師爺還不僅僅是以奴欺主以下犯上那么簡單,劉子聰就是想給方家和林家兩個大族釋放一個信號,本官要弄死你們。</br> 絳縣縣衙開官倉放糧的消息,迅速在縣城爆炸。無數的流民開始涌入,等待著縣衙的救命糧食。</br> 這一次,縣衙也信守承諾。每日施粥,流民們登時蜂擁云集。</br> 災荒之年,這些地主大戶的日子也不咋恩么好過。糧食減產,他們就無法養活你那么多佃戶。比如龜裂的山嶺土地,地主們只能放棄。</br> 這樣,那些淪為佃戶的百姓,就無地可種。沒有了土地,只能拖家帶口的淪為流民。流民涌進縣城,給縣城造成不安定因素。于是縣城一般會緊閉城門,或者嚴禁流民進入。</br> 活不下去的流民,只能餓死病死。他們就像是路邊的一堆堆干柴,只需要一個火星,就可以爆燃。</br> 總體來說,百姓們都是質樸老實的。他們大多數寧可餓死病死,也沒有想過要造反。</br> 但是,他們之中若是有一個膽子大的。此時振臂一呼,反正活不下去了,與其就這樣等死,倒不如招呼同伴們反了他娘的。</br> 造反,或許還能有出路。就這樣,大批的流民加入了流寇的造反隊伍。</br> 如今絳縣縣衙突然就開倉放糧了,這不就是給了流民們活下去的希望了么。官府,終于開眼想管這些百姓了。</br> 開倉放糧的第三日,劉子聰就開始征兵了。他完全復制了信陽城紅娘子的模式,想得到糧食,就參軍當兵。</br> 只要能夠活下去,流民們自然大為高興。當兵,成了朝廷的官兵,就能得到糧食養活家人。</br> 僅僅一天的功夫,絳縣就招募了三千多兵勇。三千多兵勇是什么概念,完全可以把城外的流寇,摁在地上摩擦。</br> 絳縣大族,城西方家。族長方文鏡聽說他們族中派出去的師爺方同,竟然被那知縣劉子聰活活打死。</br> 這讓方文鏡差點驚掉了下巴,這劉子聰瘋了吧。一個小小的知縣,竟然敢打死自己的族人。他就不怕,自己遞個帖子到平陽府,將劉子聰革職查辦么。</br> 畢竟,平陽府的按察使方元,乃是他們族中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方家若是在絳縣失了勢,對他方元也沒有什么好處。</br> “什么時候的事?”方文鏡驚問。</br> 前來報信的,是在絳縣做珠寶生意的族人方子高。他在絳縣也算得上是有錢人,正是他得知師爺方同被打死,這才火急火燎的來到西城找族長商議。</br> 方子高慌道:“前日,就在前日,這劉子聰不但打死了方同,還把那林家的林不由也給活活打死了。說是,二人欺上瞞下其罪該死。”</br> 此時的方文鏡感覺到了深深地危急,他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林家,這么說,這個劉子聰怕是有恃無恐。誰給他的膽子,哼哼,待我修書一封給按察使方元,罷了那劉子聰的官!”</br> 方子高嘆了口氣,神情緊張的道:“族長您還不知道吧,按察使方元,已經被平陽府下獄了。”</br> “什么!”方文鏡猛地站起身:“你說什么。”</br> 按察使簡稱臬臺、臬司,掌管一省的司法、監察以及驛傳事務。宋各路提點刑獄司與明、清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的簡稱,正三品銜,隸屬于督、撫。可以說,這個方元在山西也算是位高權重的人物。</br> 他們方家能夠得勢,除了家族龐大之外,也是朝中有人。不然,他們如何把劉子聰拿捏得死死的。</br> 誰知,這方子高接著說道:“族長啊,不止是咱們族中的方元方大人,他林家也是一樣。林明琛怕此時也在家哭呢,他們林家在京城的兩任高官,都被下了詔獄。”</br> 這些世家大族,哪一個不是在地方上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在朝中,他們或多或少也都有自己的依靠。即便是族中無人考中高官,他們花錢買,也得買上一個。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地方繼續作威作福。</br> 聽方子高這么一說,族長方文鏡深深地感到了不安。他開始明白,這是官府有意對付他們方家和林家了。</br> 不過,真要魚死網破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們方家和林家在絳縣經營數百年,想動搖他們的根基,這個劉子聰怕是太天真了。</br> 方文鏡冷笑一聲:“傳令下去,讓本族的青壯年全部集結,本族長要訓話。”</br> 方家一片大亂,城南的林家也好不到那里去。方林兩家,其實百年來一直明爭暗斗。可眼下大禍臨頭,只能互相幫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