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這對于之前朱慈烺想都不敢想,睡懶覺不是人類的標配么。</br> 只有那些不是人類的家伙,才會聞雞起舞。反正朱慈烺是做不到,他是那種晚睡晚起的人。非要日曬三竿,是絕不會起床的。</br> 可現在不一樣了,自從領兵打仗之后,他也已經習慣了軍營生活。想要訓練出來一支能打的軍隊,就必須做的親力親為。</br> 只有做到了與將士們同甘共苦,才能提升戰斗力。如今的朱慈烺,早已經習慣了早起。</br> 習慣了之后,他才覺得之前的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懶惰。早睡早起不止是身體好,還能使得自己一天的精神充沛。</br> 只是,他起得早這些村民們起的更早。崇禎皇帝借宿的那戶人家,也已經打開了門。柱子一大早披著斷卦,扛起院子里的鋤頭就要下地。</br> 柱子母親不放心,從屋里拿出一件麻衫:“早晨冷,穿上別凍著。晨起的冷風凍骨頭,莫要惹了風寒?!?lt;/br> 盡管柱子有些不情愿,說了聲“不用”,但還是按照母親的吩咐,穿上了那件麻衫。</br> 而此時的崇禎皇帝,竟然也跟著起來了。柱子隨手就把手里的鋤頭遞給他,然后說道:“走吧,今兒跟我下田鋤草。”</br> 崇禎顯然是一愣,他并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把鋤頭遞給自己。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br> 柱子有些不樂意了:“怎么,咱這個家里你還想白吃白喝啊。告訴你,想吃飯就得干活。不干活就沒有飯吃,快走快走。趁著涼快,咱們還能多干一忽兒?!?lt;/br> 柱子的母親也看著崇禎皇帝。似乎她也覺得這個養尊處優的富貴人,是該鍛煉一下自己了。</br> “去吧去吧,等忽兒我做了飯送到地頭上去。柱子說得對,等太陽出來了,這么熱的天你們就沒了力氣了?!?lt;/br> 想吃飯就得干活,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不會因為你是皇帝,就有特例。在這里,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br> 崇禎皇帝只好拿著鋤頭,跟在了柱子的身后。二人來到了田間地頭,對于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崇禎皇帝來說,這里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的陌生。</br> 還好,像是崇禎皇帝這樣養尊處優的人比比皆是。柱子倒也沒說什么,只是說道:“朱先生,你怕是沒有下過地吃過苦吧。俺不識字,刻俺也知道。知道像您這種有身份的人,其實下下地干干活,吃點苦頭未必是壞事。我們村子里的教書先生說過,說過,叫什么鋤禾、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對就是粒粒皆辛苦。吃點苦頭,你們這些大人們才知道糧食的珍貴。”</br> 大柱子很高興,高興的是他能給背誦出來村里的教書先生給他講過的,這首詩。對于一個大字不識的莊稼人,這自然是很令人驕傲的。</br> 崇禎卻眼前一亮:“教書先生,你們村子里的教書先生在那里?”</br> 既然村子里有教書先生那就太好了,有讀書人才容易交流。如果能夠找到他,可以讓他替自己送一封書信。</br> 只要書信能夠遞出去,自己就能夠獲救。送給當地的布政使也好,送到京城也罷。或者,送到拴馬鎮??傊约憾寄軌颢@救。</br> 駱養性等人怕是已經到了拴馬鎮,他們收到書信,自然會馬不停蹄的前來搭救。</br> 可是,柱子的一番話很快又在崇禎皇帝頭上澆了一盆冷水:“死了,早就死了許多年了?!?lt;/br> 柱子似乎在說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說完他就有些意興闌珊起來??钙鹱约旱匿z頭,就開始收拾田間的雜草。</br> 難得能夠和這個大字不識的鄉下人有共同的話題,崇禎皇帝忍不住問道:“你們村子里的這個教書先生,是怎么死的,他是本地人么?”</br> 柱子搖搖頭:“唉,誰知道呢。在我小的時候他才來到我們村子避難,聽說他之前是當官的。是受了閹黨的迫害,才解職落難到我們村,以教書為生。那個時候我們村子大得很,從村頭走到村尾,至少一炷香的功夫?!?lt;/br> 閹黨,魏忠賢么。此人竟然也是個官員,只是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此人。</br> “那此人姓甚名誰。”</br> 難得有與自己聊天的人,柱子也就打開了話匣子:“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龍,叫什么龍文章的。大概是文章寫的好吧,這些俺就不知道了?!?lt;/br> “龍文章、龍文章...”崇禎皇帝喃喃的說著,此人他并沒有任何印象。天下如此之大,官員多如過江之鯽,崇禎皇帝那里能都記得住。</br> 況且這些地方官員的話,他更是聞所未聞了。</br> 只聽柱子又說道:“不過龍先生跟我說,他之前也不姓龍。是為了躲避閹黨的迫害,流落到我們村子里避難,這才改的名字。龍先生是我給入葬的,這些話都是他臨終前告訴我的。”</br> 柱子又有些洋洋得意起來,龍先生是村子里唯一讀書識字的文化人。對于讀書人百姓們素來都是敬畏的,柱子能夠親手埋葬了龍先生,這讓他加倍的驕傲。</br> “那、那他是怎么死的,可是得了什么病癥?”</br> 一說起這個,柱子的眼神立刻黯淡了起來:“龍先生、龍先生是為我們村死的,當初流寇肆虐。立刻闖進我們村子,到處搶東西。后來官兵來了,官兵比流寇還狠。官兵不止是搶劫財物還殺人,龍先生就是替我們村民說話,上前與官兵理論的時候,才被官兵捅了一刀?!?lt;/br> 崇禎皇帝臉色肌肉忍不住跳了跳:“還有王法么,這官兵為何如此行兇,就沒有人管他們么?!?lt;/br> 柱子恥笑一聲:“管?誰管。那些年的時候官兵比流寇殘暴的多,你看到我們這個村子沒有。之前這是多大的一個村子,先是鬧了瘟疫又是旱災。然后就是流寇來殺人,官兵也來殺人?,F在村子里活下來的,還沒有之前的十成中的一成。造孽,造孽??!”</br> 柱子的每一句話,都在啪啪的打著崇禎的臉。官兵殺人猶勝流寇,這一切都是說的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