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鑅,只見他滿臉血污,原本還算是英俊的一張臉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只有一雙眼睛,依舊閃著亮光。</br> 他看起來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可看到袁曉曉的那一刻,他的臉上終于展現出了笑容。</br> 這份笑容,是袁曉曉見過的最暖心最令人心動的微笑。她大喜著撲了過去,任由眼淚被風吹散。</br> 李守鑅還活著,他還活著。這對于袁曉曉來說,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消息了。這是上天的恩賜,李守鑅還活著!</br> 她撲倒在李守鑅的懷里,嚎啕大哭。</br> 是啊,她以為他死了。甚至于,袁曉曉想過,如果李守鑅死了,自己就會追隨他而去。這個世界,留給她的苦難太多太多了。</br> 這些血與火的戰場,兒女情長本不存在的。可在這一刻,所有的將士們都被這對苦命鴛鴦深深地感動了。世間,原來還有如此美好。</br> 朱慈烺沒有說什么,對于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男女之情太過遙遠。自己身為一個太子,那應該是做大事的人。</br> “打掃戰場,收拾殘敵,快!”</br> 朱慈烺命令著,所謂的打掃戰場,就是尋找傷者。而對于敵人,則是挨個用刺刀再刺一遍。</br> 殘忍么,戰場就是如此的殘忍。慈不掌兵,對于你死我活的雙方來說,對敵人小小的仁慈,換來的就有可能是對自己同胞巨大的傷害。</br> 朱慈烺能做的,就是不去傷害無辜的百姓。但只要是一個兵,他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就是你死我活的敵人。只有徹底的消滅敵人,自己才能安心。</br> 傷員被陸續的抬進了城內,東宮衛的人打仗不行,做這些事倒是輕車熟路。他們尋找著哪怕還有一線生機的傷員,將他們抬上擔架,陸續的往城內運去。</br> “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活著,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袁曉曉死死的抱著他,滿心的喜悅。</br>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絕望都化作烏有。只要李守鑅能活著,讓自己做任何事她都愿意。</br> 從一線天一路走來,二人早已互生情愫。朱慈烺每每故意制造二人在一起的機會,包括修筑義州城,二人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他們早已無分彼此,而經過這一次的生死考驗,二人的感情又自深厚了一些。</br> 李守鑅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突然袁曉曉感覺脖子一熱,她大吃一驚,松開手一看,只見李守鑅將頭軟軟的垂在自己的肩膀,他失血過多暈過去了。</br> “李守鑅!”袁曉曉大叫一聲。</br> 朱慈烺被驚動了,他推開眾人走了過去。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李守鑅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囫圇地方。軍醫數了數,大大小小的傷口,足足有十八處之多。</br> “快,送進城內!”朱慈烺也急了。</br> 昌平總兵李守鑅,是自己把他調來的。在戰場上,李守鑅確實也算得上勇敢。他受了這么重的傷,能不能挺過來,實在是個未知數。</br> 這是自己的大將,朱慈烺絕不能讓他就這么死了。眾人七手八腳,將李守鑅抬上擔架,幾個昌平兵抬起來就跑。</br> 剩下的將士,輪番抬著擔架一路小跑。城內,最好的藥鋪被空置了出來。幾個軍醫進進出出,古人對付傷兵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消毒、包扎傷口,然后聽天由命。</br> 沒辦法,受與醫學的限制,這個時候的人們還不知道什么叫輸血。再說,就算是要輸血,你也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血型。</br> 朱慈烺等人等在門外,半響,軍醫們陸陸續續從屋子里走了出來。</br> 袁曉曉的心頭一沉,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就感覺大事不妙。</br> “怎么樣了,李總兵有事沒有?”還沒等袁曉曉開口,朱慈烺就先急著開口問道。</br> 一名年長的軍醫搖搖頭:“回太子殿下,李總兵失血過多,恕屬下直言,恐、恐怕是挨不過今晚了。”</br> 袁曉曉一聽,登時暈了過去。俏八哥嚴憶霜慌忙扶住她,對她又揉又拍,半響袁曉曉才悠悠醒轉。</br> 不過,醒過來的袁曉曉目光呆滯,似乎如行尸走肉一般。</br> 先前的驚喜再次破滅,她又開始自怨自艾起來。是啊,自己哪有怎么幸運,上天怎么會如此的眷顧自己。李守鑅終究還是難逃一死,大量的失血,能活過來的幾率,百里無一。</br> 朱慈烺聞言皺了皺眉:“失血過多,那就想想辦法啊!”</br> 軍醫無奈的道:“太子殿下恕罪,屬下已經盡力了。”</br> 軍醫判了死刑的人,那就實錘死翹翹了。袁曉曉不死心,對著軍醫跪了下來:“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你是郎中,你一定有辦法的。”</br> 袁曉曉他們幾個都成了東宮衛的千總,在軍醫眼里是個巨大的官了。這個時代尊卑有別,哪有官員給小卒下跪的,嚇得這軍醫也噗通一聲跪下:“千總大人饒命,小人可承受不起啊,大人饒命,饒命啊!”</br> 朱慈烺給身邊的夏德超使了個眼色,夏德超過去和嚴憶霜一起把袁曉曉扶了起來,袁曉曉心如死灰,真是人生大起大落,驚喜又變成了悲劇。</br> “我來想辦法。”朱慈烺突然說了一句。</br> 眾人一驚,不解的看著這位小太子。你能有什么辦法,莫不是你個小小的太子殿下,還真是神仙不成。連專業的軍醫都束手無策了,你又有什么辦法。</br> 朱慈烺當然有辦法,不就是輸血么。只要給李守鑅輸上血,他就死不了。</br> 問題是,不知道血型啊。身邊又沒有合適的血清,怎么去測血型。這要是血型不對,輸錯了血照樣完蛋。</br> “軍醫,如李總兵一般,受傷失血的人有多少?”朱慈烺突然問道。</br> “回殿下的話,三百多人。”</br> 朱慈烺又是一驚,這么多。一場戰役下來,居然有三百重傷員。這么說,若沒有血漿,這些人多半都得死翹翹了。</br> 沒錯,古代戰場傷兵的死亡率一直都是居高不下,醫療條件的落后加上消毒不到位,甚至于一個小小的傷口都有可能要人命。</br> 無論如何,朱慈烺也得想辦法做出判斷血型的血清來,不然這三百多將士,一多半都會救不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