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的眼神也漸漸暗淡下來,孫可望等人都知道,張獻忠即將要仙逝了。</br> “義父!”四個義子,齊齊跪在床前。對著病榻上的張獻忠,一起磕了個頭。</br> 不管怎么說,沒有張獻忠,就沒有他們四個人的今天。或者說,他們能不能活在這個世上都是未知數。</br> 是張獻忠救了他們,張獻忠帶著他們南征北戰,闖下了西南邊陲的這番事業來。</br> 張獻忠勉力支撐著最后一口氣:“孤素聞而今太子英明神武,乃是不世出的英主。奈何無緣與之一見,實乃生平憾事。你們四個聽好了,若這個太子當真如傳聞中所言,你等定要輔佐太子中興大明,換的百姓安居。別打了,不要再打了。百姓們,經不起折騰了。”</br> 說完,張獻就忠死了,他沒能交代誰接任自己的位置。實際上這已經不重要了,孫可望的如意算盤也落了空。原本,他以為張獻忠會傳位與他的。</br> 可是,彌留之際的張獻忠,竟然要求部下降明。張獻忠知道,再打下去他苦心創立起來的軍隊,只能落得與李自成一樣的下場。現在的他,只想死前給自己的部下留一條活路。</br> 夠了,他這一輩子活夠了。張獻忠一生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不過他不在乎。和李自成一樣,他們都是一代梟雄。</br> 死后是下地獄還是進刀山,他們都已經不在乎了。這輩子他們做過的好事壞事,都已經成為歷史。</br> 臨死之時的張獻忠算是翻然悔悟,死前命令部下投降官府。更是下令三軍,不得屠城不得濫殺無辜,更不得背叛朝廷。</br> 不想再當兵的,讓李定國他們給將士們發放遣散費,讓他們回家去吧。</br> 三軍一片哀哭,軍中皆縞素。張獻忠病逝的消息,也傳到了劍門關。</br> 劍門關的流寇們,也都紛紛披麻戴孝,祭奠他們的大王仙去。明軍這邊,也很快得到了消息。</br> 十二團營投鼠忌器,因為太子尚在他們手中,他們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至于張獻忠一死,這些流寇會不會對太子不利,沒有人知道。</br> 孔祥鑫他們憂心忡忡,偏偏對流寇的事一無所知。他們只能苦等,一方面上書京城。</br> 崇禎皇帝得知這個逆子膽大包天,竟然私自闖入敵營招降的時候,嚇得差點背過氣去。</br> 太子瘋了,定然是瘋了。眼下明軍節節勝利,眼看著光復有望的接口,朱慈烺竟然不要命的去敵營招降?</br> “這個逆子,他不要命了!慈烺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崇禎皇帝急的在乾清宮來回踱步。</br> 父子連心,他怎能不急。不止是崇禎皇帝不明白,就連朱慈烺身邊的李巖和宋獻策等人也不懂。</br> 為什么,為什么眼看著大明勝利在望。四川即將唾手可得的情況下,朱慈烺會做出這等愚蠢的舉動。</br> 雖說十二團營在進攻四川的時候并不順利,可明軍并沒有太大損失。自古以來川地本就易守難攻,要想徹底剿滅張獻忠也不忙在這一時。</br> 大明如今耗得起,他張獻忠卻耗不起。四川再難打,用個兩三年張獻忠也必敗無疑。這些流寇殘暴成性,朱慈烺孤身前往不等于說是去送死么。</br> 崇禎皇帝很慌張,他非常害怕兒子出現個什么意外。千萬千萬不要,在大明即將迎來曙光的時候,出現什么意外。</br> 朱慈烺生死未卜,崇禎皇帝坐臥不安。一旁的貼身太監王承恩也是一臉的緊張:“皇爺,太子爺素來謹慎小心。想來此舉有什么深意吧,再者太子爺洪福齊天,自有上天庇佑,皇爺萬不可憂心過甚,龍體要緊。”</br> 崇禎皇帝大怒,這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么。感情不是你兒子,他恨恨的看了眼王承恩,終究還是沒有說話。沒錯,王承恩沒有兒子的,他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快樂,是無法體會這種心情的。</br> 畢竟王承恩也是為了自己好,崇禎皇帝嘆了口氣:“此事密不外傳,更不可讓皇后知道,明白么。”</br> 王承恩點點頭:“奴婢明白。”</br> 看著桌子上的那副二十四孝圖,崇禎皇帝再次陷入了沉思中。經過之前的父子隔閡,如今看到兒子獻上的這幅二十四孝圖,崇禎皇帝百感交集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愧疚。</br> 而此時的四川成都府,隨著張獻忠的病逝,軍中已經出現動亂。</br> 張獻忠在四川建立了自己的大西政權,文官武將都是按照朝廷的制度制定。如今張獻忠病死,大西政權的政務,把持在了王后和丞相汪兆麟的手中。</br> 為此,孫可望等四個養子,決定造反。殺了王后和汪兆麟,奪取政權。然后,四人率部歸降朝廷。</br> 處理完張獻忠的后事,丞相汪兆麟感覺自己很膨脹,也感覺自己很囂張。朝中的政務一手把持,眾人奉王后為正主。</br> 而王后其實沒什么主見,只知道奢靡浪費。她對汪兆麟言聽計從,朝政早已把持在汪兆麟手中。</br> 歷史上像是汪兆麟這種貨色,是沒有好下場的。首先他沒有兵權,這一點自我膨脹的汪兆麟似乎并沒有察覺。等到他發現孫可望等人對自己不懷好意的時候,這才回過神來。</br> 于是,汪兆麟決定發動兵變。首先,奪取軍權。然后控制朝政,下一步大權獨攬控制住流寇。接下來,他就可以做下一個張獻忠。</br> 至于朝廷,自己拿著太子做人質,可以獅子大開口。打不過朝廷就投降,反正得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br> 思來想去,汪兆麟把目光投向了艾能奇。</br> 首先,他知道李定國與孫可望不合。而艾能奇與李定國交好,成都府的軍隊,又掌握在艾能奇手中。</br> 籠絡住艾能奇,就能籠絡住李定國。然后,他就可以對付孫可望和李文秀。</br> 汪兆麟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于是請帖一封給艾能奇,說是邀請艾能奇去自己丞相府上作客。</br> 只是讓汪兆麟不知道的是,艾能奇把汪兆麟的請帖,給了孫可望和李定國等人看了。四人決定,明日動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